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今天我在剑术试炼中杀死了一个人。他是无辜的，有人给他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只为令其在试炼时与我对阵。”

皇帝脸上的戏谑消失了，那表情极其严肃，还有些难以理解的意味。“说来听听。”

青阳挚讲述了事件的经过，高个子男人被捕，他妻子被关押在黑狱里，以及背后的罪魁祸首：治安官尤俊杰，还有利用他死亡获益的乌澜和史亢。

“你是如何得知内情的？”等他说完，皇帝问道。

“今晚有人找过我，我信得过他。”青阳挚顿了顿，下定决心才开口，他知道这是必须承担的风险，“对于翼教徒在帝国内所遭受的麻烦，此人知之甚多。”

“哈哈，身为一个教徒，你的交友可真广泛。”

“北斗教导我们，一个人应该勇于面对真相，无论真相从何处而来。”

“看来你说话的方式也继承了你母亲。”皇帝从桌子的帛书堆里抽出一张纸，写了一小段文字。接着，他在袖子上擦净了笔，再次伸进朱砂里，在黑字底下写了一串名字。写完后，他盖上谕印，拿过一根蜡烛，取了一块丰蜡靠近烛火，一滴蜡油很快落在纸底部。他轻轻吹了蜡油，有用印章扳指压上去。

“每次我在写这些东西，”他放下笔说道，“我便要在地图上做些修改。”青阳挚回头看看墙上的地图，再次审视那些用红笔划去的黑字。他明白了，那些是人名，皇帝杀了领主，便要更改其封地。其中想必一定有姜钊父亲的名字。

“凭你刚才告诉我的情况，”国王说，“我决定处死这几个人。不用过堂了，皇命大于国法。他们的家人想必会恨我，我还要抄了他们的家，他们一无所有的，恨也不足为虑。”

青阳挚迎上皇帝的目光，他本以为皇帝是装腔作势，却没看出半点开玩笑的意味。“好像也罪不至此，而且还要株连......”

“小子，你不懂，贵族非这样不可。如果不让他们家永世不得翻身，他们迟早要拿钱办事，对本朝不利。不杀了他们全家，已经够宽容了。我认识这几个人，还有他们的家人。这帮家伙卑鄙无耻，狡猾贪婪，而且树大根深，连根拔了最好。”

“您如此信任我的话，陛下，要是我撒谎了......”

“你没撒谎，小子。他们可不是现在才开始这样，我早就有所耳闻了，只是在等一个由头而已。皇帝必须乾纲独断，三十年来，都是我教人如何分辨谎言。”

见皇帝神情坚毅，青阳挚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君无戏言。“那人的妻子呢？”

“这么说，还有个问题要解决。她是个冥顽不灵的翼教徒。估计滕子休要把她关进笼子吊在城墙上。”

“陛下，您是帝国之主，北斗之卫士，必定可以......”

“必定？”皇帝的表情既有愠怒，又有消遣的意味，“今晚我已经做了必做之事了。”他指着那份死刑谕旨，“秉公执法是皇帝的职责所在。我处死这些人，是因为他们触犯了王法，罪有应得。至于那个女子，她由教会处理，不该我管。因此，问题不在于我必做何事，而在于我可做何事，还得对我有利。你告诉我，青阳挚，救了那个女人，于我何利之有？”

“我知道在我父亲送我进教会之前，陛下对我另有安排。只要陛下高兴，赦免那个女人，我愿意服从安排。”

皇帝拿起桌上的金质酒壶，往一只银杯里倒了些酒。“葡萄美酒夜光杯，东海岸的贡品，二十年的陈酿。”他把酒杯递给青阳挚，“来一杯。”

青阳挚的头还因为先前的痛饮而胀痛：“不了不了，多谢陛下。”

“你老子也不跟我喝酒。”皇帝慢慢抿了一口，“但他从不跟我讨价还价。我下令，他服从。”

“孝悌忠义，吾之利器。”

“是的，多好的家训，我很喜欢。那是我替他选的，还选了鹰做你们的族徽。其实我有点取笑他的意思。你老子打猎讨厌带鹰，那是贵族的喜好。”他又抿了一口，拿墨迹斑斑的袖子擦掉嘴边的残酒，“你知道他解甲归田了吗？”

“我听说您不同意他续弦，也不承认我妹妹的嫡子身份。”

“你居然知道她？肯定很吃惊把。我确实拒绝了你老子，他非常生气。这应该只是个火捻子。我处决首相的时候，他就决意要隐退了。他们俩多年针锋相对。但是首相恶行暴露以后，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倒是只有你老子为他求情。可是首相非死不可，这真是一大损失。没几个人比他更懂聚财。”

“我从小和他的儿子在教会生活，陛下。他至今不信他父亲的偷窃罪行。”

“他偷的不是钱，是权力。这东西可比钱更加诱人，青阳。权力要善加使用，你在爱它的时候，还要管好它。首相理财是一把好手，可是不懂这一点，他任由野心膨胀，危机帝国的和平，我不得不处死他。”

“也抄家了吗？”

“当然了。不过我自觉亏欠他太多，仍确保他的妻女生活无虞。镇北侯收留了她们，还分了些北境的土地。她们现在改名换姓了，万不可让那些贵族公卿以为我心慈手软。”

“姜钊要是知道这些，一定会感激陛下的。”

“那是自然，但你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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