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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初露锋芒

作者:素手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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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训》吗?”刘樱雪再次问道。婢女刚想回答,却见一家之主刘彦手拿一个檀香木质的锦盒,步履沉稳而来。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与小姐有话说。”

“是!”喜娘与婢女们陆续离开。

刘樱雪看着双鬓微白的父亲,眸中掠过几许不舍,心里顿感某些珍贵的东西即将离开了她。不舍和心生而起的无力之感让新娘子双眼朦胧。

“怎么了这是?好好地,怎么又开始掉眼泪了呢?”

“没,眼睛里进了东西。女儿刚才揉来着,力道大了些儿。”刘樱雪急忙辩解道。

哭也哭过了,笑也笑累了。刘樱雪作为帝都贵女的一份子终也步上了她们人生早已安排妥帖的轨道之上。替夫家繁衍生息,替娘家留存最后的一点念想。红妆戴,烛火掩清泪;姻缘牵,他乡藏微笑。即将告别父亲与夫婿前往本家的刘樱雪,一想到路途遥远的他乡之地。才上眉头又下心头的思绪便乱了。

“父亲可是有话要对女儿说?”

“嗯,你看,这是烨儿托人送来的礼物。爹不小心打开看了一眼,是个很有眼光的孩子……”也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刘彦心中念及自己的徒弟,眸间闪过一抹担忧。

刘樱雪打开锦盒,锦盒内是一只成色特别、色泽稀有、如血般圆润上等的玉手镯。浓郁的色彩令人为之惊艳。手镯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和一些天下钱庄的银票。刘樱雪将纸条取出,简单看了眼上面的内容。些许犹豫,敛下心神开了口:“我又不缺这些,她本人为何不来?”而且还是拜托的兄长……刘樱雪呢喃着。

“这可是上等血玉雕琢而成的镯子,价值不菲。里面的银票千万要收藏妥帖,日后大有用处呢……再说,烨儿赠与你的这些,就算是我,也未必拿得出来。她的实心实意你还不愿领?烨儿可是比你那些个大家闺秀好姐妹们要诚心了许多……如今,她在边境。日子过得定然清苦……诶……”

刘樱雪见自己的父亲在替苏烨辩解,有些吃醋道:“既然你的徒弟千般万般的好,反正今日以后,你就将她收做养女好了……尽孝,我也是同意的”

“你!”

刘彦气结,也有些懊悔。他是否过往宠溺女儿过了度?以至于,有些时候自己的女儿言谈举止都像极了一位长不大的孩子!商人之家虽无士族那般,但偌大的皇商又岂会是简单的家族呢?他的女儿,要如何度过往后的日子?

“将军,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都快到大门口了!”

只见喜娘从外面一路高喊,兴奋喜庆的样子仿佛适才在门口见到了仙人一般自我陶醉——身姿俊美的姑爷抬眸一笑间仿若谪仙下凡,美好得仿若在梦境。于是,喜娘见到刘彦将军二人,再次提高了音量。

“将军,大小姐……姑爷亲自来迎的亲,阵仗可大了呢!”

说话间,喜娘将红盖头给刘樱雪盖了上去。隔绝了刘家父女最后一眼的安然。

依照祖制规矩,刘樱雪在喜娘的陪同牵引之下来到大厅内排位而坐的同宗长辈面前叩拜谢恩;最后三叩九拜间拜别了自己的父亲。红盖头之下,刘樱雪安静得仿若一夜间成长——原先喜娘还会担忧她半途之中因为好动惹出一些让夫家笑话的事情来。可结果,刘樱雪一整天都很安静配合。从将军府上离开,坐上喜轿,沿途深裾而端坐,一声不吭。仿若铜锣和炮竹的声响与她无关,众人的言论也与她毫无关系一样。她端着身姿随着喜娘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属于她的那个位置之上。

“送入洞房!”

喜官高声唱着礼毕,三拜叩首之后,刘樱雪任由那只不算温暖的大手牵着她。隔着盖头,她只能隐约地感受到对方的小心翼翼。是与她一样,不甘心愿吗?

想及此,新娘子唇角勾起一抹灿烂却不甚美艳的微笑。鲜红嫁衣,却也增添不了多余的喜庆。

忙碌了一个大早上,此时竟也已近傍晚。刘樱雪依然闭目休养,不再看着空荡荡的喜房,也不再理会婢女们是否会陪着自己?红烛鸾帐惊不起内心涟漪,而她,有些累了。下意识地抚上戴于腕间的血玉手镯,温热的触感仿佛赠玉镯的人儿就在她的身旁一般心安。

“小烨,你在哪儿呢?”

一声呢喃,带着一丝对于自由的向往飘向了远方。

被人惦念的苏烨此时忙碌奔波在营帐之内,给伤兵重患上药解毒、包扎伤口皆是亲力亲为。自昨夜遭受雍和兵马偷袭,奋战到天明时才等来司徒青云的援军,苏烨对于这一点一直铁青着脸表达着她的态度。

“小叶子,司徒将军让你去他军帐一趟!”

秦牧有些犹豫和气馁,第三次来到苏烨的身旁,见她认真替民兵包扎伤口的样子,原本想要出口的话语变成了一句陈述。

“还是辛苦大人去替小的回禀将军,就说小的见伤兵众多,若不及时施救,只怕伤亡会更重……更何况秦大夫一个人多少也是忙不过来……等我忙完以后,小的自会前去军帐领罪!”

话说完,苏烨指着在另外一旁忙碌的青衣男子,不再理会身后的秦牧。对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民兵嘱咐着:“头三日伤口不可碰水,若是无意间碰到水,把这个吃了,然后来寻我给你换药……切记,无论伤口多痒,皆不可自行解下绑带!”

将一个小瓷瓶放到民兵的手间,苏烨立马去到旁边不远处,一位气若游丝躺在一块木板之上的人儿——面色青紫之色,双目紧闭,身上多处剑伤,衣衫上随处可见或新鲜或已干涸凝固的血渍。安静得仿若已经消失了所有生息。

秦牧随着苏烨的步伐而来,眸间闪过不忍。若不是眼前的医者派他前去求援,或许他的下场与这木板上躺着之人别无二致!些许后怕的看了眼苏烨,然后悄悄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的大多伤患皆被苏烨治疗妥帖,他们对于这位清冷得甚至有些冷漠的娇小男子表示了万分的敬重。昨夜若不是他的机敏教会大家防守保命的方法,也许他们根本见不了今日清晨的太阳!火光映照下的那张冷清的脸,竟是这般勇敢地支撑起整个后备营地的防守主心骨!让夜袭的敌人铩羽而归……

即便他们此时仍然有伤在身,可他们不是都被诊治一番了吗?洁白的粗布,清凉的药膏,锋利而精准的金针刺穴……都让民兵们心内一暖,纷纷感叹道:“嘴硬心软的小叶子!”

“大夫,我二弟还有救吗?”

一位跛脚而行来的消瘦男子,眸中带着痛苦之色,但是见到苏烨取出针包,心中又陡然升起一些希冀。

苏烨未有回头,只是专注地审视检查着木板上的人儿。然后朝外大声嘱咐了一句“营帐内需要炭火盆一个,让人去煮些姜汤分发下去!另外给秦大夫和我送些吃食过来……”

嘱咐妥帖之后,苏烨才回首看了眼身侧等待许久的男子。无奈肚子发出一长串的“咕噜……”眸间毫无波澜的苏烨取出一只银针,蹲下身子,精准快速地扎了下去。

“我尽力!但不能做任何的保证……他中的毒时间太久,毒已入五脏……你也别站这,腿伤若是不好休养,只怕神仙来了你也正常不了……还想活着回家吗?”

依旧是清冷的话语,苏烨凉薄的话总是令人感到像是被泼了一身凉水。

“放心吧,小叶子会将你的二弟从阎王爷手中要回来的!他那么凶悍,打架那么厉害……”秦桓之悄然走到清瘦男子的身旁,拍着他的肩膀如此安慰道。

秦桓之看了眼蹲地忙碌的人儿,眸间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今日清晨随司徒青云的兵马前来救援,很远就瞧见了手持双匕混战在人群中的苏烨。她眸间的坚定之色仿若一名真正的军人般铁血英勇地杀退敌人,冷冽而果敢。面对伤患兵士,她的认真和专注,医治手法和疗效成果也让秦桓之这位曾经是太医院的院判双眼冒着探求的热度,想着与之一较高下。

于是才有了现今他俩同在一处营帐内治疗伤患的场面。美名曰之,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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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师兄!”

苏烨眉宇上扬,唇角缓慢勾起。大眼微弯,梨涡浅显。经过秦桓之的身侧留下如此一句,然后潇洒地离开了营帐。

可是刚掀开营帐的帘子,迎面就瞧见一脸面色不悦的司徒青云立在她的面前。

“不知烨大夫,可否随我去军帐商谈昨夜夜袭一事?”

敛去微怒的心神,苏烨点头。安静地跟在司徒青云的身后来到将军的大帐。

“九哥!”司徒青云掀开帘幕的时候,苏烨眼尖地瞧见那袭想念中的白衣身影,掠过司徒青云朝苏玄跑去,不顾一切钻入他的怀抱,瞬间变成娇俏的小模样。

“你呀!”苏玄任由怀中的娇小冲他撒着娇,清冷的眸间缓缓蓄上暖意。清晨听到昨夜偷袭之事,心内肝胆俱颤。就怕心念之人有所差池……不敢想。收紧怀抱,感受此刻的美好安然。

与苏玄一同前往而来的还有公孙家族的少主。公孙昊闵关心的眸神一直随着那抹娇小而移动,见她毫不避讳地钻入苏玄的怀中撒娇,既羡慕又有些黯然。看到苏烨一身玄色衣服上沾染了不少鲜红,心下担忧地开了口:“苏小姐,你这血迹……”

“快,告诉九哥哪里伤到了?上过药了吗?是旧伤口还是?”

苏玄听到公孙昊闵的问话,连忙低头检查苏烨周身。只见巴掌大的小脸上,大眼的周围是一层青灰色泽的黯哑,原本有些圆润的脸颊下巴开始有了些许尖削之感,而双颊的梨涡也越发的明显。整个人不仅清瘦了许多,精气神上也阴郁了不少。愈发的冷清让苏玄心脏突然一缩,绞痛得他眉宇蹙起。

“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对吗?”

苏烨一听到苏玄突然转冷的问话,脸上堆满笑容,很是狗腿地仰着脑袋笑对苏玄冷然的面容。

“有点小忙而已,一时,忘记了嘛”

苏玄故意板起的冷脸在苏烨讨好的笑容中逐渐分裂而开,只能尽量将眸神扫向别处。可苏烨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悄然戳在他腰腹最为敏感的一点之上,顿时感觉周身奇痒无比……终是无奈投了降。

抓住撩拨的小手,苏玄无奈地摇头。“你啊!若是能用绳子将你栓起来就好了……”亲昵地刮了下苏烨的鼻子,苏玄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咳咳……”一旁的司徒青云眼见一对璧人相拥互诉衷肠,本是令人艳羡欣赏不已。可当他瞧见一旁的公孙昊闵眸间的失落和孤寂时,内心行侠仗义的热忱又开始发作了。

这般娇俏聪慧的人儿,又岂会无人欣赏?于是他刻意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苏玄独自享受的美好。

“我记得某位公子曾信誓旦旦地表述,雍和的尉迟良不会行此等偷袭之事?如今我军粮草虽未被烧,但后备处兵士伤亡惨重。叫我这统帅之将有何等颜面?”

司徒青云的本意是想借以套取苏玄的保证,却不曾想原本在苏玄怀中撒娇的可人儿瞬间转换了脸色,铁青地脸朝司徒青云看来,那般威严的架势一时竟让司徒青云仿若见到了当年的翁主!从容而优雅,庄重而冷厉。“先不说这后备营地与大将军您这军帐实际相隔并不遥远,雍和来袭之时,小人也已派人前来向将军寻求支援……可据我所知,军帐大营并未在同一时间内遭受雍和兵马的偷袭。为何赶到之时,已是我等快要支撑不住的一个半时辰之后呢?将军是在审核、观察什么呢?”

被苏烨如此一问,司徒青云眸间凛然而缩。像只警觉的豹子收起了前倾的身子,立在高处审视着周遭的环境。他很是欣赏苏烨的直白与胸中悲悯的善良,甚至因为她的聪慧机敏才使得更多的兵士免于了死亡的威吓。

“烨儿……”

见司徒青云开始端着身姿,苏玄温润地唤了一声。

“来,尝尝这个青菜粥,看看你九哥我的手艺可有长进?”

苏烨些许尴尬地瞥到公孙昊闵优雅微笑的样子“咕噜……噜噜……”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朝苏玄笑了笑。

“九哥的手艺……”苏烨就着苏玄递到嘴边的勺子,将粥喝了下去。只是没过多久,咱们素来有“会吃”名号在身的苏家大小姐的脸上神色开始变幻了几许,看了眼公孙昊闵明知故问的戏谑,又看了眼满心期待中的苏玄,砸吧了几下嘴,苏烨索性什么也未开口。

食不言,寝不语。她可是受过良好的教养出来的大小姐呢!

苏烨吃着青菜里面搭配了顶级燕窝的粥,心里暗骂苏玄的暴殄天物之举。幸好粥是熟了,苏烨只能是细嚼慢咽地将未熟透的燕窝和青菜给挑了出来。

而苏玄的行为正合司徒青云的意,俩只狐狸般的人物开始了新一轮的沟通和交流。倒是让公孙昊闵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细致观摩着心上之人的一举一动。公孙家族不涉朝政的族规已经保持了几百多年,而公孙家族立足云海大陆却已有千年之久,之所以会有如今这般族规,想来家族之中曾经发生过因为涉朝政而令整个家族陷入危机之事。可昨夜听到苏烨深陷后备营地之中时,这位即将继承公孙家族家主之位的少主人第一次有了想要违背族规的念头!

“拜托,不要告诉九哥喔!”瞥了眼一旁与司徒青云商讨问题的苏玄,然后朝身旁不远的公孙昊闵勾勾手指头示意对方附耳过来。

苏烨从怀中取出一截沾染血渍的纱布,然后将青菜和燕窝倒在了上面。包裹妥帖之后,苏烨将其握在手中,想着寻找机会扔出去。

公孙昊闵看到苏烨灵动俏皮的举止,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

“如此,你这岂不是挑战天家威严?”司徒青云大吼之声传来,苏烨与公孙昊闵互视几眼,朝苏玄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纯白倾长的身影优雅地背手长立,清风朗月之姿如行水流水般经过,没有痕迹却能惊起骇浪。苏玄星眸无波无澜,任由司徒青云大发雷霆之怒。

“圣上既然如此看中我苏玄,在下定然是要好生地表现一番,不是吗?”

公孙昊闵转动手中的戒指,稍许凝重地看了眼苏玄。然后眸间的神色最终还是落在了苏烨的身上。

身为苏玄多年的好友,他很清楚苏玄很少有显露锋芒的意向。如今竟然不惜显露自己的锋芒,定然是遇见了与之心爱之人有关的事情。难道是因为昨夜雍和偷袭一事?

苏烨疑惑些许,从司徒青云与苏玄沟通的气氛来看——似乎双方都已动怒,只是苏玄内敛的性子让司徒青云不以为然罢了。当苏玄想要抬起右手召唤影时,苏烨一个飞身而去,故意拉住苏玄的右手浅淡地笑了笑:“九哥,谈什么呢,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瞥了眼双手抱住自己右手的苏烨,苏玄有些无奈。了然地拍了拍苏烨的小手,脸上逐渐有了暖意。

“若是烨儿愿意告诉九哥,刚才从口中吐出来所谓何物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看看是否让你参与到此次营救三哥的行动中来?”

苏烨尴尬地笑了起来,将头埋进了苏玄的怀中,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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