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帐篷里不断传来惨烈的哀嚎，青阳挚露出痛苦的表情。

“给，”马泊三递过酒壶。

“我们不能任他这样受折磨。要给他尊严。”

马泊三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疑虑仍在，他本能的察觉到了青阳挚内心的不安。片刻之后，他移开目光，准备站起来：“我来解决。”

“不。”青阳挚往帐篷走去，“不......这是我的责任。”

“割喉，这样最直截了当。他在感到疼之前就会没气儿了。”

他点点头，迈开僵硬的双腿，走回帐篷。无论如何，终究他还是亲手杀了张龙。

青阳挚在他身边跪下来时，张龙的眼神呆滞无光，看到匕首的寒光，他的眼睛里居然有了期盼的光芒。接着面露恐惧，然后又是一声叹息。他究竟是悲伤还是释怀，青阳挚永远无法得知了。他望着青阳挚的眼睛，微笑着点点头。青阳挚抱住他，将他的头搁在臂弯里，刀刃贴在他的咽喉上。

张龙用尽全力在一波汹涌而至的疼痛中，拼命挤出最后一句话：“我很......高兴是你......送我上路......老弟。”

“这些信件是从黑羽的尸体上找到的嘛？”主教张开十指，压着面前的信件，双手活像两只苍白的螃蟹。当他抬起那张长脸望着青阳挚和马泊三时，神情十分专注。这俩人现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毕竟长途跋涉了十几天才从小别山回来。主教可不在意这些，他第一时间听取过战况汇报后，就要来了这些信，飞快的读了一遍。

“我们认为那人很有可能是黑羽，主教大人。”青阳挚回答，“但不能确定。”

“是的。你下次最好能留活口，年轻人。”

“是我疏忽，主教大人。”

主教不置一词，只是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摇了摇头：“你们明白这些信的意思吗？”

“我们都看过了。”马泊三说。

“有没有教会之外的人知道？”

“没有。只有我们几个。”

“很好。传话给回来的兄弟们——不得与任何人谈论此事，知情者之间也不得讨论。”他把信件收拾到一起，放进桌上一个硬木柜子里，将柜子门关紧后，又挂上一把沉重的大锁。“你们辛苦了，感谢你们在小别山战役的杰出贡献。马泊三门徒，你正式晋升为教将，眼下暂住本教。荣达教师正在南岸率军作战，进来走私贼愈发猖獗。由你接管荣达的教学工作。我记得你教过剑术。”

“遵命，主教大人。”

“青阳挚，明早辰时初刻到马厩。你陪我进宫。”

“恭喜，马哥。”他们走向校场的时候，青阳挚说道。张龙的队伍在校场扎营，由于没有足够的兵营结纳他们，主教准许他们暂住教会。青阳挚怀疑城里压根没打算让他们进去，皇帝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回来。

马泊三停下脚步，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

“既是教将，又当教师。”青阳挚接着说道，马泊三的凝视让他心慌意乱，“佩服之至。”

马泊三走近一步，鼻翼翕动，吸了几口气。青阳挚有了摸猎刀的冲动。

“我不喜欢你的味道，老弟。”马泊三说，“有种不太自然的感觉。现在你又散发出愧疚和不安的味道了，为什么呢？”没等青阳挚回答，他就转身走开了，只留下黑暗中那壮实的背影。他吹了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口哨，那只猎犬从阴影中现身，消无声息的跟在身边，一人一狗相伴走远。

青阳挚和兄弟们共住多年的塔楼宿舍已经分配给了一组新人，他们只好跟着兵团在一起驻扎。他看到兄弟们正围坐在火堆边讲述小别山的故事，以满足章瑞的好奇心。

“......一箭射穿两个人，”贺若勃说，“就一支箭哦，我不骗你。真是大开眼界。”

青阳挚在章瑞身边坐下。蜷缩在章瑞脚边的邋遢站起身走过来，用鼻子摩挲他的手，乞求他的爱抚，青阳挚伸手挠着它的耳朵。他真的很想念这是鬼獒，却并不后悔把它留在教会。虽说小别山森林肯定有邋遢的用武之地，但青阳挚不希望它再尝到人血的滋味。

“主教感谢我们的贡献，”他对着兄弟们说着，伸手烤火，“不准谈论我们找到的信件。”

“什么信件？”章瑞问。熊黑肩拿起啃了一半的鸡腿朝他砸过去。

“他有没有说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贺若勃递过来一杯酒，问道。

青阳挚摇摇头：“明天我陪他进宫。”

姜钊哼了一声，灌下满满一大口酒：“我脚后跟都知道我们未来是啥样子。”他口齿不清，说话声却很大，下巴满是酒渍。“进军荆楚。”他站起身，遥遥举杯，“先杀进森林，再杀进平原。我们要把北斗和信念带给所有的人，我们要解放他们，那帮翼教徒杂种，管他们要不要我们的解放。”

“小姜——”高辛鹏伸手想要拉他坐下，可他甩开了。

“好像我们屠杀的荆楚人还不够多啊，是吧？我在那片狗日的森林里只杀了二十几个。你呢。伙计？”他摇摇晃晃的走向高辛鹏，“你肯定不止这么多，对不对？你一直喜欢杀人，要我说，起码翻倍。”他又往章瑞那儿晃荡过去，“没去可真可惜啊，小子。我们手上沾的血，可比那个狗日的独眼龙多多了。”

章瑞的脸阴沉下来，神情颇为不快，这时青阳挚搂住了姜钊的肩膀。“再喝一杯，想喝就喝吧，伙计。”青阳挚对他说，“喝醉了啥都不想了。”

“对，不想了。”姜钊跌坐在地上，“最近都没好好睡过觉了。”他递过杯子等高辛鹏倒酒，还没等倒满，就躺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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