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霖笑了，将朕字换去：“我管它体面不体面，我要收服的是人心，人心若是冠冕堂皇就能收服的，那是靠衣袍冠带，不是我的仁德。我不想与你第一次见面，就让你觉得我这个皇帝离得远。我们人很近，心其实也很近。”

“皇上……”蛟瞳感慨的眼角泛泪，有抱负的人离京潜伏山野，谁能不委屈。

“蛟瞳。”

“以前听父亲的旧友说：对朝庭灰了心，只好当隐士，隐得太远太深，怕又和朝堂脱了节，拣一个靠近长安的，‘独上高山望帝京’。多么心酸。我不敢离得近，不敢天天望着，怕望出恨来。”

“难为你了。”龙霖从袖内取出手帕来，亲手替他擦去泪痕。

蛟瞳望着这个面容如仙蛟美的男子，他不用做任何事，他的容颜与声音便有令人喜爱与信服的力量。

二人静静坐了一会儿，百感交集渐渐平复下来，可以好好说话。

蛟瞳问道：“皇上从何时起发现我布的局？”

“码头边替黄眉大王收钱的打手纹身，白水城雕梁画栋新刻的花纹，小月半衣裙上的刺绣，龙胆花，龙胆纹，不正是你们蛟家的家徽吗？从那时起便猜想，你是用花醉亭和黄眉大王两个身份在白水城中行事。黄眉大王可镇住凶恶之徒，花醉亭又可以与他们斡旋。其实你真的没想过我会来，所以布局仓促，整个阵脚都乱了。我想你肯定还要再想点花样出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投诚了。”

龙霖说的蛟瞳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笑着说道：“皇上圣明。我是真的演不下去了。以前我想，皇上最多会派一个臣子来招安，可真没有想到，我能在白水城得见圣颜。你看我撑着架子在那里，其实我心慌的不得了。”

“其他人演的都比你好。”

“他们那是猜不到，他们以为圣上绝对不会来到乡野，可一听我说了真相，全都吓惨了。”

“哈哈，虽然假扮黄眉大王，百姓们却不怕你，恐惧害怕是演不来的。你并非真的杀人放火，抢夺民女，他们要配合你演戏，却演的不够惨，岂不是破了功。”

“哈哈哈，对啊。”蛟瞳大笑起来。

“全城上下能陪你演这一场，你可是一个得人心的家伙。”龙霖说道。

“他们也想知道，他们是否可以信任拥戴您。”

“我可有让他们失望？”

“弘毅宽厚，知人待士，体资文武，明睿笃诚。”

“不扯这些文绉绉的，说一些百姓间的大白话呢？”

“皇上您知道如何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虽然人材风流，但是绝不张扬。懂得静中观变，审时度势，也心怀仁善……”

“这是百姓间的大白话？”

“好吧，好吧，皇上您，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您……”蛟瞳咂咂嘴，实在描述不出来了。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请您不记前嫌，收留蛟瞳。”他忽然郑重向龙霖叩了一个响头。

“我与你有何前嫌，我与你是新相知。”龙霖淡淡一语，四两拨千金的力道。天大的死罪都能一笔勾销。

“蛟瞳对青龙神发誓，愿一生效力圣君，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蛟瞳对他发下了自己的誓言。殿外的群山浩水仿似在回应。

龙霖扶他起身。二人一道推门而出，雀丹颬背对着门，蒙蒙细雨前悠悠伫立着，嘴里唱念有声。

蛟瞳冷淡经过他，阔步往前走去。龙霖留在他身边，问他在做什么，别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雀丹颬温柔地小声说道：“没事，在檐下听一会儿雨，自有清雅。听着雨，唱唱琴谱，也很自在。七退复六，七上上七退复，六进复六退复上。”

龙霖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忽听蛟瞳在前方一声喊：“魏家军听我号令。”

一句话，仿佛传出一里远，随即是另一个声音接过这句话洪亮的喊道，一里传过一里，传到城外水边去。人潮便涌了过来，像涨潮时，从海水倒灌入江的潮汐，层层叠叠，让雀丹颬看得既震撼又心里发慌。

若不是这些人对龙王晸绝望，隐居在这里，若是他们揭竿而起，会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岸边勒索钱财的混混们摘去了眼罩，抹掉了纹身；轿夫们停下了竹轿，温厚的脸上露出了英气；那些地摊上卖着山货和粗劣玉石的男子，赌坊的伙计，各式各样，越来越多的年轻俊杰朝这儿涌来。

“圣上，先父的魏家军，有一百来人来到白水城开枝散叶，招募有志之士，愿意报效社稷，守护江山的青壮年共有五千人。皆到天王庙前集合，请圣上检阅。”蛟瞳朗声说道：“魏家军当年解散，真正的民间兵力有一万余众，分散到全国各地，像我们这般落地生根，秘密集结民众，待我用我父亲的令牌将他们召集起来，绝对是一支强大的力量。而此力量在今天郑重交由圣上统率，一腔赤诚，苍天可鉴。”

人们纷纷跪下山呼万岁，精诚之声，震天撼地。

龙霖笑了，上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摇摇手道：“将来君君臣臣的日子还长。今天在这里，朕不想阅兵，朕想在这座锦绣山河环抱的好地方，摆上十里长的流水席，与你们这些异姓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一顿酒。”

喔？蛟瞳吃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嘱咐大家去预备。

龙霖伫立在高台之上，好似玉树白杨，迎风仙然出尘。

蛟瞳兴高采烈地立在他身旁，觉得自己无比荣耀，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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