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就是剑术测试了，”章瑞说，“担心吗？”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担心吗?”

“我全部的飞刀都押在你身上了，押你在一盏茶时间解决三个人。我想问的是试炼过后的事情，他们会把你送走，对吧？”

“应该会。”

“等我过关了，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服役吗？我希望这样。”

“我也希望这样，但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下次见面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们在院子里站立片刻，青阳挚感觉到章瑞有话要说。“我......”他欲言又止，有些焦躁不安，“我刚来那会儿，很高兴你愿意为我说话，”沉默片刻，他又说：“我也很幸运的进了教会。我觉得我命中注定要来这里。所以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用难过，好吗？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难过，即使我有了麻烦，你也不要赶过来。”

“如果是我有了麻烦，你难道不会赶过来？”

“我当然会来，那不一样。”

“不，完全一样。”他拍拍章瑞的肩膀，“去休息把，伙计。”

他走了几步，听见章瑞说话，又站住了，那声音几不可闻：“潜伏者迟早一个个干掉我们。”

青阳挚转过身，发出章瑞的身子缩在斗篷里，双臂交叠，死死的抱在胸前，神情格外紧张。他刻意避开青阳挚的目光。

“什么？”青阳挚问。

“是他对我说的。”章瑞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似有疼痛的感觉，青阳挚知道他想起了独眼龙。“我不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很恼怒。他问的是测试的事，还有我们在教会学了些什么。他好像以为我们学习了阴阳玄术。蠢货一个。不过我什么都没说，所以他就割了我几刀，然后说什么潜伏者迟早毁了你那宝贝教会，臭小子。”

潜伏者......“他有没有给你解释？”

“后来他又割我，我就昏过去了。你们来的时候，他刚刚把我弄醒。”

“这事你对主教说了吗？”

章瑞摇摇头：“我就是不想跟他们说。我就觉得，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青阳挚打了个冷战，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进行跋涉试炼的森林里，偷听那几个杀死夏添的人说话，他们正在争论死者的身份。那个人......你们听见那个人怎么说了。他当时说的话让我浑身颤抖。

“别对任何人说。”青阳挚说，“忘了独眼龙的话。”他看到章瑞的身子在斗篷下发抖，便强装笑颜道：“那家伙是蠢货，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最好只有我们俩知道。告诉其他兄弟，徒增他们的烦恼。”

在青阳挚的注视下，章瑞点点头，走开了，身子依然缩在斗篷里。青阳挚看着他的样子，感到一阵心痛，夹杂着内疚和怜惜，为什么杀死独眼龙的不是自己呢？

剑术测试的那天清晨，天降暴雨，地面泥泞。试炼在城郊的一处竞技场进行。这座古老的建筑由打磨精美的花岗岩砌成，经过风雨侵蚀，已经是残旧不堪，人称为圆场。

青阳挚到现在都没问出这地方何时建成，因何而建。现在看来，他发现圆场与他们在地底找到的七大教会祭坛类似，这种支柱呈弧线直抵上层的结构，与那座典雅的地底建筑如出一辙。随处望去，满眼皆是石雕，只是模糊难辨，不如祭坛里的保存的那般完好。

当荣达带着他们走进柱子投下的阴影时，青阳挚示意高辛鹏看看那些石雕，结果高辛鹏只是敷衍的回应了一声。今天就连高辛鹏都心事重重，提不起一丝好奇心。

在兄弟们的脸上，青阳挚看到了恐惧和担忧，而他自己完全没有。在这两种情绪的影响下，贺若勃把早饭呕吐了个干净，姜钊则是面无血色，嘴唇紧抿，这些都是青阳挚完全体会不到的。他一点儿也不害怕，也说不出原因。

今天他将对阵三个手持兵器的人，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死亡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而他本应为此冷彻心扉。可能正是这种非此即彼的简单结果，驱赶了他的恐惧。这场生死较量当中，没有疑问，没有奥妙，没有秘密。要么死，要么活。尽管他感知不到恐惧，却仍有烦恼的事情——脑海中总有个轻若蚊蝇但不绝于耳的声音，念叨着他最不想听的话：你不害怕试炼，或许是因为你很享受试炼。

他极不情愿的回想起知识测试时，主教们迫使他说出的可怕的事实。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怕杀人，甚至有些开始渴望杀人。丧命于他剑下的死者一一闪过脑海：森林里的偷袭者、闯进玉衡的刺客、独眼龙和他的手下。的确，青阳挚杀掉他们时毫不犹豫，但他真有过杀人的快感吗？

“你们在这里等着。”荣达将他们带进主入口背后的一间房。房内的墙壁相当厚实，但他们依然能听见圆场内观众的叫喊声。剑术测试在城里深受欢迎，它吸引众多那些家产不菲、买得起门票的好事者，尤其是连续观战三天的贵族和富豪们。每一场对决都能吸引巨额赌注，当天所得将悉数捐给玉衡教，用于治病救人。青阳挚觉得这真是讽刺，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姜钊问。

青阳挚只是摇头，坐在一条石凳上待命。今天，与青阳挚同组的有二十位学徒。最早的几百位学徒，在十岁到十一岁时进教会受训的那一批，如今只余七十人。在过去的两天里，已经有五十位兄弟接受了测试，到现在为止，十人命丧当场，八人严重残迹，很多人身受重伤。这两天，那支伤兵满营、惊魂未定的队伍走进教会大门时，给尚未上阵的学徒带来了极重的心理负担，他们承受这样的压力挨到今天。学徒当中，唯有青阳挚和熊黑肩受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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