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上午出门十分不顺利，连着踩了几脚不太干净的东西，这回她学聪明了，不穿草鞋，改穿雨靴子，虽然闷热，但是倘若再沾上东西，就不会像草鞋那么难擦。

不过苏老太下午顺利的很，她跟着老伴儿一起下了地干活，记分员觉得她年纪大却干劲十足，给她多记了两分。年老妇孺一般一天的工分是四分，苏老太上午没来，应该只能给两分，这下可好，直接给了她四分。

头顶着热辣的秋老虎，苏老太热得汗流浃背，笑起来嘴巴咧开，越发伶俐地割起谷杆子来。

“呀，你怎么还在挖蚯蚓呀？”闲的没事儿，苏暖背着她妈给她的小背篓上山玩儿，许慧的本意是让苏暖没事儿揪点小蘑菇，例如鸡枞。不过她也没指望苏暖认识啥蘑菇，就是不希望她在家里惹祸。

苏暖乐得自在，她可喜欢她妈妈给她编的小背篓了，一路走过来，摘了不少山里的小野花插在竹竿子的缝隙里，好看极了。小姑娘脸颊红红的，玩儿累了，坐在木墩子上休息擦汗，然后余光就看到了哼哧哼哧努力挖蚯蚓的张沂。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张沂不耐烦地捧起蚯蚓塞进黑麻布袋子里，皱着眉，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苏暖撇撇嘴，看着张沂手里的爬来爬去的软体动物，心里发寒：“我才没有跟着你呢，这山又不是你的，我过来玩儿都不行了嘛？”

张沂没再说话，显然是不想理苏暖。

“喂，小屁孩儿，你真的挖蚯蚓吃嘛？”苏暖揪掉木墩子旁边的花儿放在手里把玩，好奇道。

“嗯。”小屁孩儿张沂回答的简简单单。

“这玩意儿在我家里是喂鸡吃的呢！人，好像不能吃诶。”苏暖摸摸脑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张沂孜孜不倦地挖坑：“鸡都可以吃，人为什么不可以吃。”

“也对哦。”苏暖觉得很有道理，兴致勃勃地追问，小辫子甩来甩去的，十分俏皮可爱，“好吃吗？”

“你想试试？”

“嗯！”虽然苏暖觉得蚯蚓很可怕，真的真的很可怕，她从小到大最讨厌软趴趴的虫子了，但是她是小孩儿呀，小孩就喜欢探索未知的东西，所以她决定尝试尝试。

从前遭遇过被其他小孩儿抢走蚯蚓的经历，张沂对不太熟悉的人总是心存警惕。

这会儿估计是察觉到苏暖没什么恶意，小屁孩儿张沂没有上午初遇时的针锋相对，反而捡了柴火点燃烤蚯蚓给她吃。

“呸呸呸。”接过张沂递给她的烤蚯蚓，苏暖皱着弯弯的眉，刚咬了一口，没嚼两下就全部吐了出来。

张沂看着苏暖吐出的东西，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浪费!”

“可是真的不好吃嘛~好大一股土腥味儿。”苏暖连忙从小背篓里拿起自己的水壶，咕噜噜灌进嘴里漱口。

“你不觉得难吃吗？”听了苏暖的抱怨，张沂什么也没说，拿起另一串烤好的蚯蚓喂进嘴里，面不改色吞下去。

苏暖惊了。

“太饿了，习惯了。”张沂的婶婶也就是张富贵的媳妇近些年来对他一直缺衣少食，每天都使唤他干各种活儿，指使他去山上砍猪草，捡柴火。没砍够猪草，或者柴火捡的不够，婶婶就会饿着他不给他吃饭，

很多时候，他累到很晚才回去，婶婶就直接给他半个拉喉咙的粗面饼子和一碗凉水。

他太饿了，实在没办法才烤蚯蚓吃。

“诶呀，你咋这么笨呢？这么多蘑菇，野菜为什么你不吃呢？”苏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朝张沂的脑门咚地一弹，“小笨蛋。”

“我，我不知道这些可以吃。”张沂睁着萌萌哒的眼睛，无措地回望苏暖，同时还用脏兮兮的手挡着额头，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

苏暖瞅着张沂破破烂烂的衣服，叹了口气，诱惑张沂：“好啦，叫我姐姐我就教你认那些蘑菇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呀！”

哪想到张沂一口拒绝，“我没有姐姐。”他只承认苏老汉这一个亲人。

“诶呀你个实心眼儿，太讨厌了。”

苏暖生气了，背起小背篓转身就走，小短腿蹦蹦跶跶走出老远，半路上突然觉得小屁孩儿也挺可怜的，回过头去看张沂，发现张沂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无辜。

苏暖：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

苏暖又灰溜溜跑回去，顺便往背篓里捡了几个蘑菇。

等到了张沂的面前，她被东西全部倒出来，分成两拨儿，一个个指给张沂认：“呐，我奶教我的，这些都是可以吃的。”

“像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不可以吃的。”苏暖指着另一拨儿认真道，“吃了可能会死人的。”

其实苏老太压根没想教苏暖，她是一门心思地教她两个孙子的，那段时间，听说有小孩子误食毒蘑菇中了毒，恰好苏暖在，苏老太就顺便带着苏暖听一听。

所以，苏暖有时候黏苏老太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苏老太再差劲儿，再偏心，偶尔还是会想起她这个小小的孙女。

张沂看看丑不拉几的蘑菇，嫌弃不已：“真的吗？”为啥好看的不能吃，丑的却可以呢？

“真的真的。”苏暖小鸡啄米般点头，手脚麻利烤起蘑菇来。

烤好后，递给张沂。

张沂轻轻咬了一口，软软的，香香的，比蚯蚓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于是，两个半大的小人排排蹲在一起，一口一个蘑菇，吧唧吧唧吃的可香了。

自此，两小只因为蘑菇结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小老弟，你叫啥？”

“张沂，你呢？”

“哦，我叫苏暖。”

说来也怪，苏老太今儿下午还真是捡了一只野鸡，胖胖的，足有好几斤重。

抱着老李家都能捡到野鸡，为啥她不能捡到的想法，苏老太下了工，转着浑浊的眼珠子，打算去山里头转一圈儿。

她来来回回转了三圈儿，别说野鸡了，连根鸡毛都没瞅见。。

正准备光着手回去呢，一只肥肥的野鸡扑腾着翅膀半飞半跑从她头顶砸过来，野鸡跑得飞快，鸡毛飞掉了好几根。

然后，苏老太傻眼了。

野鸡跟眼瞎了似的，半分不偏砸中了苏老太前头的大树上，最后慢慢地凭着重力滑了下去。

苏老太赶紧蹭蹭蹭过去，凑近看，好家伙，砸死了？！

苏老太四下瞅了两眼，没人没人，真好！她迅速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麻布袋子，兜起野鸡，专选人少的地方走。

遇见有人问，苏老太便说自己去山上揪了一些野蘑菇回去煮汤喝，麻布袋子厚实，看不出野鸡的样子，再加上她也确实揪了些野蘑菇，大家便看不出啥端倪。一个劲儿夸她年纪大，体力好，是村里头身体最好的老太太。

苏老太喜滋滋地抱着野鸡，突然想到什么，呆住了。

咦？咋小孙女说话一说一个准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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