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的信任让苏惊鸿十分震荡。

她知道自己没交错人。

这里与她曾经的世界不同，在这里，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不论如何，她只有在这条路上不断前行，末路狂花，问鼎大道。

所以，能有一两个真心相待的人，她该分外珍惜。

送走沐沉，苏惊鸿思索片刻，还是换上衣服，去了趟夜氏皇庭。

她身上有夜阑给的令牌，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皇宫，还在路上遇到夜阑。

他刚从安置于丁丁的寝殿出来。

看见苏惊鸿，上前道：“稀客啊。”

“见过太子殿下。”

“与我这般客气作甚，说吧，进宫却不告诉我，莫非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一手玉扇，端方如玉。

苏惊鸿摇头，“我这么良善的人，怎么会打鬼主意，实不相瞒，我这次进宫，是来找国师的，听说他住在宫中圣殿。”

“哦？”

夜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知道苏惊鸿与国师有些渊源，甚至在中秋大宴上，他还曾现身护短，重重搓了凌家一干人的嚣张锐气。

只是……

莫非国师没赐予什么灵宝，让自己徒弟随时求救？

这样找上门来，还想无头苍蝇似的在宫中到处乱逛，实在不符合国师严谨的作风。

“正好我现下无事，不如带你过去。”

“多谢。”

苏惊鸿也不客气。

一路随着夜阑来到国师圣殿，在千阶白玉石阶下停了下来，宽广的大殿广场上空荡荡的，别说是人，就连个飞禽蚊虫都看不见。

长空万里，却显得这里更加苍渺寂寥。

夜阑道：“国师喜静，一般若没有什么大事，我们是不会来打扰的，你来之前，可告诉过国师了？”

“没有。”

夜阑：“……”

你这样干脆，我真是没有理由放你进去。

苏惊鸿似乎猜到他的想法，解释道：“哦，我前几天把他惹恼了，今天是特意来道歉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抖出来。”

“我该感谢你有良心吗？”

“你知道就好，不用特意说出来。”

“你……哎，我真是说不过你。”

饶是温和如夜阑，此刻也不得不被苏惊鸿噎得哭笑不得。

他甚至不敢想，等到几天后启程返回宗门，于长老刚刚愈合的伤口，会不会气得再度裂开。

苏惊鸿却始终带着自己大条的神经，冲他挥了挥手，“好了，我进去了，祝我好运吧。”

“那你，注意安全。”

夜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目送她走上石阶。

不知是不是苏惊鸿的错觉，总觉得夜阑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苏惊鸿走上白玉石阶，在圣殿大门外停下。

“师尊，徒儿来看您老人家了。”

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夜阑远远看着，已经为她点上一排蜡烛。

就在他等着苏惊鸿被一巴掌拍出来的时候，那抹红色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圣殿大门之中。

等他再要看，大门却发出声闷响，稳稳合上。

夜阑：……

算了，祝你好运吧。

眼见自己做不了什么，他只能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边苏惊鸿进入圣殿，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琉璃金殿，富丽堂皇，只有满地的黑砖，映着天穹覆海，空旷寂寞。

苏惊鸿无比震惊。

她走在大殿上，只听见回音渺渺，偌大的宫殿，只有他锦靴细微的声音。

老祖曾说，国师与他相识五百余年，难道在这漫长的五百年间，他一直独自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一直是一个人吗？

苏惊鸿觉得有什么刺进了心里，硌得疼。

“师尊？”

“你眼里何曾有我这个师尊？”夜无极的声音从圣殿深处传来，“走吧，从此以后，我再不管你。”

他声音极其冰冷，像极了当初在苏家后院，他拿着一把寒意森森的千霜剑，放在她脖子上的时候。

没有温度。

苏惊鸿没有走。

她继续往前，一步步走向那个冰冷的玉座，走向那个白衣清冷的男人。

“你不管我，那我管你，总行了吧。”

苏惊鸿充耳不闻，慢慢走到玉座旁边，只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冽酒气。

她震惊。

“……你喝酒了？”

在她的印象中，夜无极绝不是会酗酒之人，他就像是高岭之花，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清贵得不似凡尘中人。

苏惊鸿扶他睡在玉座上，又从灵玉空间中取出甘露毛巾，拧干了给他擦脸。

只是毛巾还没有碰到他的脸，她就被夜无极握住了手腕，“如果，我没有及时带着夜倾城赶回去，你真要让人活刮了？”

他的手颤抖。

声音里带着怒气。

苏惊鸿看着他，“当然不是，我又不傻。”

“那你准备怎么做？刑台上的锁链都受过高阶灵修符咒加持，以你现在的灵力水平，根本不可能挣脱，你还要骗我吗？”

“我叫你啊。”

“你……”

“师尊法力无边，你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徒弟被人欺负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及时赶回来，救我于水火的。”

苏惊鸿也不知道是没看清楚形势，还是说话本来就是这七分说笑三分散漫。

夜无极听了半天，觉得胸口怒火不但没有半点消散，反而愈烧愈烈，似要将他吞噬、撕裂。

他狠狠用力，将苏惊鸿按下，翻身而上。

谁知，苏惊鸿不但没有推开，反而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笑声仿佛幽冥魔域下妖女的魔铃，清脆悠长。

夜无极怒得不行。

“苏惊鸿！你还好意思笑？”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在乎我，关心我，所以才会为我动怒，能得你一颗赤诚之心，我心欢喜，为何不笑？”

苏惊鸿仰头望着他。

她的眼睛像是九重天上的落星之河，在这座寂静幽暗的大殿里，聚集着这天地间最璀璨的色彩。

明亮，诚意。

美得无与伦比。

“如此不知死活，不爱惜性命，信不信我以后再也不管你？”

“诶，你可不能不管我，你是我师尊啊。”

“我不想要你这么不听话的徒弟。”

“可我要你，师尊，我拜入宗门也是为了进章莪山，等我弄到瑶草，就回来伴你左右，好不好？”

这圣殿太寂寞。

如果真要选，那她的余生，愿与他共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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