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环形酒桌摆了起来，第一桌上便能满满坐下三十人。√

蛟瞳与小月半一起向龙霖敬酒。

龙霖与雀丹颬才惊觉这二人真的是夫妻。

“难道你真叫小月半？”龙霖惊讶地问。胖姑娘害羞地笑了。

“她是土生土长的当地姑娘，名字是我给取的。”

蛟瞳此人，论身世或是样貌才能，足够匹配上一位青龙族公主。可他却选了这样一位门不当户不对，容貌也不算出众的姑娘做为妻子。着实令龙霖意外。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龙霖问。

蛟瞳看了小月半一眼，笑。反问龙霖道：“皇上是好奇我怎么会娶了这么一个胖丫头当老婆吧，而且除了她，没有别的妾室。”

龙霖笑而不语。

“皇上您有所不知。白水城来往的人广，其实美女很多，越是聪明能干又美丽的女人越可怕，她们会误以为一个男人倾心于自己，就该把他们的一切托盘而出，毫无隐私。”蛟瞳皱着鼻子摇了摇手说道：“身为男人，一生总有一些事是不愿意与女人分享的。那些美人不愿意，她们非要男人坦诚，把全身智谋用在了盘剥男人上，想一想就觉得受不了。我不愿意这样，我情愿要一个能干懂事又不算漂亮的姑娘，乖巧听话，知道有些事可问，有些事不可问。对男人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是最聪明的好姑娘。”

蛟瞳说到这儿，抱着老婆亲了一大口。

小月半丝毫不生气，反而端起碗来灌他酒，两个人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此情此景，怎么不叫龙霖与雀丹颬羡慕。

雀丹颬悠悠将龙霖的酒盏满上，二人相视一笑，对饮一杯，心中苦涩，含酒咽下。

龙霖眼神失焦，静静看着远山，轻声呢喃，“这片山水真有一种独特的妖娆。”

若是千寻在这里就好了。他总是这么想。

蛟瞳却摆了摆手，说道：“皇上，您可知道臣来这里之前，白水城是什么样子？”

龙霖看向他，不解。

“这里呀，充斥着各种失意的老灵魂，拥挤在这座寂寞空洞的城池里。成天打打杀杀，生生死死，搂着姑娘做着无关痛痒的梦。湖光山色没人看，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敢厚颜无耻地说自己伟大。妖娆归妖娆，肤浅归肤浅呐。”蛟瞳笑着说道。小月半挟了一块大肉塞到他嘴里。

龙霖与雀丹颬一道笑了，觉得他描述的极有意思。

这时锣鼓声大作，舞狮与杂耍的队伍表演了起来。

全城欢腾好似新年。数千上万人的酒宴上，笑语喧天。

突然之间，群山上传来号角声，响彻四方。

蛟瞳警惕地听了一会儿，向龙霖说道：“那是山上的眺望塔，这号角声是在说远方有大量的人在靠近，飞在空中。白色衣服，有翅膀的白发之人。”

龙霖微微吃惊，“是白鸦吗？”

“世上符合这般描述的，必定是白鸦。”蛟瞳说道。

“莫不是京城有什么要紧的事？”雀丹颬轻声问。

“京城有任何要紧的事也与你无关。青龙族最尊贵的女子尚无权过问朝政，你一个朱雀族人质有何资格议论！”蛟瞳瞪着雀丹颬道。要说这次最不爽的，便是见到朱雀族人。

“雀丹颬于多次危难之中为朕解困。朕希望你们可以友善相处，做为朕的左膀右臂，不需相争。”龙霖说道，起身，朝天空眺望。远处遥遥而来汹涌的白云，在天幕下，纯白染了各种颜色，绚烂变化。

也许真有要事，西久带了白鸦来接驾？只是这样浩荡的人数，会不会夸张。

龙霖的视线迎向远处。

白鸦的领军人正在靠近，进入所有城民的视野之中。

在看清楚来者的一刹那间，龙霖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凝固，四肢发僵。好似被人一记重锤当头打下，鲜血从头顶四溢而出。

最初的敌人，也是最终的那个，恨了一生。

他分明已经彻底消失了，却又按照原来的样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

这恐怕是一个梦魇，他会老去，他会衰弱，但是眼前这个人永远不会。

夺走他的家人，夺走他的挚爱，甚至已经用死亡得到过他的原谅。

此刻他回来了。像是骗局中的赢家。

他的焦虑随之回归。

痛苦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的心再一次无法平静下来。

凛央子凌空停住，他已经看见遥远的龙霖。

生生死死，君君臣臣，恩恩怨怨，他有些麻木了。他当腻了傀儡、机械，但是不得不继续。他只想尽快完成这一切，去找孩子，去找妻子。

他带着大军压近，地面上长龙似的宴席，一名白鸦盯紧一个青壮年，一万白鸦可以屠城。白鸦大军如同暴雪之潮，积压在白水城的顶部，翅膀张开，可以遮挡住天空，密不透风的白色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不是归顺的眼神。龙霖心想，于是他警惕起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紧张与戒备全都写在了脸上。那个仙然脱俗的君子，此刻让所有人察觉到了他的真实心情。

就像赤身裸体站在万人之前，他觉得从骨头缝隙中长出了针，刺得他生疼。

凛央子飞近了过去，高高在上，确实不曾有一丁点归顺的表情。

他的血很凉，就像最初从空中降落到兰庭酒坊时一样，没有感情。

“鸦神，请您去蓬莱神宫见她。”凛央子宣告。

简简单单一句话，前因后果，龙霖便明白了。一个与他有仇的女人，现在有了报复他的工具。凛央子不再是他的奴才，而是听命于她的战士。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好个白鸦奴才，见了圣上不行跪拜，竟然胆敢飞在高空中与圣上对话。”

凛央子面无表情，将手一抬，白鸦军齐刷刷张开弓箭，一人在空中指着一个，屠城般的凶悍气势。

蛟瞳吃惊地望着天上，喃喃说道：“这个白鸦奴莫不是疯了？白鸦会造反？！”

雀丹颬不言不语，龙霖则向前一步，振衣说道：“朕去见她会如何，若朕没有见她的意愿，又当如何？”

凛央子冷冷看着他。过去他们有过许多对话，但是说的太多了，毫无意义。走到现在又走到了最初的位置上，他从背上取下弓箭，张开，无情地对着他。不用说话，这便是答案。

“凛央子你是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吗？要将一切从头再来一遍？！”龙霖响亮的质问他。声音在群山中回荡。

凛央子目光衔着箭，唇角弯勾冷笑，“随你怎么想，我此生注定要负天下人。”

“为了一个又一个利用你的人？”

“为了我心爱的人。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在这里废话，早一点解决掉你，早一点便能去找她！她是怎样的女子，你清楚，她值不值得我拼尽性命，你更清楚。”凛央子说道。所有来龙去脉，所有因果，龙霖便都听清楚了。

鸦神用千寻作为要挟，让凛央子来制服他，将自己押送到蓬莱她的身边去。

换作他是鸦神，他恐怕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只是……

“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他笑。

长箭脱弦的同一瞬间，晴天一道闪电。二人同时发力，都想要击穿对方。

随即两人同时被身边的人挡开，长箭穿透龙霖身后的铜鼎。闪电击穿了一棵百年古树，冒着浓浓黑烟。

龙霖看着雀凡颬，凛央子看着十三青。

“白鸦奴！你竟敢弑君！”蛟瞳指着空中咆哮。

空中地下，两批军团互相对峙着。

蛟瞳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仗竟是要与白鸦而战。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第二支箭已经射来，依然是凛央子所为。蛟瞳抬起巨大的桌子朝前一挡，箭头带着千钧力量击到，桌面应声而裂。

龙霖此刻也是发了狠，空中乌云密布，转眼瓢泼大雨落下。浇湿了白鸦的翅膀，白鸦们无法飞翔，纷纷落下，落到地面人群之中便是一场滔天恶战。

蛟瞳忽然抓住龙霖的手，带着他的手往天王庙里奔去。小月半则带着雀丹颬跟随他们。

“这里交给我们，圣上，您必需安全离开。”蛟瞳说道。

“躲在庙里并不是上策，不如与这群白鸦叛军决一死战。朕对你的军队有信心。”龙霖说道。

“不，圣上，这可不是冒险的时候。您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蛟瞳说道，“何况，圣上请放心，我们并不是简单的躲藏在天王庙中，这里有穿过山的溶洞隧道。溶洞构造奇特，可以保证我们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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