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人所在的天玑道曾存有数百年来翼教教派极其活动的记录。然而，不到三个月前，这些资料全部付之一炬，只为腾出空间存放王室账本——如今这也成为我们的职责了。我知道，我说的事实会令在座的诸位不爽，但请相信我，诸君，我们把信仰和帝国和皇室捆绑的太紧了。这才是我们遭受袭击的原因，因为敌人发现我们变弱了。”

会场一片沉默，嬴剑人主教气不打一处来，呼哧带喘的说道：“你在我们面前叫嚣......这等异端邪说，你还指望当上主教？”

“我只是在诸位面前陈述事实，希望我们的信仰回归正道。至于你们首肯与否，我无所谓。我是本教选举出来的，没有竞争对手，也不会再有人来了。教条明文规定，我担任主教之前必须接受诸位的质询，也就是质询，仅此而已。我没有说错吧，列维主教？”

列维主教生硬的点了点头，既不惊讶，也没怒不可遏。

“那么，质询完毕了，感谢诸位的关照。希望诸位记住我说的话。我要返回天玑道了。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回去处理事情。”他鞠躬致意，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会场。

会场爆发了，在座的人大都站了起来，冲着滕子休离开的背影高声怒吼叱骂，其中充斥着“异端”和“叛逆”这些字眼。滕子休并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喧闹仍在持续，有人大声呼吁采取行动。部分教师请求林玄主教逮捕滕子休，把他送进黑牢，而林玄只是端坐不动，始终一言不发。青阳挚身边的高辛鹏用光了带来的羊皮纸，正忙乱的翻找口袋，看有没有多的。

“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青阳挚问道，他必须提高嗓门才能让高辛鹏听见。

“从来没有过。”高辛鹏回答，他找出一小片羊皮纸，立刻开始书写，很快写满。“在北斗的历史上，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秋季，他们迎来了弓箭测试。所有参加的学徒再次全员通过。不出意料，高辛鹏、姜钊、贺若勃超常发挥，熊黑肩和青阳挚刚刚合格。为此，他们得到了参加夏季庙会的奖励。由于先前的骚乱频仍，今年的夏季庙会推迟了两个月。

姜钊和青阳挚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选择留在教会。有传言说，油隼们仍然怀恨在心，因此他俩实在没必要故地重游，招惹麻烦。另外，姜钊也不愿再到父亲被处决的地方，以免触景生情。他们白天带上邋遢去林子里打猎，鬼獒灵敏的嗅觉很快就领着他们找到一头鹿。姜钊在五十步开外一箭射穿了鹿的脖子。他们决定不把猎物带回教会，而是就地剥皮，当晚宿在野外。傍晚时分的林中景致格外宜人，初秋的落叶铺在地面，仿佛铜绿色的地毯，夕阳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余晖。

“可真自在。”青阳挚感慨道。他割下一块鹿腰肉，架在篝火上炙烤。

“让我想起了家。”姜钊说着，扔给邋遢一块肉。

青阳挚按捺住惊讶之情。自从姜钊的父亲被处决后，他就很少提及来教会之前的生活了。“在哪儿呢？我是说你的家。”

“在南部，丹江口岸边，百多顷领地。我家的宅子就在云梦泽旁。在他小的时候，那儿是一座土围子，后来他扩建了几次。我家有七八十间房，马厩能养五十匹马。他还没去帝都侍奉皇上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森林里打猎骑马。”

“他说过为皇帝做的是什么事吗？”

“经常说，他希望我能耳濡目染。他说有一天我会为太子效力，就像他为皇上效力。担当皇上的心腹智囊谋士，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任务。”他苦笑一下。

“他没有提起和野马台的战争？”

姜钊斜睨了他一眼：“是说你父亲烧城的那次吧。他只提过一回。他说野马台人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烧掉他们的城也不算过分。再者，我们早就一再警告他们，如果继续骚扰我们的船只和海岸，将会严惩他们。我父亲是政客，他是很务实的，总之达到目的就是最好，不必纠结什么手段。”

“他没说过送你来教会的原因，对吧。”

姜钊摇摇头。天热渐暗，火光映在他眼里闪闪发亮，英俊的脸庞在暗影中越发显得阴郁。“他说我是他儿子，他希望我加入天权。我记得送我来的头天晚上，他和母亲吵了一架，这很奇怪，他们从来不吵架。唉......其实他们压根就很少说话。到了早上，马车来接我时，父亲也不准我去跟她道别。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两人陷入沉默，青阳挚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不过他觉得还是不问为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姜钊说。

“我没想什么......”

“你想了。而且你想的没错。我父亲送我来教会，我因为你父亲送你来了。我告诉过你，他俩是死对头。不过当时我没好意思说出全部。我父亲讨厌大司马，可以说极度反感。有一阵子，他张口闭口都是来自下层农村的一介屠夫，是如何不断地撼动贵族的地位。你父亲备受百姓喜爱，而我父亲永远做不到这一点，这令他很嫉妒。他生来就是贵族，不是平头老百姓，而你父亲是布衣出身，完全凭借实打实的功绩步步攀升。既然你父亲送你来这里了，我父亲事事不想落后，自然也只能送我来了。”

“我很抱歉......”

“你要抱歉什么。你和我一样，都是他们的棋子。我想了好几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了。他送我来，无非是为了巩固地位。”他的笑容充满嘲讽，“看来，我们那位伟大的皇帝对他的表现无动于衷。”

我不是父亲的棋子。青阳挚心想。是母亲决定送我来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但他没说出口，姜钊听了这些估计会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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