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林墨还有些吃惊龙旭尧为何要抱她，并且跳窗而出？

待二人趴在房顶一处视野开阔的刁钻位置，她才明白过来。

站得高，自然看得就远。

眼下林墨和龙旭尧并排趴在屋顶上，一下子便将两所院子，以及后面马宣住的仓房皆尽收眼底。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先不论自己居住的院子和马宣那简易小院，单瞧距离自己最近的隔壁院子，林墨都觉头皮发麻。

因为，隔壁院子的屋檐上，正倒挂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此人是如何爬到屋檐上去的。

但见他一身白衣，披头散发，这般倒挂在屋檐下，身上白衣随风而动，朦胧月色映衬，竟如同悬挂在半空中颤颤悠悠的一截纸人，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本就瞧得呼吸凝滞，偏偏这家伙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扭头往房顶上看过来。

这一看，林墨登时与他打了个照面。

明知以自己的方位，他压根瞧不见自己，也明知他倒挂着，不一定瞧得清楚，林墨还是下意识抖了抖。

因为，此人脸上带了个面具。

那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制造，透着股黑沉沉的死气。夜色下，像是被毒死的人一般，显得青面獠牙，如同刚刚从坟穴中爬出来的僵尸。

“这个人是？”实在没忍住，林墨凑到龙旭尧耳边问。

“你瞧他手上？”

目光扫过去，果然，细细一瞧，林墨发现，此人广袖搭落下来，衣衫缝隙间，忽隐忽现竟有道道白光。

“杀猪刀？江汉成？”

“是他！墨儿，你觉得，江汉成大半夜突然跑到我居住的院子里，手持杀猪刀，倒挂在屋檐上，想做甚？”

做甚？江汉成在做甚？

他当然不是发现龙旭尧正潜伏在隔壁小院里，想要半夜跑过去捉赃。

他也不是梦游之症发作，跑去隔壁屋檐下装蝙蝠。

他在偷窥！

没错，就是在偷窥！

他偷窥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后面马宣居住的仓房简易篱笆小院。

“再看那儿！”

不等林墨回过神，龙旭尧扳住林墨的脑袋换了个方向。

放眼望去，林墨心头一凛。

原来，不止隔壁小院有人偷窥，自己和钱多三人居住的小院，也有人偷窥。

和江汉成比起来，这个偷窥者算得上猖狂。

他一没戴面具，二没有装神弄鬼，就这么大喇喇地趴在墙角院墙上。

若不是那肥胖的身躯出卖了身份，单瞧他的后脑勺，林墨当真猜不出此人是谁。

“钱多？”

“嗯！”

龙旭尧刚点了头，钱多竟像心有感应一般，突然扭头往身后扫了一眼。

对上钱多的脸，林墨猛地倒抽了口凉气。

若不是钱多眼睛里正闪烁着残忍嗜血又无比兴奋的寒光，林墨定然会以为自己看见了个傻子痴儿。

因为，钱多正大张着嘴。

他不是在笑，他在啃咬咀嚼东西。

问题是，即便夜色朦胧，林墨也清楚地看见，钱多嘴里和手中都空空荡荡。

那么，他在啃咬咀嚼什么？

意念吗？

仿佛走火入魔，钱多啃咬咀嚼得十分投入。

因为嘴巴张得太大，口涎不停往下淌，在他下巴上留下一条泛着白光、极其恶心的细线。

饶是听不见声音，林墨也有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钱多此时正趴在她的后背上，一口一口撕咬咀嚼着她的皮肉。

深吸一口气，林墨问：“是不是……还有？”

“嗯！”点点头，龙旭尧扶着她的脑袋再换个方向。

这次，林墨看了很久才瞧出端倪。

不管是顾立辉六人居住的院落，还是林墨与钱多等人居住的小院，学子们的厢房都设在前面。

在厢房之后，均设有一间露天茅厕。

大约觉得茅厕这东西不雅，翰林宫学将茅厕的位置挖掘得十分刁钻，基本上都在院墙的死角处，被前面厢房遮挡得严严实实。

若林墨和龙旭尧都站在院子里，自然瞧不见茅厕的情形。

然而，他二人眼下正趴在屋顶上。

这般居高临下看过去，忽略掉茅厕，林墨竟发现，那墙角处有个极其隐蔽的狗洞。

而此时此刻，那狗洞里，居然趴着一个人。

此人半截身子还在林墨他们这边的院子里，脑袋，却已悄无声息地伸进了后面马宣居住的仓房简易篱笆小院。

角度问题，林墨看不见他的脑袋。

但，林墨却注意到此人双脚上的鞋。

那是一双用金丝线刺绣着五彩祥云的华贵皂靴，即便大晚上，金丝线也绽放出若隐若现的耀眼光芒。

这皂靴林墨见过。

今晚，顾立福跑来她屋子跪倒在地时，林墨便留意到了这双价值不菲的华丽鞋子。

所以，这个钻狗洞的偷窥者，必是顾立福无疑。

好么！

深更半夜，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都不睡觉，全都爬在各自认为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偷窥马宣的小院，为何？

答案呼之欲出，林墨终于转移视线，瞧向马宣的篱笆小院。

毫无悬念，马宣也没有睡觉。

他正在忙碌。

今晚月色不算太好，但视野开阔。

所以，林墨能瞧出，马宣正蹲在地上。

想马宣中午才被钱多等人打断了腿，虽然夫子专门请宫学里的郎中来给马宣瞧过，固定了支架，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马宣的那条腿，这几日无法像常人一般走动、下蹲。

因此，马宣现在只能用那条好腿下蹲，将这条骨折的断腿大喇喇往外斜伸着。

林墨是名医者，她十分清楚，腿部骨折的人做出这样的姿势会有多痛苦，哪怕有支架撑着也没什么用。

可是，马宣却做得无比随意，莫名其妙给人一种感觉，那条断腿根本就不是他的，他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

马宣的忙碌，乃是在挖地。

他手里握着一柄异常小巧的铁锨，非常仔细小心，一下一下有板有眼地挖着，动作机械又木讷，但速度不急不缓，频率均匀得令林墨惊叹。

根本未发现有那么多人在偷窥他，也没有感觉到他此时的姿态动作以及表情多么诡异，马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林墨所处的位置，只能瞧见马宣的侧面。

但即便是侧面，林墨依然能看得出，马宣的心情非常好。

他在笑，很开心的样子，唇角弯起，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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