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龙旭尧便松开林墨，却一把将顾立福拎起来：“小子，你给本王听清楚了。√

我乃定北王，曾经驰骋沙场、杀敌无数。

这位林墨姑娘乃是凌威将军的亲妹子，是本王最好的朋友。

倘若你今晚敢碰她一根汗毛，本王一定把你切得比江汉成和钱多兄长还要碎。我会把你浇灌进空心方木中，封死后，直接做成房梁，架在翰林宫学西院的大门上。

你若不信，大可肆意挑战本王的底线试试！”

言毕，也不管顾立福有没有被他吓得面如土色，龙旭尧铁青着脸转身便走。

听见房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林墨轻叹一声。

摘下手套，她走到顾立福身边蹲下，用剪刀把顾立福脚上的绳套剪断。然后将八仙桌前的椅子拉出来：“顾大公子，坐吧！”

顾立福仿佛还未从龙旭尧的恐吓中醒过神，呆愣愣地坐下，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林墨一眼。

“天都要亮了。”林墨淡然道：“你打算继续保持沉默？还是准备继续跟我耗下去？

或者，你想让虎贲军将你带去刑部大牢严刑拷打？”

“我……”顾立福终于抬起头。

他的目光依旧惊恐，但，明显不像刚开始那么混乱。

舔了舔嘴唇，顾立福道：“我不是不想说，而是……而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是因为今晚我让你目睹了所有的过程吗？”

“也许吧！”默了默，顾立福突然问：“我是该叫你白公子，还是该叫你墨姑娘？”

“一个称呼罢了，顾大公子觉得怎么顺口就怎么叫便是，无妨！”

“那好！白公子，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全程目睹？”

“顾大公子乃是聪明人，连这都想不通吗？”

“你……”迟疑一下，顾立福道：“你是想让我亲眼见证，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所有的一切，都是人为作祟对吗？”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赞赏地冲顾立福点点头，林墨开诚布公道：“其实，因为你最近这些天的表现，我很不喜欢你。

并且，我几乎认定了你乃是头号危险人物，对你处处提防。”

“我知道！”垂下头，顾立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我昨天晚上，那样……那样对你。可是，你还是愿意帮我。

骠骑将军和那个花匠说得没错，你，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嗤……”林墨轻笑出声：“我昨天晚上用花盆砸破了你的头，今日又强迫你见证我勘察现场掘地三尺的全过程，你还能给我这般评价。顾大公子当真与众不同！”

“不是的！”抬起头，顾立福的眼圈都红了：“他们……他们都觉得我疯了，都觉得我脑子不正常。

只有你，愿意帮我。

刚才，我趴在你背上，你都没有推开我。我就知道，我没有信错人。

我只是不大明白，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林墨皱皱眉：“顾大公子可能误会了，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博爱。

我相信你，觉得你没有发疯，乃是因为，在这桩系列恶性杀人事件中，我清楚地感受到，你是被人利用的。

而我搜集到的证据，也证明了这一点。

至于方才你趴在我背上，我没有推开你。那是因为，我感觉到你在害怕，你快要崩溃了。

我们虽然算不得朋友，但，好歹同窗了几日。

就算你杀死了钱多，还疯狂地想继续杀死马宣和我，你也是个人，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还是个孩子。

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借我的肩膀靠一靠，我为何非要推开你？

我还没有那么吝啬。

反正你靠一下，我也不会少两块肉。

不过，方才你说钱多狠心，居然能亲手杀死自己亲哥哥的那番话，倒是令我对你刮目相看。

故，我相信你顾立福的内心，依然尚存着一丝良善，你，并非十恶不赦的坏蛋。”

“你真的这样看我吗？”顾立福得眼睛顿时亮起来：“你觉得，我还没有坏到十恶不赦？即便我……我杀了钱多，我讨厌阿辉，你还愿意相信我是个善良的人？”

“你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别给自己戴这么高的帽子。

不过，你的本质当真没那么坏。

其实，你在翰林宫学表现出的斑斑劣迹，在我看来，更像是少年轻狂下的虚荣心作祟。

因为钱多、你和江汉成一直被莘莘学子们当做不能随意招惹的小霸王，一直被簇拥着众星捧月。

故，你迷失了自己，竭尽所能去将这个小霸王的角色扮演好。以至于有时你并不喜欢这种凌霸寒门学子的游戏，你还是在咬牙硬撑，生怕大家将你看扁了。

顾立福啊顾立福，知道你最可悲的地方在哪里吗？

你将邪恶当做荣耀，以为自己称王称霸就是极有能耐的一种本事，你分不清什么是高尚，什么是羞耻，甚至善恶不分、好坏难辨。

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个什么都看不透，什么都不懂，尚未长大的孩子。

只可惜，你在这条歪路上走了太久，已经酿成大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你。”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继续妄自菲薄咱们就没法谈了！”轻叹一声，林墨从药箱中取出个瓷瓶递给顾立福：“这里面装着清心丸，自己倒出来吃一粒。脑子清醒了，我们再继续！”

见顾立福看也不看，拔了瓶塞便将药丸倒进嘴里吞下，林墨的心猛地一揪。

她自忖自己从未给过顾立福好脸，顾立福却从她第一天搬进东厢房开始，就对她表现出极大的信任和依赖。

而方才，她不过将后背借给顾立福趴了趴，顾立福竟对她信任到了言听计从。

林墨很清楚，这种言听计从，并非龙旭尧的权势带来的结果。

而是，顾立福已经孤立无援很久很久了。

他一直深陷恐惧和彷徨，太渴望朋友，太渴望倾诉。

其实说白了，不管是不是林墨，哪怕是马宣突然搬进东厢房，顾立福也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将自己所有的信任和依赖统统砸上去。

钱多？江汉成？你们到底对顾立福做了什么？

你们如何把一个好端端的少年，变成了这样一个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所有人和所有事的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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