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自己的头，阿虎哽咽道：“为什么？我娘为什么要对文修那么好？她为什么对文修比对我和我哥还要好？为什么？

她是不是真如仵作姑娘您所说，与文修有不正当的关系啊？”

“你觉得呢？”林墨不答反问。

“我……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你怎能如此怀疑自己的母亲？”

“可是这话，不是仵作姑娘您说……”

“是！这话是我昨天早晨怒急之下，口不遮拦说出来的。那是因为，王阿婶她不是我的母亲！”

“嗯？”

“狗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你身为人子，非但不相信自己母亲，还这般污蔑怀疑她。王阿婶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深吸一口气，林墨缓缓道：“我方才那些话，虽说刺激到你了。但阿虎，你听在耳朵里，是不是感到非常过瘾，甚至很满足？

别说你没有，你的眼神和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我……我……”一咬牙，阿虎道：“我只是想不通，我娘她为什么对文修那么好？”

“那你觉得，李文修是否值得你娘对他好？”林墨问。

“嗯？”

“我换种说法吧！阿虎？你觉得，李文修这个人怎么样？”

似乎没料到林墨突然转变话题，更没料到，林墨的语气会变得如此温柔，阿虎愣了愣，却明显松了口气。

继而，他连想都不想，便道：“文修他，是个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

他心思细腻，体贴温和，而且，为了我和我哥，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小时候，村子里有二流子打我和我哥，文修那么纤弱的一个人，居然不声不响抱了那么大块石头去砸二流子。

他当时也很小，哪里砸得到二流子？直被对方撵着满村子打，弄得头破血流，那二流子……那二流子还把尿水撒在文修脸上。

但文修硬是哼都没有哼一声，更不曾掉一滴眼泪。”

大约是说到童年的美好，阿虎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唇边还浮现出一抹向往和骄傲：“那之后，我和我哥都以为文修吃了大亏，势必不敢再去招惹二流子。不料，他竟背着我们，又去挑衅二流子好几次，誓要跟对方拼命。

二流子被文修缠得不厌其烦，对文修的执着也有些发憷。最后，终于答应再也不找我和我哥的麻烦。

仵作姑娘，文修……他……他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兄弟。”

林墨突然问：“既如此，你和你哥哥为何还要嫉妒他、厌恶他、憎恨他，甚至巴不得他死？”

“……”阿虎登时哑口无言。

看阿虎一眼，林墨轻叹：“阿虎！人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动物。

人很强大，也很脆弱。

人类的强大来源于亲情，为了亲人，人类可以变成无所不能的神。

可人类的脆弱，同样来源于亲情。

因为，只有亲人的背叛和抛弃，才会令人痛不欲生，才会叫人刻骨铭心。

我想，你和你哥哥心里都十分清楚，儿时那个二流子哪怕往李文修脸上撒十次尿，也抵不上你们俩咒骂他一次，给李文修带来的伤害深吧？

我不想过多责备你和你哥哥，也没资格责备你们。

其实，倘若你们俩稍微自私一点，也不会将自己压抑成这样。

或者，如果李文修这个人再混蛋一点，脾气再火爆一点。今天，所有的悲剧也都不会发生。

可偏偏，你们都是有良知的好人。

你们唯一的错，乃是不会驾驭心中的魔鬼。”

“驾驭……心中的魔鬼？”阿虎瞠目结舌。

“对！”林墨冲他笑笑：“我方才说，人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动物，身上具有很多特征。

就像我们开心会大笑，生气会发火一样，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居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

天使和魔鬼是一对孪生兄弟，但他们注定不能和睦相处。

假如天使占了上风，我们就会是个正直善良的好人。

而如果魔鬼打赢了，那么，我们就会变成邪恶的、冷血的、残忍的坏蛋，甚至去杀人放火。

阿虎，你母亲始终对你和你哥哥要求严格，处处拿李文修做你们的榜样，但她忽略了一个母亲该有的慈爱。

好孩子是夸赞出来的，而不是殴打和辱骂出来的。

故，这是你母亲的不对，在这方面，她并不是个好母亲。

但是，你和你哥哥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们这一生，都纠结在你母亲更疼爱李文修，不爱你们的牛角尖里，越钻越紧，直到将自己快要憋死。

为什么？你们俩为什么要这么自卑？你们的目光，为什么非要如此短浅？

你看，阿虎？”

伸出自己的双手，林墨摊在阿虎面前：“我们每个人的两只手上，都有十根手指。

这十根手指有长有短，有胖有瘦。有长得好看的，也有长得不好看的。

即便左手和右手相对应的手指，它们也不完全一样。

好比大拇指和食指，这两根手指我们日常生活中用的最多。而小手指，用得却很少。

但是，你能因为小手指用得少，就把它剁掉吗？

我们用手指掏耳朵的时候，谁会觉得，大拇指掏耳朵比小手指更舒服呢？

小手指再不起眼，它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它有它的用处。在十根手指中，缺少了它，人就会变得残疾，变得不完整。那样，再漂亮的大拇指和食指，恐怕也难以称作美丽。

你们兄弟俩和李文修的关系，就像一个人的手指。

李文修是最突出的大拇指，而你和你哥哥，都是小手指。

你们只看见李文修最光鲜亮丽之处，却忽略了，你们自己最闪光的一面。

阿虎我问你？

所有的人都说李文修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可是，小月长到六岁，小风长到四岁，李文修在这个家待过几天？

难道你和你哥哥都没意识到，这么多年，李文修始终在东柳村教书，真正照顾这个家，孝顺李文修父母，帮助李文修的娘子，疼爱李文修孩子的人，是你们兄弟俩吗？

你们就像李文修身后的一座大山，踏实、安全、忠诚、无私。正因为有了你们，李文修才会放心大胆地留下父母和妻儿，独自在外打拼。

你和你哥哥，才是李文修真正不折不扣的好兄长、好助手、好依靠啊！”

……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