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天明没有反应过来，对于盖聂突然道出口的话语，只不过，他想了之后转瞬明白了什么，从诧异变得不可置信：“大叔，你这是？要让我离开吗？”天明的语气明显充满了悲伤之意，带有浓浓的讶异。即便这样，盖聂还是确定地点了点头，思绪难辨。　　“大叔的伤已经好了，天明的任务也可以说完成了。你的学业落下了不少，该回小圣贤庄努力学习了。”盖聂的话语不论是在劝告还是在说理，都温柔得似水。只不过，这样的语气也给了天明不小的刺激，他在一瞬之间呆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叔的话无可辩驳，自己留在这里的确是为了照顾大叔，因为自己大叔受伤了，自己说什么也应该留下来，恢复大叔的伤势，或者直到大叔自行恢复了为止。但是，如今大叔因为自己的内力进阶伤势完全恢复。自己确实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天明想。　　“自己就应该这么离开么？”天明此时内心矛盾得很。盖聂留在天明的面前，看着他，看穿了天明眼神中的黯然和内心的纠结，盖聂内心也同样觉得不是滋味。他觉得天明已经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给自己明确的答复。盖聂耐心极好，丝毫没有逼迫天明的意思。　　于是两个人面对着，对峙了不少的时间。“大叔，你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让我思考思考吧！”　　天明的声音传来，很低，很冷静。盖聂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给出明确的意思。他径直出了屋，把天明一个人留在了屋内。“大叔他是答应了吧！”在盖聂出屋的瞬间，天明想到。　　只不过，待到那人出去，温暖消散，天明早已没有之前说话时的冷静和淡然。他几乎是跌坐在了床边，脸色有苍白，整个人处于失神状态，不是头一次与大叔分开，但这一次他的心理状态明显有些不对。这次不同于往日，往日是不得不走，如今是大叔主动让他走。　　这是不一样的感觉，从前，因为危险，因为任务，因为各种变故，他与大叔不得不分开，即便再不舍，也是无可奈何，况且还有大叔的耐心柔和地劝说，他也不会拒绝。怎么能拒绝大叔的要求呢？他本来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要求？所有的人他都可以置之不理，可以不听他们的话，可以拒绝甚至厌烦他们。但是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大叔。　　大叔的任何要求，他大概都不会说一个不字。至少，即便是自己因为大叔的各种安危拒绝过，但是，最终还是听了他家大叔的要求。那么，这次呢？可以拒绝吗？　　天明在心底里问了自己一句，不是说过从来不会拒绝那么人么？如今是怎么了呢？怎么就产生拒绝的想法了？而且在他的大叔劝导过之后，依旧想要拒绝？　　“大概是心态变了吧！”天明自嘲了一句。“没想到在外面独自待了一段时间，竟然连大叔都敢拒绝了，自己也是够可恶的！”天明想到此处，不由得叹息了一番。只不过，悲伤不会因为这个就会逝去。原本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想起了哭泣声，很低很压抑，似乎在防止被谁听到。断断续续的，却又不可抑制，并不是怨恨，亦不是不甘，更多的是难过。　　不是那种感到失望的伤心欲绝，而是纯粹的难过，说不出口，却又在随时折磨着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隐隐作痛的难过和痛苦。“是可以拒绝的，至少可以留下来一段时间。只要你拒绝，你的大叔是不会为难你的，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亦是你渴望的吗？”　　心底的声音响起，时刻告诉着天明这一点。“拒绝你的大叔，拒绝他的提议！”　　“只不过，自己不是曾经说过，不会拒绝大叔的任何要求吗？怎么可以拒绝呢？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违背了大叔的意思呢？他即便不会怪罪自己，但那一瞬间也是会伤心的。即便他会让自己留下来，自己就一定能够开心吗？为了违背他的意思而留下来，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天明即便被悲伤淹没，眼中和脑中的清明依旧还在。　　“自己的一时冲动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先前他已经见识到了，因此，这次他不能再由自己的情绪支配自己了。”天明的双拳握紧，攥紧，却在一瞬之间感觉到了之前盖聂给他包扎伤口时缠上去的纱布，如今，蝴蝶结依旧在那里点缀，很灵动，静静地立在原地。　　天明看了良久，终究是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了纱布上，滴落在床沿，有的也不知道滴落在何方。只是，他再也不会放声大哭，自从在机关城哭得那么畅快淋漓后，面对着他家大叔的逝去，他肆无忌惮地展现了自己的悲伤和不舍，即便有那么多的人看着，即便有很大的危险，即便亦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他也不曾在意，只想抱着他的大叔，不让他就这么离自己而去。自己的思想里充满了这种情绪，便将其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这次，他依旧没有大哭。只是低微地，压抑地哭泣着。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会大笑，却不会大哭了。曾经答应过那个人：“要做一个男子汉，他说过，男子汉是不会哭的。是啊，大叔大概是最为坚强，最为强大的男子汉了。”天明内心这样想着。　　“别说大哭了，似乎连明显的情绪外露都不会有。淡然内敛得很厉害，很多时候，如果不去看他的眼睛，或许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悲伤。”天明在不知不觉中回忆起了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是通过自己的观察才看到了大叔的情绪。完全不会表现在脸上，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情绪。自己的确是注意到了，才不会去贸然拒绝，那意味着对大叔造成了无形的伤害。　　大叔也许不会太过在意，他从未在意过，但是，天明觉得，不论多么微不足道的伤害，他都不能随意带给大叔，不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然而，由于自己，给大叔造成的身体上的伤害，已经多得数不出来了吧！天明想到了此处，痛苦在无形之中加深了。　　他的悲意没有任何消散的现象，反而因为自己的神游和各种想法有扩大的趋势。天明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了，大概也不用控制了。如果能这样哭到天亮，然后离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只不过，大叔呢？他怎么办？他不休息了么？自己这样做，把他的大叔置于何地？把他家大叔的想法置于何处？这样做，除了是出于任性而做出的冲动行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价值？天明突然之间感觉到了迷茫，比任何时候都要感到迷茫，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到了不知所措，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到了悲伤难过，他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呆滞了。　　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而自己亦是不曾抬手拭去，任由其掉落，匿迹，消散。似乎这样的悲伤怎么也掩盖不了了，天明在迷茫中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再去控制自己的悲伤了，也许，趁大叔不在屋内，让它们肆意流淌也是不错的选择。就这样，在凄冷的夜里，在灯火通明的屋内，在孤身一人的状态下，屋内的声音从不曾停止过。即便是那样的压抑。　　即便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也不曾间断过。不知道这个时候，这里是不是最为伤心，被悲伤笼罩得最深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样的情景，在同一时间，会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发生；更不知道，这样的悲伤什么时候才会是一个尽头，无人知晓，如今，亦无人关心。　　天明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可以压制。尽管让悲伤肆意，也不会嚎啕大哭。也许，明天过后，自己的悲伤就会消逝。只不过，如今长夜漫漫，却不知道该如何熬下去。更为无奈的是，这样的情绪，自己似乎是怎么也抑制不住，消散不了，同样的，也无法降低。　　天明泪眼婆娑地环顾了四周，屋子里静极了还能听到烛火劈啪作响的声音，他低下了头。　　再一次不去看周围，只顾着自己伤心了，不平静的神色，波澜起伏的内心。　　盖聂在外面已经独自待了很长时间了，他暂时还不想回去。如果连天明是硬撑的情况都看不出来，他这个纵横家就白当了，而当初在鬼谷学到的揣摩之术也可以弃了。　　因此，他没有立刻回去，这时，他独自走在院子外面，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离那个院子已经很远了。虽然有冷风肆意，吹拂着他两边的青丝，对于盖聂来说，却是没有什么样的感觉。他默默地看了看悬在高空的圆月，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他不是在思念家长，亦不是在想着亲人，他早已经没有了家乡，更没有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倒是有很多仇家。　　走了这大半生，走过很长的路，却也树了不少的敌人，最终也只是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罢了。盖聂不是在思念，他有些愁思，却不知该如何处理。盖聂愣怔了一段时间，继续踏步向前走。这条路大概是没有尽头的，像极了自己一直在走的路。很长，很曲折，不知道蔓延到了哪里。只知道应该一直走下去，沿着那条路的方向，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如今，他是该回去还是接着往远处走？盖聂犹豫了一瞬，只不过，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而屋内的情况依旧是未曾有过明显的改变，那个孩子依旧是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无动于衷，这样的状况，谁也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天明，离开大叔就那么伤心么？”柔和的声音响起，在天明的背后。温暖而又突兀。　　盖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天明的背后，只说了这一句话，再次陷入了沉默。　　天明没有勇气回过头，他如今的样子很脆弱，姿态很难看！这样的形象，怎么能让大叔给看到？大叔看到了会有多失望，他不敢想象。只不过，过了不久之后，他却被温暖包围。　　盖聂主动把他圈在了怀里：“告诉大叔，为何这次如此伤心，比任何时候都要伤心？”　　盖聂不舍地追问，他有些想不通。“大叔，这次不一样，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天明的话说了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的心思，盖聂却在以足够的耐心在等待，他长时间都处于静默不语的状态，其实是在等待着天明的回答，他需要一个答案，自己想过的，却没有证实的答案。盖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着什么，一定要让天明给出他心中的答案。　　是的，盖聂最终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不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直接原路返回。有些路，一直盲目地往前走是不会有答案的，只会越走越迷茫。只有原路返回，探明真相，才能够继续走下去。也许，有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了。这大概是盖聂在走了一晚上之后得出的结论。只不过，当他回来，当他踏入了这个院落的时候，他突然间发现，有些东西终究是要面对。他一直以为，什么样的悲伤，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心中会渐渐放下。　　只不过，当他亲耳听到屋内传来的阵阵压抑的哭声，他明白了，或许，并不是这样的。他听着这样的声音，自己的内心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痛，还有压抑。总是想着让别人忘记悲伤，将痛苦释怀，归于平静和淡然。那么，自己呢？自己埋在深处，埋葬在内心的悲伤和痛苦呢？是否真的消散于无形，是否真的放下了？是否真的释怀了？盖聂在不经意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像是在摸自己的心，像是在问自己的心，像是在探究自己的内心深处。最后，他踏入了屋内。♂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