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一片混乱，到处是尸体和烈火。√荆楚人论弓箭不逊于教会的人，但近战起来完全不是对手，雪地里横七竖八全身尸体。几十座帐篷燃起熊熊大火。一个受伤的荆楚人跌跌撞撞的从浓烟中走出来，他有只血肉模糊的胳膊软塌塌的耷拉着，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挥舞着短柄战斧，劈向张龙。张龙轻松避开，一剑砍倒对手。另一人冲向青阳挚，提一把长矛对着他的胸口刺来，瞪大的双眼中充满愤怒。青阳挚矮身躲过，抓住矛头，顺手一拉，那人连冲带被拽一下子撞上了青阳挚手里的剑。张龙手下的一名士兵冲上来又在这个长矛手的胸膛上补了一剑，他兴奋而狂暴的怒吼起来，与身后的士兵们的咆哮声汇聚在一起，他们开始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青阳挚跟着张龙冲进浓烟里，见他接连砍倒两个人，第三个人跳到他背上，双腿紧紧箍住他的胸膛，举起匕首就要刺下。这时，青阳挚的飞刀正中这个荆楚人的后背，那人疼的浑身一身抽搐，张龙趁机将其甩在地上，一剑划开了这人的肚子。他举起长剑，对青阳挚表示谢意，然后继续往前冲去。

当他们的军队一路杀过去，砍倒了十几个尚有余力反抗的荆楚人，又给倒地的伤者补上几刀以后，这场战斗已经变味了，变成了杀戮。青阳挚目睹了许多噩梦般的场景：一名士兵举起荆楚人的首级，任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三名士兵轮流用剑割一个倒地的荆楚人，眼看他血流不止而哈哈大笑，有人拽出一个肚子破了一个洞还没死的荆楚人的肠子，缠在自己腰上。青阳挚见过这些人喝醉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嗜血和残忍。经过大半年的提心吊胆的压抑生活，这些人已经疯狂。

他追上张龙，发现这个贵族正犹豫的站在一个年轻的荆楚人身旁。这个孩子最多十四五岁，跪在地上，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他的兵器搁在一边，双手握在胸前。

青阳挚停下脚步，借机喘口气。他听见河那边传来金铁交鸣和喊杀声，教会的人正在解决黑羽溃逃的手下。天亮的很快，营地里惨烈的景象已清晰可见——到处是尸体，有些人还在扭曲抽搐，火光冲天的帐篷之间，鲜血染红了雪地。张龙的手下四处扫荡，洗劫死者，结果伤者。

“拿他怎么办？”张龙说。他的脸上沾满汗水和泥土，神情极为肃穆。手下人的嗜血并未影响到他，他依然冷静而克制，他是真的不喜欢杀戮。青阳挚现在也是彻底横下心了，去他妈的皇帝的交易，到时候最多杀了自己，自己总算是死的堂堂正正。

青阳挚看了看孩子。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说话，也没有听到周围的惨叫和哀号，只是专心致志的祷告。他使用的是青阳挚听不懂的语言，从唇齿间流淌而出的调子很柔和，甚至称得上悦耳动听。他是请求他们的神护佑，还是请求拯救他？

“一个活口。”他用靴子踢了踢男孩，“站起来，不要念叨了。”

男孩不理他，自顾自的祈祷，表情毫无变化。

“我叫你起来。”青阳挚伸手揪住男孩的皮衣。他忽然感觉颈部掠过一道寒气，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紧接着是箭矢插进血肉的噗噗声。青阳挚抬起头，看到张龙一脸惊骇的扬起眉毛，瞪着没入自己肩膀的黑色箭杆。“北斗保佑。”他吐出一口气，重重的倒在雪地里。抹在箭头上的毒汁迅速渗入血液，他全身都开始抽搐。

青阳挚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扭头瞧见附近的树丛中腾起一团雪雾。他胸中怒火喷薄，对找到射箭者的极度渴望令他眼珠子充血。“那边的，”他冲着一群士兵喊道，“照顾好你们的大人，快去找医者。”

他全速冲进林子里，所有的感官都活跃起来，仔细倾听森林的声音，在声音和气息中不断地搜寻和追捕。从他左边传来脚踩雪地的轻微声响，鼻子嗅到了因为恐惧而渗出的汗味，他冲了过去。

他以前从未这么真切的感受到森林的气息，从没有如此刻这般渴望杀戮。他甚至开始流口水，脑子里除了杀人，别无他想。他根本不知道追了多久，猎物引他奔向森林深处。他不知疲倦的跑着，毫无紧张感，他此刻只想猎杀。

当他闯进一脸林中空地，森林的气息忽然变了。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迎接黎明的鸟鸣戛然而止。他停下脚步，努力调整呼吸，开启全部的感官进行搜索，不放过一丝一毫迹象。

旭日东升，照亮了林中空地，阳光在最中央的一块怪石上闪烁。这块石头高约四尺，基座狭窄，顶部却是宽大的平台，类似蘑菇的形状，有些地方爬满了藤蔓。等走近后才发现，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明显是人工雕琢而成，石头也是从别处移来的。

青阳挚似乎听到一声微乳的吱呀声，那是弓弦拉紧的声音。他迅速一矮身子，头顶掠过一道黑色的箭影。那个弓箭手跃出树丛，高举短斧，怒吼着冲了过来。青阳挚比他快多了，身子没有挺直就猱身往前突，一剑撩中国那人的手腕，连手带斧飞了出去，那人满脸惊愕的蹒跚退却，他的长剑又回扫而至，割开了那人的喉咙。不过片刻，倒地的敌人便停止了抽搐。

青阳挚感觉浑身无力。战斗结束，他的身体感觉到压力骤减，追击和战斗引发的疼痛随即向四肢蔓延。他拼命的喘气，跌跌撞撞的坐倒，靠着那块大石头疲惫的只想睡觉。喘息片刻，呼吸渐渐平静，他望向弓箭手的尸体。此人饱经风霜的容颜看上去比大多数敌人都要年长。他就是黑羽吗？青阳挚想弄清楚，却累的无法动弹，没力气爬起来搜索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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