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他吃早茶，少年提前了很早抵达包厢。

他有些局促不安，只能靠深呼吸来平复心头复杂焦躁的心绪。

这不是保险的一步。

如果搞砸了，也许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逐渐升格的感情像破土而出的嫩芽，一发不可收拾。

默默的注视不再让他感到满足，想要和他说话，想要和他分享开心的事，想要呆在他的身边，想要和他的关系更亲密一点……

桌上黄澄澄的果实吸引了少年的视线，正是吃金橘的季节，新鲜的果盘是餐前的赠品。

叶柠西拿起一个金橘，认真而专注地剥开，吃一瓣，数一句对方喜不喜欢自己。

眼看着要数到不喜欢了，干脆将最后两瓣一起丢进嘴里。

少年完全忘记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幸福得眯起眼睛，腮帮子鼓鼓的像小仓鼠，“耶，是喜欢！”

心情明明激动忐忑到不行，可当对方真正到来时，叶柠西又感觉心头有种异样的平静，就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人商量后点了单，等菜的间隙，少年主动开了口。

“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您，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上，您都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叶柠西的眼神无比真挚。

顾星渊的眼神一如既往，漾着浅浅笑意，“你不必如此隆重，我会做那些，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

对于顾星渊来说，生活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什么有趣的人或事物，少年的出现，给他单调的生活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很新奇的感觉，让他近乎有一点着迷。

当沉浸其中的时候，有些事情便不由自主地去做了。

这其中缘由他并未深思，只是感知到自己下意识想那样做，也就那样做了。

少年是个特别的人。

若生长在他的蓝玫瑰园，是他的一朵花儿，必然是一朵娇弱、敏感而惹人怜爱的花儿，但偏偏他身上又有种真挚的、执着的、充满希望的色彩。

就像他曾在深渊里见到的那些向阳的花儿，娇美而坚韧，淡淡的光和温度，明耀却不会灼人。

魔族普遍不喜欢阳光，这是骨子里的基因在作祟。

可当在光域里生活得久了，就会开始依赖和习惯，开始离不开……

在人间漂泊的那些年，让顾星渊习惯了光源。

和少年相处的这段时间，让顾星渊习惯了这朵向阳的花儿在身边。

他不清楚这是否是一件好事，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不会后悔和他的花儿相逢。

不知不觉，菜已经上齐了，少年小小的声音响起，对服务生道：“请给我一瓶啤酒吧。”

面对顾星渊诧异的眼神，叶柠西只是笑笑，“今天的心情是特别想喝一点儿，只喝一点点没关系的，不会缠着顾先生耍酒疯的。”

又乖又可怜讨酒喝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在顾星渊的认知里，少年虽然成年了，但还是个小朋友，他勉强同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瓶子某点的高度，“只能喝这么多。”

“好。”少年满口答应。

可叶柠西没想到，明明只是喝了一点点，自己还是醉了，趴在桌上神志不清，脑袋像一团浆糊。

模模糊糊听见顾星渊的声音，“还能走吗？”

见少年走路歪歪斜斜不成样子，顾星渊摇头失笑，大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他冲他招呼，“上来，小醉鬼。”

少年却固执地摇头，坚持自己走。

顾星渊在他身后跟着他，看着小家伙摇摇摆摆像只小企鹅在走路，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生怕他跌倒。

叶柠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顾星渊再不放任他继续自己前行，不由分说背起了他。

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少年红着眼睛，瞳子里掺着几分醉意和迷蒙，小小声在魔族耳边嘟囔，像是念咒一般，“别对我太好了。”

“为什么？”顾星渊问他。

少年仿佛睡去了，很久，顾星渊都没有得到回应。

再后来，他听见少年闷闷的、糯糯的嗓音：“以后别对我太好啦，会特别心动，所以不行。”

伴随着少年的这句话，顾星渊的心一下子乱了，他紧接着问：“为什么怕自己心动。”

“没有为什么。”少年耷拉着脑袋，垂着眸子不敢去看他。

他撒了谎。

真正的原因是，他和顾先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注定没有结果。

或许过了今天，那些深埋于胸口的爱意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所以……所以……

少年想着想着，紧张得不自觉攥紧了手。

他不知道这个夜晚他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只觉得身体里蕴藏的情感像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鼓胀得快要爆炸了。

“顾先生，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叶柠西能感觉到顾星渊瞬间的僵硬，他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像要跳出来。

书里说：喜欢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痴于肉体，迷于声音，醉于深情。

或许见到顾先生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开始喜欢顾先生了吧。

可由于魔族惊人的容貌，以至于他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产生了退缩式的喜欢。

一面喜欢，一面害怕。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为什么喜欢你，只是那天旋转餐厅外的风景太好了，兔子布丁也很好吃，我当时想，我们要是真的是对情侣多好啊。”

“我想到你今后会和别人来这里吃兔子布丁，有点儿难过，只有一点点而已。”

“顾先生，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今天这些话，我并没有想得到你的回应，只是想传递出我的心意。”他扬起眼睛笑，心酸和释然都藏在眼眶中的一片晶莹里。

顾星渊看得十分心疼，他下意识伸手想为对方拭泪，手生生顿在空中。

这是和少年相处的时间里，头一次，他并不遵循自己的第一想法去做一件事，而是停下来思考。

在这段关系里，一直以来掌握主动权的都是自己，冷静到能以旁观者姿态的还是自己，而真正陷进去的是少年。

顾星渊确定自己对少年的好感，却不清楚这份感情的界限。

占有欲算是喜欢或是爱吗？

他一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