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橘子？”熊黑肩扔了一个橘子给青阳挚，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橘子新鲜，甜中带酸，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不失为消遣宁神的佳品。

“不知道谁打头阵，”过了一会儿，熊黑肩开口了，“不知道怎么选人。”

“我们抽签，”荣达站在门口对他们说，“高辛鹏，你第一个。上吧。”

高辛鹏缓慢的点点头，神情木然的站起来。他说话声音很轻，几不可闻。“伙计们......”他欲言又止，嗓子哽住了，“我......”他结巴了半天，青阳挚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想别的了，小高。很快就能再见。你会赢的。我们都会赢。”

他们五个人，贺若勃、熊黑肩、姜钊、青阳挚和高辛鹏，全部执手而立。青阳挚清楚的记得大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熊黑肩身板结实，大块头，笨手笨脚。高辛鹏削瘦单薄，胆子特小，腼腆寡言。贺若勃吵吵闹闹，爱讲故事，生性活泼。姜钊郁郁寡欢，牢骚满腹。如今，他只能从面前这些年轻小伙子削瘦而坚毅的脸庞上，看到他们过去的影子。他们现在个个身强力壮，全都杀过人。是教会将他们打造成如今的样子。他意识到，这是终结之日。无论生死，有些事情将永远的改变。

“一路走到今天，”熊黑肩说，“我们总算走到今天。要是没有你们，我肯定撑不到现在。”

“我也一样，”贺若勃说，“我现在每天都感谢老天爷，让我来到你们中间。”

姜钊绷着脸，眉头紧皱，他在拼命压制内心的恐惧。青阳挚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说：“我......希望我们都能过关。”

“一定。”青阳挚和众人紧紧地握住手，“我们一路闯关过来，好好打，这是最后一关了，伙计们。”

“小高。”荣达在门外催促，听语气很是着急。他竟然允许他们这般耽误，青阳挚为此甚为惊讶。“上吧。”

青阳挚发现，等着搞清楚朋友们是死是活，那种饱受煎熬的滋味实在难受。兄弟们一个接一个被荣达叫进去，短暂的寂静过后，观众会爆发出欢呼声，随着战斗的态势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可以根据观众的反应来判断战斗的进程，哪一方获胜则无从得知。高辛鹏的战斗时间尤其短，青阳挚无法判断是吉是凶个。有的则久一些，熊黑肩和姜钊经历的对决持续了好一会儿。

在青阳挚上场前，贺若勃是最后一个被叫走的。他强颜欢笑，死死握住剑柄，跟着荣达走进房间，一次都没回头。根据观众们的叫声判断，他的战斗过程充满变数，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爆发出刺耳的欢呼，再来喝彩声起落了好几回。当最后一阵欢呼传进房间，青阳挚还是判断不出贺若勃生死与否。

希望你们都过关了，伙计们，他心想。此时房里就剩下他一人。或许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他紧握剑柄的手掌微疼，紧压皮革的指节泛白。终于害怕了吗？他不知道。或者只是紧张？

“青阳挚。”荣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平视青阳挚的眼睛，目光中竟有一丝前所未见的紧张，“该你了。”

通向竞技场的走到无比漫长，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这段路程中，时间无从捉摸，他可能走了一分钟，也可能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观众的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当他踏上竞技场的沙地时，仿佛置身于欢呼声的海洋之中。

层层观众席上，人们从四面八方冲他大喊，现场观众至少上万。他看不清观众们的脸，只觉得面前是一片沸腾不息的海洋，没人在乎此时仍然肆虐不休的狂风暴雨。沙地上有血，由于地面坡度未能汇流成池。雨水冲刷之下，血色淡了许多，但因青黄色地面的衬托，依然猩红刺眼。有三个人等在场中，每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剑。

“两个山贼背着人命，还有一个是采花贼。”荣达说。青阳挚觉得是观众的欢呼过于热烈，导致荣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他们个个该死，不要手下留情。注意那个高个子，他好像会用剑。”

青阳挚望向三人中最高的那个。此人体型匀称，约摸三十来岁，短发，双脚略略叉开，与肩同宽，姿势自然而稳健，剑尖低垂。此人受过训练，他看出来了。“当过兵。”

“当过兵的也做了贼了。”荣达顿了顿，又说，“小心对付，不要受观众影响。”

“我能应付，老师。”

他抽出剑来，将剑鞘递给荣达，然后大步走进竞技场圈内。见他出场，人群的叫喊声更响亮了，到处是声音，他只能听清几个字：“青阳......油隼克星......杀死他们，小子......”

青阳挚在三人前方十尺左右的距离站定，挨个儿打量他们。山呼海啸声渐渐停歇，全场人都安静的等待着。两个山贼和一个采花贼，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恶徒。左边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吓破了胆，在雨水的冲击下，那只握剑的手不停地颤抖，全场人都等着这可怜的家伙送死。他是采花贼，青阳挚断定。右边的男人强壮多了，也没那么害怕，他双眉倒竖，瞪着青阳挚的眼睛，不断的换脚以调整重心，同时旋着手里的剑，甩得雨水四溅。他嘴里说着什么，不知是辱骂还是挑衅，雨水从嘴唇上飞溅而出，不过那些话全淹没在风雨之中。他是山贼。第三个人，也就是那个士兵，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旋剑，更没有挑衅。他只是等在那里，目光笃定不移，摆出了青阳挚最熟悉的剑士架势。这个人是个老练的战士。但，他真的是山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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