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突然打开，莫三元管带走进来，在皇帝面前敬礼。

“找到他了吗？”皇帝问。

“找到了，陛下。”

“是在妓院还是酒楼？”

莫三元面无表情，只是眨了两下眼睛：“前者，陛下。”

“他现在的状况适合问话吗？”

“他已经想办法清醒过来了，陛下。”

皇帝叹了口气，疲惫的抚着额头：“很好，带他进来。”

莫三元敬礼，然后大步走出议事厅，很快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锦衣华服却满身污垢的男人。男人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像是尽量不让自己摔倒，他两眼发红，面如土色，满脸胡茬，看上去就是就喝了不少。青阳挚见他四十来岁模样，不过实际年龄应该小一些，酒色过度让人未老先衰。他经过林玄身边时停下脚步，略一点头，然后向皇帝参拜行礼，身子却是摇摇晃晃。“参见陛下。”此人口音确是荆楚人无疑。

皇帝示意他免礼，扭头对书记官说：“记下来，荆楚公爵的世子，华胥王朝之荆楚质子，项冲子爵，现已列席会议。”他回过头，平视项冲，“小项公，今早过得如何啊？”

宇文天元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很好，陛下，”项冲回答，“帝都的人民待我热情如故。”

“那就好。林玄主教你肯定认识。这位年轻人是青阳挚，最近刚才小别山森林班师回朝。”

项冲神色警惕的回头望了望青阳挚，点头致意，语调仍是那么快活，却有些不够自然：“啊，就是害我在剑术测试时输了十金的高手啊。见到你很高兴，年轻人。”

青阳挚点头回礼，一语不发。提起剑术测试，他的心情就不好。

“青阳挚带回来一些文书，”皇帝从马杰手里拿回那些信，“这些文件令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你看看，应该可以给我们答疑解惑。”项冲稍一犹豫，然后上前从皇帝手中接过信件。

“这是通关文书。”他翻了翻信件，说道。

“是你父签署的，对吗？”皇帝问。

“这个......看上去是的。陛下。”

“那么，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小别山森林里，从一个荆楚翼教徒的尸体上找到了这些信。”

项冲的目光投向青阳挚，通红的双眼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他又转回头看着皇帝：“陛下，我父亲绝不会把如此重要的文书交付给叛徒手中。臣以为，一定是偷来的，也有可能是伪造......”

“你父肯定可以给我们一个清楚的解释。”

“那、那是当然，陛下。如果您费心写封信......”

“我看不用写信了。让他亲自来一趟不是更好么，来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项冲下意识退了一步，恐惧之色溢于言表。青阳挚感觉他缩成了一团，这实在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贵族。“陛下.....”他结结巴巴的说，“我父亲......这不对啊......”

皇帝貌似惋惜的长叹一声：“小项公啊，我和你祖父打过两次仗，他智勇双全，给我造成很大的麻烦，我不喜欢他，可我非常尊敬他。我觉得，值此战火重燃之际，他肯定很庆幸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孙子言行失措，日日沉湎于酒色。”

皇帝抬手示意莫三元上前。“在得到另行通知之前，小项公暂住皇宫，”皇帝对他说，“一应食宿皆按皇子礼。”

“您知道的，我父亲不会来的。”项冲突然说，“他不会来这里澄清什么。您要囚禁我，悉听尊便，可是这样做没有任何作用。我既然被送过来做人质，自然就是被抛弃了。”

皇帝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端详着这位荆楚世子。青阳挚也没想到，他能突然来这么一句有胆量的话。

“到时候自然知道你父如何作为。”皇帝说道。他点点头，莫三元带着项冲走出议事厅，四名卫兵紧随其后。

皇帝扭头对一名书记官下令：“起草一封信，给荆楚公爵，命他二十天内来觐见。”他推开椅子站起身，“散朝。林玄主教，青阳挚，随我来。”

皇帝书房里的陈设颇有气势，从精织的帕提亚地毯铺在地板上的角度，到摆在宽大紫檀木桌子上的文件，样样令人感到压迫。青阳挚发现这里与八个月前他去的那间密室完全不一样，那儿空间逼仄，堆满了书籍和卷轴。原来如此，皇帝在密室处理事务，这间大书房不过是装装样子给臣子们看看罢了。

“不必行礼了，坐吧。”皇帝在桌边坐下，尔后指着两把椅子示意他们，“要不要来一点吃的。”

“不必麻烦了，陛下。”林玄主教轻声答道。他没有就座，青阳挚也只好站着。

皇帝的目光在林玄的老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子，才转而投向青阳挚，嘴唇露出笑意：“听听这语气，孩子。既不尊重，也不顶撞。你要好好学着，这叫不卑不亢。我怀疑你的主教生气了。为什么呢？”

青阳挚看了看林玄，他面无表情，也不回话。

“你看出来了吧。”皇帝逼问，“说吧，小伙子。你的主教为何事生气了？”

“我不能代表主教大人说话，陛下。只能由主教大人代我回答。”

皇帝冷笑一声，一拍桌子：“你听到了吧？老林啊。他妈妈的声音，一模一样。你有时候不觉得害怕吗？”

林玄主教的语调没有变：“不觉得，陛下。”

“不觉得。”皇帝摇摇头，轻声笑着，伸手从桌边取过酒瓶，他心情显然很不错。“你不觉得，我知道你不觉得，”他倒了一杯酒，靠在椅背上。“你的主教之所以生气，”他对青阳挚说，“是因为他认为我又要打仗了。他认为。当然这种想法也有道理，老项早就巴不得我能砍掉他那个不争气的醉鬼儿子，他绝不会为了这小子先钻出他的老巢。届时，我被迫派出禁卫军去他的地盘，把他给揪出来，战争和流血不可避免，城邑和乡野势必火光冲天，会死很多人。虽然主教的职责就是战斗，其实主教就是刽子手，但主教始终认为此举可悲可叹。只是，他不会对我说出这些话，他总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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