听到这个残酷的事实，青阳挚仿佛挨了一鞭子。原来他们真的是同谋，他们一起实现了这次谋杀。虽然青阳挚当时松开了弦，却还是把张龙送上了死路，让他撞上了那支致命的毒箭。而正是姬月公主，把张龙送上了前往小别山的征程。他忽然想到，这或许全都在皇帝的计划之中，这起阴谋把他们都绑在一条船上了。

青阳挚终于知道了，他对公主的敌意只是幌子，只是为了避免内心的自责，即便如此，他依然如故。姬月公主确实冷血无情，城府极深，不可信赖。但重要的是，青阳挚更讨厌的是她始终占据上风，而且轻而易举的就能引起自己的兴趣，他有一种被牵着鼻子的感觉。

公主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青阳挚这才意识到先前的情绪过于外露。是恐惧，他明白了，她也怕他。

他再次鞠躬，心里既有内疚，也有满足：“失陪了，公主殿下。”

冯静身材丰满，天生爱笑，明亮的眼睛快活的闪个不停。“高兴一点嘛，伙计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调皮的捏了捏青阳挚的下巴，“你这是单肩扛天下啊。苦瓜脸帅哥，他们都这样叫你。”

“你真觉得我们营需要一名医者？”姜钊问。

冯静笑了：“噢，看来我们要喜欢上你了。”她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半开玩笑的擂了姜钊一拳。

青阳挚相当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周姚主教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没把白兰派来，不过这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你需要的什么我都会提供，姐姐。”

“那就好。”她大笑起来。这个月来，青阳挚摸透了冯静的脾气，她在讨论严肃的话题时喜欢纵声大笑，而当她一板正经的说话时，听起来客客气气，实则夹枪带棒。

“今天又有两个人断胳膊。”当青阳挚走进用作医疗的大帐篷时，她咯咯笑道，同时讥笑的摇了摇头。有四个人缠着绷带，躺在床上昏睡，她的助手正在处理另外两个伤者。助手是她硬要在兵团里挑出来的。令青阳挚没想到的是，她挑选的两个囚犯，身子骨弱不禁风，无论怎么训练怕也成不了合格的战士，但在照顾伤员时却心灵手巧。

“你要是再这么折磨他们，一个月后就没几个人能上战场了。”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眼睛忽闪忽闪。

“战斗是很残酷的，姐姐。他们不在训练中受伤，就会在战斗中死亡。”

她的笑容略有收敛：“要开战了吗？又要打哪里？”

战争。人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自从皇帝传召荆楚公爵，已经近一个月过去，此事依然没有下文。禁卫军只能在兵营里待命，不得外出。流言以惊人的速度到处传播：大批荆楚人云集边界，有人在华胥西部见到了荆楚弓箭手，隐秘的翼教徒教派企图使用阴阳玄术干出各种邪恶的勾当。山雨欲来风满楼，青阳挚只能尽量尽最大限度加紧训练士兵。如果风暴来袭，他们要做好准备才行。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姐姐。”青阳挚向她保证，“还有人出疹子吗？”

“我去过那些女人的营地之后就没有了。”

近来有不少士兵突然出疹子，始作俑者是一帮赚钱心切的妓女。不久前，她们在距离教会大概四五里的树林扎营。青阳挚担心教会附近有妓女的消息传到主教耳朵里，便命令柯林百夫长挑几个靠得住的士兵，把这些女人赶回城里去。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百夫长居然没有果断的领命：“您确定要这样做吗？大人。”

“现在有七八十个人出了疹子不能受训，老柯。本营归教会管辖，不能容许有人溜出去找......有伤风化。”

百夫长眨巴眨巴眼睛，那张伤痕累累的老脸毫无表情，但青阳挚可以肯定，他是强忍着笑意。跟柯林说话时，青阳挚时常感到自己像个孩子，在对祖父下命令。“呃，无意冒犯，大人。兵团归教会管辖，但兵团里的人不属于教会。他们不是门徒，只是士兵。当兵的隔三差五需要女人。不准他们......放纵，可能会有麻烦。并不是说他们不尊重您，大人，这是可以肯定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害怕统帅的军队。但是，这帮家伙毕竟不是帝国的精英，他们训练以及够苦了，要是被逼的太狠，就会溜之大吉，哪怕抓到了要被吊死。”

“那出疹子的问题怎么办？”

“噢，玉衡教会有很多办法。冯静师傅可以解决的，让她去看看那些女人吧，很快就能处理好。”

于是他们找到冯静。等青阳挚结结巴巴的提出请求。冯静神情漠然的看着他。

“你要我去妓院给一群妓女治疹子？”

“当然有人保护你，姐姐。”

她别过脸，闭上眼睛。青阳挚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我在教会接受了五年训练，”她轻声说，“又去北方边界受了四年的锻炼，那儿尽是蛮子和寒风暴雪。结果我得到了什么？跟一帮渣滓为伍，还要照料他们的婊子。”她摇头，“北斗肯定在鞭策我。”

“姐姐，我不是有意......”

“好吧好吧。”她突然兴奋起来，“我去拿药包。不用派人保护了，只要有人带路就行。”她眉毛一扬，问青阳挚：“你应该不知道怎么走吧？伙计。”

想起当时他结结巴巴说不知道的样子，青阳挚有些难堪。柯林说的没错，疹子事件很快就过去了，士兵们都很满意。当然了，在门徒们棍棒下，经过一个月的苦训，也不能对他们的满意度要求太高。青阳挚有意不向主教汇报此事，兄弟们也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你有什么需要吗？”他问冯静，“如果缺什么，我可以派车到贵教去取。”

“存货目前还足够，崔鹄的药草园很有用。他这人太好了，还教我手语，瞧。”她伸出肥嘟嘟却很灵活的手指，打起了手语，大意是：我是头母猪。“意思是，我叫冯静。”

青阳挚目无表情的点点头：“崔鹄老师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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