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像青阳挚预料的，右边的人最先进攻了，冲上来就猛刺一剑。青阳挚挥剑格挡，顺势一旋，抹向那人的脖子。不过那壮汉反应很快，躲开了致命一击，只是脸颊开了花，左边的人企图趁乱偷袭，尖叫着冲过来，举剑过头，冲青阳挚的肩膀劈下来，他显然不会使剑。青阳挚一侧身，剑贴着身体掠过，插进沙地里。他的剑尖插进那人胡子拉碴的下巴，贯穿舌头和颌骨，直戳大脑。青阳挚快速抽剑，跨开一步，他料到那个士兵此时必会发动攻击。

果然，那人飞快的刺出致命的一剑，直取胸膛。青阳挚挥剑向上一弹，令士兵胸前空门打开。青阳挚的反击速度奇快，几乎是肢体的下意识反应，平时没有一个兄弟能接得住他的随机反击。但高个子士兵竟然毫不费力的避开了，他往后退去，身子微蹲，猱身盯着青阳挚，手中的剑几乎贴地。

壮汉捂住开了花的脸颊，踉踉跄跄的胡乱挥剑，血糊糊的嘴巴骂骂咧咧，却一个字也听不清，神情极为愤怒。

青阳挚知道，愤怒的敌人不可怕，冷静的对手最麻烦。他佯攻高个子，猛扫对方下盘，逼其后退，让他来不及照料壮汉，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壮汉。他避开壮汉凶猛的劈砍，就地翻滚，然后一剑洞穿壮汉的后背。剑尖刺中壮汉的心脏，破胸而出。青阳挚抬脚蹬开他的身体，及时抽出剑来，躲过高个子的又一次攻击。高个子的剑锋从他眼前扫过，他都看得见雨滴被剑锋劈成两半。

他们双双跳开，长剑平举，四目相对，绕起圈来。两人之间，那个壮汉躺在浸透雨水的泥沙地上无力的挣扎抽搐，嘴里漫无目的的咒骂不停，最后终于吐出一口气，再也不动。观众席的欢呼声达到顶点，鲜血刺激的人彻底疯狂。

青阳挚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在此之前他也有过好几次:在森立里那次，在玉衡道那次，小胖丫头来杀他的时候，在他等待章瑞野外测试返回的时候。面前这个仅存的对手似乎有什么奇怪之处。他眼中的神采，身体的姿态，整个人散发的气息，都在说明一个可怕的事：这个人不是普通的山贼，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青阳挚也不知道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但这种感觉空前强烈。

他站定了，垂下剑尖，直起身子，紧绷的脸松弛下来。青阳挚这才感觉到了雨水，淋的他浑身发凉，冲刷掉了剑上的污血。高个子有点疑惑的皱起眉头，不明白对手为何解除战斗姿态。只见青阳挚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这是停战的意思。

“你是——”

高个子身形一晃，剑若飞剑，直取青阳挚心脏。这一击迅猛异常，比荣达的速度都不逞多让。可是不知怎的，青阳挚及时旋身躲过，剑尖刺进高个子的胸膛，穿破后背的衣衫透了出来。

高个子的头靠在青阳挚肩膀上，嘴唇张开，眼中的坚毅消失无存，皮肤上的血色迅速开始褪去。

“你是谁？”青阳挚低声问他。

高个子踉跄后退，剑从他胸前抽出，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撕裂皮肉的声响。他慢慢的跪在地上，以剑撑住身体，下巴搁在剑柄上。青阳挚见他嘴唇翕动，便跪下来听他在说什么。

“我的......妻子......”高个子似在作解释。他再次与青阳挚四目相对，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别有意味，仿佛夹杂歉意和悔恨。

他终于颓然往下倒，青阳挚伸手扶住，只觉得对方身子一颤，便没有了生气。倾盆大雨中，青阳挚抱着死去的士兵，欢呼和喝彩汹涌而至，将他完全淹没。

青阳挚以前从没喝醉过。他发现这种感觉很难受，类似于被人在脑袋上重重砸了一拳的眩晕感，不过持续时间更长。麦酒的味道实在也不咋样，又苦又涩，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这玩意儿。

“喝着喝着酒就习惯了。”熊黑肩向他保证。

酒馆位于城墙西段附近，顾客大多是不当值的卫兵和商贩。他们多半不会招惹教会的人，不过还是有人大声祝贺青阳挚。

“这是我下得最英明的一注，”一个喜笑颜开的老人高声喊着，举起大酒杯向青阳挚致意，“大赚了一笔，好小子。赔率都了十比一了，你那时候眼看着就要被切了......”

“闭上你的鸟嘴。”姜钊厉声喝止。他的左臂吊在胸前，缠满了绷带，但这架势足以吓得老头闭上嘴巴坐了回去，不敢再多话一句。

他们找到一张空桌子，熊黑肩去买酒。他的小腿受了点轻伤，走路一瘸一拐，回来的路上撒了不少酒。

“这狗日的真不会说话。”贺若勃哼了一声，“下次我来教训他们。”他是测试中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然而他的眼神里除了愉悦，还有恐惧，现在他很少眨眼，似乎一闭眼睛就会看见可怕的事情。

高辛鹏抿了一口酒，困惑的皱起眉头：“我看很多人喜欢喝酒，我以为味道很好呢。”他的下巴打破了，有一道长长的伤口，看来这道伤疤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好了好了，”姜钊举起酒杯，“总算都活着。”

“耶。”贺若勃举起杯子，与姜钊碰了碰，“为......为我们都到齐。”

他们纷纷仰起脖子，青阳挚强行灌下满满一杯麦酒。

“慢点儿，伙计。”熊黑肩提醒他。

他盯着杯底的残渣，觉察到兄弟们正隔着桌子交换眼神。在圆场的时候，他和荣达发生了小小的不快，青阳挚想确认高个子的身份，结果只得到简短的答复：“山贼。”

“他不是山贼。”青阳挚不肯承认，他一肚子怨气，早忘了尊师重道。高个子临死前的那张脸，仍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老师，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我杀死他？”

“卫戍部队每年都给我们提供一批已经定罪的人犯，”荣达耐着性子，“我们从中挑选最强壮、武艺最高的。他们是谁，我们压根不关心。你也不用关心。”

“今天我关心定了。”青阳挚心一横，竟朝着荣达逼近了一步。

“青阳。”高辛鹏抓住他的胳膊，拽住了他。

“我今天杀了一个无辜的人，”青阳挚朝荣达啐了一口，他甩开高辛鹏的手，往前走去，“这是为什么？让你们瞧瞧我杀人的本事吗？看看我这个杀人机器是不是合格？你们早就知道，是你选了他。你知道他武艺最高，也知道对阵他的人是我。”

“太简单就不是测试了，青阳。”

“简单？”他的眼睛开始发红，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剑。

“青阳。”贺若勃和姜钊挡在青阳挚和荣达中间，熊黑肩把他往后扯，高辛鹏则死死按住他摸剑的手。

“把他带出去。”荣达命令。看着几个人把青阳挚拽向门口，荣达怒气冲冲的说，“休息一晚上。你们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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