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赏金猎人这一行的，有义务为雇主信息进行保密。

顾星渊自己做过一年赏金猎人，无比清楚这一条行业规则。

但一周后当他在这个黑漆漆的雨夜抓到潜逃已久的唐向晓且对方拒绝透露雇主信息时，他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收拾了对方一顿。

即便没有使用赋能，顾星渊的身手也快得可怕，强大到能轻易撕裂对方用赋能凝聚起来的小旋风，他下手极重，拳拳到肉，单纯享受着单方面凌虐对方的快感。

直将对方揍得鼻青脸肿，甚至没法好好站在他面前，他才停了手，捡起被搁置在一旁的雨伞，撑起伞的他好整以暇，俨然一个温柔礼貌的绅士。

“我知道你不怕死，很巧，我也不怕杀人。不过让我猜猜，一个早年丧失父母，现在又即将失去哥哥的患病小女孩余生要怎么度过？”

顾星渊擅长玩弄人心，只几句话便戳在唐向晓的软肋上。

家境贫寒的唐向晓成长于贫民窟，他没什么是非观，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

他不在乎事物的对错，眼里只有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掌控，有软肋的人会被人轻易拿捏命门。

唐向晓睁着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星渊，麻木极了：“暴露雇主信息会让我在这行没办法做下去，我挣不到钱给她治病，她一样会死。”

顾星渊不喜欢受人威胁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很聪明。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顾星渊漫不经心问。

他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的，甚至都已经做了后手准备。

可没想到，唐向晓只是淡淡地说：“可以的话，能帮我介绍一份稳定的工作吗？”

顾星渊幽幽看向他，“我以为你会让我帮你妹妹治病呢。”

“她的病当然要治，但是得我来。”唐向晓语气坚定。

这一句话打动了顾星渊，他承诺会为唐向晓提供一个工作岗位来保证他的月收入。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这份订单了吧。”

“订单是我在中西部委托中心接的，难度是a，悬赏金额却是a级委托的1.5倍，我当时想着爆破并不难，也就接下了。和雇主商讨具体任务目标时，他给了我两条要求，1伪装成意外事故，2准确炸到那个叫叶柠西的人。”

“他没有和我直接见过面，隔着门板进行的对话，嗓音听起来很年轻，有点沙哑，好像是当天正好感冒了。”

“我家里有保存双方签下字迹的委托书，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我一起去取。”

顾星渊观察着对方的态度，思虑了一番，得出对方不像是在骗自己的结论，“带路。”

贫民窟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危房在风雨里摇曳，看起来更加危险，脏乱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唐向晓熟练得穿梭在这片迷宫似的巷区，如果不是被顾星渊打伤，他还能走得更快。

二十平米的小房间，西南角漏着雨，昏暗的灯泡半亮不亮，女孩子干瘦的身躯看不到一点年轻活力，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位来访的生人，又被哥哥身上严重的伤势吓了一跳。

唐向晓安慰妹妹没关系，自己只是摔了一跤，便忙不迭去柜子里找存放的契约书。

顾星渊接过纸张，看到那用魔语一笔写下的字迹飘逸而潇洒，看起来是特意设计过的签名。

dillan。

顾星渊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离开的时候，雨没有丝毫要减小的迹象，夜也很漫长。

*

回到家的时候，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湿气。

顾星渊脱下外套，将伞抖开晾在阳台。

凌风给他端来姜茶，嘱咐他外面湿气重，多喝点姜茶才不容易感冒。

他刚抿了一口，便皱起了眉。

他不大喜欢姜的味道，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而这杯凌风手制的姜茶却明显姜量超标，辣得厉害。

凌风装作看不见他的不满，“多吃姜身体好。”

魔族这时才有闲暇来看看手机，竟发现有好多条消息来自叶柠西。

【虽然知道很晚了，顾先生可能已经睡了，但是按捺不住想和你分享我的开心呀。】

【首先要感谢您为我争取到实训补考的机会，这真是最近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对了，今天傍晚摩尔老师打电话来说，我的魔植82号经过初步筛选已经可以确定进入决赛了，我好开心啊！】

【等它结果了我一定要带去给芝安尝尝，它说它还没有吃过金色的果实。】

【你记得我的同班同学林夕吗？她昨天刚说她分手了很难过，今天就已经和好了！男朋友这种生物真的好奇怪，说女朋友厌烦的是他，说自己离不开对方的也是他。】

……

【好像一不小心碎碎念太多了，不用理我哈哈哈，顾先生晚安。】

来回七八条信息，顾星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他几乎能想象到少年打下这些文字时是怎样的心情，欢愉雀跃着，带着些八卦的口吻，很敞亮地和自己分享他的情绪。

几乎是……毫无保留。

这个词让顾星渊莫名觉得舒适，他享受这种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

他从黑夜里沾染的潮湿和阴暗，似乎都在此刻温暖的房子里，被那些细碎的文字给冲刷掉了。

余下只有温暖和充实。

——

宿舍内，温暖的橘色灯光下，少年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嘴角微扬。

对方的回复很简短，却好像带着温度，一下子烫到了叶柠西心里。

【晚安，早点睡。最近有雨，记得带伞。】

叶柠西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汇报日常是很亲密的事情，是拉近句力最快的方式，如果有人执着与你分享日常点滴，那么对方的潜台词是，我很喜欢你。

而他最近……愈发控制不住和顾先生分享日常。

明明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事，但就是非常想和他分享那份当时的心情。

其实深知对方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理智告诉他应该早些放弃这份不切实际的单方面的爱慕，可情感不允许。

所谓覆水难收，喜欢要怎么收回？

想要像他传递出自己的心意，哪怕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他想，无论结局好坏，他都想和顾先生告一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