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事态的发展，有些令人猝不及防。

第二日早起，林墨一走进学馆，便发现钱多不在。

江汉成和顾立福倒来得挺早。

不像昨日那般聚在一处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二人居然极为罕见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专心致志地温书。

林墨走进来，他俩也仿佛不认识林墨似的，看都没看一眼。

吴明倒是热情，林墨刚刚坐下，他便凑过来主动八卦：“小白你听说了没有，钱多休沐了。”

“休沐？”林墨诧然：“翰林宫学不是没有休沐假吗？”

“钱家有钱有势，钱多想休沐回家偷几天懒，那还不易如反掌？”

吴明才说完，马宣便拄着木棍推门而入。

林墨下意识看了江汉成和顾立福一眼。

果然，和之前她进来时一样，江汉成二人只盯着书本，头都没抬一下。

这情形乃意料之外，林墨微微蹙眉。

昨晚她和龙旭尧分析，既然钱多三人与他俩一样，都隐藏在暗处偷窥马宣，那就说明，钱多等人内心也对马宣充满了好奇。

这种情况下，三人势必会做点什么。

连林墨都抑制不住，想潜入篱笆小院去挖上一挖，钱多三人又岂能毫无冲动？

对于他们来说，制造机会很简单。

直接将马宣再毒打一顿，让马宣数日下不了床。那么，即便他们大白天堂而皇之跑去篱笆小院翻开马宣的秘密，马宣也无力阻止。

可很显然，钱多、江汉成与顾立福又各怀鬼胎，谁都不想让彼此知道他们在暗中关注马宣。

所以，钱多突然休沐，其实是江汉成和顾立福的绝佳机会。

他二人应该抓住机遇，变本加厉地欺负马宣，挑唆所有学子痛殴马宣，趁钱多不在，将马宣的篱笆小院里里外外翻个遍才对。怎么可能是这种反应？

凝视江汉成与顾立福良久，林墨心头猛地涌起一个想法。

会不会，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他们都在主动回避马宣？

难不成，正是因为他们半夜偷窥了马宣，所以害怕了？

也就是说，他们马宣，更害怕，半夜挖地的马宣？

当真奇怪！

不过是大半夜在自己院子里种花而已，即便行为有些与众不同，却也没有妨碍他人，钱多三人为何会忌惮惧怕？

除非，不仅仅是她林墨在怀疑，钱多三人，也在怀疑马宣给兰施了什么肥？

甚至，钱多三人比林墨对答案，更加清楚。

这想法实在惊悚，竟让林墨的脊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小栗子。

很显然，学馆内其他少年也对江汉成和顾立福今日的举止十分不解。

趁夫子如厕之机，有几名平素与钱多等人交好的学子，挑衅地跑去顾立福和江汉成桌前询问，故意讥讽嘲笑马宣，大有联手二人痛殴马宣之意。

然，顾立福和江汉成的回应却淡淡的，显得有些爱搭不理、心不在焉。

钱多本就不在，顾立福和江汉成亦不挑头，其他学子哪里会有凌霸的勇气，八卦议论几句，便散了。一上午竟相安无事，出乎意料的平静。

午膳时，林墨与众学子们一同去大厅用餐。

才坐下不久，便瞧见江汉成和顾立福并肩进来。

像是没看到林墨，二人各自领了午膳，走到厅内最大一张餐桌前坐下，懒洋洋吃起来。

他二人也不怎么与别人说笑打闹，显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林墨与几名学子混坐在一处，也同样不说话，只低头专心用膳，眼角余光却牢牢锁定江汉成和顾立福。

吃到一半，马宣也来了。

看见林墨，马宣轻轻冲她点了下头。

林墨颔首还礼。

正待招手邀马宣过来拼桌，马宣却独自领了饭食准备离开。

在这上痒西院，不管马宣走到哪里，都是话题。

西院的学子们像是已经欺负马宣习惯了，便是其他学馆的少年们，遇到马宣也会冲他吐口水。

今日钱多不在，江汉成和顾立福又阴阳怪气，其他学馆的学子们便有些蠢蠢欲动。

眼看马宣艰难地迈着伤腿即将走到大厅门口，靠门的一桌突然伸出来一条腿，竟绊了马宣一下。

马宣本来就拄着木棍行动不便，如此一来，他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手里的食盒也飞脱出去，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众学子们登时哄堂大笑。

“江兄、顾兄，穷鬼摔倒了，我们要不要帮帮他呀？”

“是啊江兄、顾兄，你看穷鬼今日还领了份荤菜呢！他是不是又偷钱兄的银子了啊？”

“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偷儿赶出去！”

“对对，赶出去，赶出去！”

“倒不如江兄、顾兄做主，剁了他的手如何？”

“剁手，剁掉马宣的手……”

偷钱多的银子？

心头一凛，林墨的目光唰地落在马宣身上。

果然，昨日被打断腿都没什么过激反应的马宣，此时听见众人骂他偷儿，竟黑了脸。

他撑着断腿站起来，猛地举起手中食盒便往讥讽他最甚的一桌少年们砸去。

食盒并不重，砸到人也没多痛，但马宣的食盒方才盛过饭菜，这般砸向众学子们，立刻喷了大家一身一脸汤汁。

“你大爷的！”

“找死！”

两名学子登时火了，站起身便开始撸袖子。

眼看剑拔弩张，马宣就要挨打，自始至终坐在大餐桌前用膳的江汉成和顾立福却“砰”地一声，双双将手里的饭碗磕在了桌上。

他二人磕得极重，动作一致，面上表情也出奇一致的难看，竟将蠢蠢欲动的学子们吓了一大跳。

那两名想要动手殴打马宣的少年对上江汉成和顾立福阴霾的目光，如同被针戳破的皮球，瞬间没了锐气，灰溜溜坐下，头都不敢抬。

林墨异常吃惊。

钱多号称上痒西院的小霸王，他的左膀右臂江汉成和顾立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瞧他二人进来之后便霸占了最大最好的餐桌，便瞧得出，江汉成和顾立福平日也极为张狂霸道。

但眼下，他俩这是怎么了？

江汉成维护马宣，林墨昨日便瞧出来了。

虽然林墨觉得江汉成没安好心，但却不得不承认，因为江汉成当时的举止，林墨对他的印象有了一些些改观。

至少，林墨认为，江汉成的本性比钱多和顾立福善良。

今日钱多不在，江汉成如此高调维护马宣，虽做得有些过，倒也合乎情理，在预料之中。

可这顾立福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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