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强奸犯，不要杀人犯，不要酒鬼，不要麻药上瘾的人。”柯林百夫长略一鞠躬，将皇帝的手谕递给典狱长，“瘦弱的也不要。这一批要训练成士兵。”

“在监狱里，身体终归好不到哪儿去，”典狱长检查过手谕上的印章，然后大致读了一遍，“不过，既然是陛下的要求，我们自当尽量满足，尤其是他派来了帝国名头最响的战士。”他对青阳挚笑了笑，那笑容既无讨好之意，也不带嘲讽，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起先青阳挚见典狱长衣着不修边幅，满头满脑都是污垢，还当他是囚犯，不过他的腰带和皮带上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表明了他的身份。

皇家地牢是港口附近一个内部贯通的古旧石头城，两百年前随城墙一道废弃了。不过，后来的统治者们发现此处洞穴状的地窖很适合关押犯人。此时囚犯的数目难以准确统计。“时不时有人死掉，数不过来，”典狱长解释，“块头最大的，脾气最坏的，活得也最久，他们能抢到别人的食物，你们懂的。”

青阳挚向把守地窖的坚固铁门里望去，只看到浓重的黑暗。恶臭扑面而来，他恨不得拉起斗篷掩住口鼻。“以前有很多犯人去帝国禁卫军吗？”他问。

“这要看时局有多坏。野马台大战那阵子，这里基本都空了。”典狱长走上前开门时，腰间的钥匙叮当作响，然后他招呼四个魁梧的狱卒跟上来，“走吧，我们看看今天收获如何。”

收获不足一百人，个个面黄肌瘦，只是程度不同。他们披着破衣烂衫，身上厚厚的一层全是泥灰。他们站在大院子里，在阳光的刺激下不断地眨巴眼睛，紧张兮兮的瞄着高墙上的卫兵。那些卫兵人手一把上膛的弩弓，对准底下的一大帮囚犯。

“你这就算尽力而为了？”柯林半信半疑的问典狱长。

“昨天刚行过刑，”典狱长撇撇嘴，答道，“没法子老养着他们。”

柯林不好发作，只是摇摇头，挥起杖子，呵斥他们排好队。“排好了，排整齐了，渣滓们。你们要是站都站不直，禁卫军要你们有什么用。”他不停的喝骂，直到囚犯们稀稀拉拉的站成了两排。然后，柯林转身面对青阳挚，啪的一声立正敬礼：“请您视察新兵，大人。”

大人。这个称呼他还没习惯。他不像是贵族大人，气质和打扮仍是教会门徒模样。他没有土地，没有仆人，没有财产，只凭皇帝一张嘴，他就成了大人。他感觉这也是个谎言，诸多谎言中的一个。

他对着柯林点点头，沿着队列走过去，囚犯们睁大眼睛看他，眼神惊恐，青阳挚与这么多人目光相接，还有些不大适应。这群人有的站得笔直一些，有的稍微干净一点，有的既瘦弱又憔悴，能站在这儿都是奇迹。他们浑身散发恶臭，青阳挚很熟悉这种令人作呕的浓烈气味——那是濒临死亡的气息。

他接着往前走，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一双眼睛没有看他，直勾勾的盯着地面。青阳挚走近那个人。他的个头比大多数囚犯都高，块头也大，胸前的肉松松垮垮的，看来是长时间吃不饱，消瘦导致的皮肤垮塌。他的前臂受过重伤，疤痕触目惊心，连厚厚的泥垢都遮不住。

“还爬？”青阳挚问这人。

这人抬起头，不情不愿的迎上他的目光：“偶尔爬爬。”

“这次是为了什么？又是一袋盐？”

这是阿溪，当年的飞毛腿阿溪。他憔悴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银子。那是一座大宅子。要是给我放风的拍档死之前给个信号，我就成了。”

“你来这儿多久了？”

“一两个月吧。地牢里不清楚时间。本来昨天该吊死的，结果马车装满，我就轮到下次了。”

青阳挚对着他伤痕累累的胳膊点点头：“这个对你有影响？”

“阴雨天会有点疼，可我爬墙的本事还是谁也比不上。不用担心。”

“很好。你对我有用。”青阳挚走近一步，盯住他的眼睛，“你听好了，你上次对白兰做的事，我还记着呢。如果你胆敢逃跑......”

“想都不敢想。我虽然是贼，但我说一不二。”阿溪挺起胸膛，双肩后摆，努力做出当兵的样子，“这是多么荣耀啊，能跟着......”

“得了得了，”青阳挚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然后走开几步，高声说道：“我叫青阳挚，天权教的门徒。皇帝钦命步兵柳字营管带。皇恩浩荡，免了你们死罪，恩准你们来帝国禁卫军服役，未来十年，你们要为帝国赴汤蹈火，以谢君恩个。你们可以吃饱饭，可以喝酒，甚至还有军饷，但是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任何人违反纪律或是无故酗酒，都将受到杖责。胆敢逃跑者，斩立决。”

青阳挚扫视众人，想看看他们听了后有何反应，结果发现大多数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当兵再苦，也好过有今天没明天的地牢。

“柯林百夫长。”

“在，大人。”

“带他们回教会。我在城里还有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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