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他妈的半个时辰，”马泊三吼道，“你们应该往南走两天。”

“他的手下都跑了，”姜钊说，“我们还有什么必要留在外面。”他指的是死去的贵族。

“我问你话了吗，小子？”马泊三吼道。他厌恶所有人，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针对姜钊。他身边那只唤作肉包子的杂种犬附和着吠了一声。青阳挚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的这只狗，看来邋遢的事情过后，马泊三不再使用鬼獒，而是选择了能找到的最大、最凶的猎狗，也不费心调教。好几个士兵被肉包子咬伤，看来它的规矩上得不够好。

姜钊回瞪马泊三，满眼都是嫌弃。青阳挚时常担心，这两人要是独处，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觉得还是最好先把尸体送回来再说，”青阳挚说，“我们今晚再去巡逻。带着尸体干什么都不方便。”

马泊三转而瞪着青阳挚：“有人已经回来了，说那里有一百多个寇匪。”马泊三总是喜欢把荆楚人称为寇匪，“你们杀了几个？”

青阳挚举起缴获的弓：“一个。”

马泊三浓密的眉毛挤成了

和其他纨绔子弟不同，张龙一堆：“一百多个，只杀了一个？”

“一个寇匪，杀了一个，老哥。”

马泊三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向大人汇报吧。看来他要重新写一封信了。”

张龙大人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笑容可掬，谈吐和蔼。他作战相当，精通剑术和长矛。和皇帝描述的完全相反，他头脑灵活，谦卑有礼。所谓的傲慢自大，不过是年少有成，又不懂收敛锋芒，所以看上去很是扎眼罢了。青阳挚其实挺喜欢这位年轻的贵族，虽说他也认为此人当领袖不太合适，天生不擅杀伐决断，他太善良了。张龙每每拿鞭笞威胁手下，却从没真的惩罚过谁，无论他们是怯战逃跑、酗酒烂醉，还是举止散漫、军容不整。

“弟兄们回来了。”他们走到大帐前面时，张龙喜笑颜开的迎了出来。当他看到垂在马背上的尸体后，笑容消失了。看来那些逃兵没有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他。

“请节哀，大人。”青阳挚说。他知道死者和张龙是发小。

张龙走到尸体旁，满脸哀恸，轻轻的抚摸朋友的头发。“他是战死的吗？”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眼神里充满期待。

青阳挚眼见姜钊一张嘴准备答话，赶紧赶在他前面接口。姜钊似乎很不喜欢张龙，喜欢戳他的软肋，平时夹枪带棒的话张口就来，完全不加掩饰。“他非常勇敢，力战而亡。”

那个年轻贵族中箭后疼的大哭，他紧紧抓住青阳挚，浑身痉挛抽搐，口吐秽物，他是完全突然的情况下被人射穿了胸膛。青阳挚知道，他临死前一定很想说什么，可流出的胆汁和呕吐物呛得他语不成句。

“勇敢，”张龙苦笑的重复道，“是的，他一直都很勇敢。”这是他想要的答复。

“他的手下都跑了，”姜钊说，“敌人射了一箭，他们就作鸟兽散，就一箭。你的人完全不堪一击。”

“闭嘴。”马泊三喝止道。

柯林百夫长走上前，向张龙敬了一个军礼。这个壮实的汉子年近五十，脸上饱经风霜，性情相当暴躁。他从十六岁就在禁卫军服役，是兵团里为数不多的老兵。张龙慧眼识人，命他为百夫长，负责操练士兵。但姜钊说的没错，尽管这个经验丰富的百夫长拼尽全力，兵团还是一帮乌合之众。

“我安排柴堆，大人，”柯林说，“今晚就火葬吧。”

张龙黯然点点头，从尸体旁退开。“好，麻烦你了，百夫长。还有你们，各位兄弟，感谢你们带他回来。”他走回大帐，“马兄，青阳老弟，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的帐篷里没有奢华的布置，狭窄的空间里摆满了武器和盔甲，这些都由他自己打理和维护。大多数贵族都会带一两个贴身随从，张龙确实没有。

“请坐，两位。”他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走到一张轻便的小桌子旁，他就是在这里处理繁务。“陛下来密函。”他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已经开启的信封。青阳挚一眼看到皇帝的蜡封，心跳略为加速。

“致柳字营第三团管带张龙，”张龙念道，“此战一拖半年有余，卿能坚守前线，仍帅军与寇周旋。将军之英武，自当不假思索、速战速决，早日了却小别山之匪患。然卿胸中自有成竹，只是我远在帝都，不识其中神机妙算。望卿遣回林玄主教慷慨支援之天权教众人，主教对其人另有要务安排。我闻前大司马青阳氏之子也在其中，所谓君命不可违，其父深明此理，其子亦同此心。卿可与教会众人商榷，听取众人建言，或有可取之处。”

青阳挚瞬间脊背发凉，双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他赶紧拢进斗篷里，假装有点冷。

“所以，两位。”张龙望着他们，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无助之色，“我只好请你们提提建议了。”

“我已经多次给您建议，大人。”马泊三说，“杀鸡儆猴，强令最懒散、最怯战的兵士徒手出营。在操练士兵、军规军纪方面，放权给柯林。”

张龙揉着眉心，疲态尽露：“这样做很难赢得军心，老马。”

“他们的心一文不值。没有几个将军能真的被士兵爱戴，大多是依靠威权统军。严刑峻法是必要的。他们害怕你了，自然会尊重你。如此一来，或许他们就能杀几个寇匪了。”

“看陛下这封信的语气，我们估计一个月内就会班师回朝了。还有，不管陛下怎么想，我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剿灭黑羽。就算我采取你的建议，要想在短期内获胜，也是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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