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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宫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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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嬴政有个喜好,就是愿意查看地形图。帝国疆域的广阔已经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嬴政就算在喜欢巡视,这么大的地方也走不过来,因此他让人将描绘帝国疆域的地形图悬于殿壁之上,批阅奏折疲惫时就站在壁前看上一看。

对比大秦以前的地形图,如今的疆域不知是原来的多少倍,嬴政意气风发,看着图画是满脸笑意。

李斯走了进来,向嬴政禀明了三件事。一是“焚书令”取得了效果,不利于皇帝的各种都已经被官府打压,涉及到的禁书几乎被查烧殆尽;二是各地为了修筑直道而征发的刑徒、赘婿和商人等三类人已经在预定地点集结完毕;三是南方的百越和北疆九原郡的治理已经初见成效。

都是好消息呀,嬴政听完满意地点点头,他用手指指东方疆域外广袤的大海,“李卿,朕如今可以说是得偿所愿,欠缺的只有两件事了。”

李斯经过上一次的教训,面对嬴政时是更加小心在意,听到嬴政的话在不知其是何意的情况下并未敢贸然应声。

嬴政看来是有感而发,也没想李斯回答,他走回到书案前,背对着李斯,“朕如今在等那徐福的消息,若是真能求取仙草固然可喜,就算不能,只要其能够绘制出航海图,我大秦将士也将扬帆出海,继续向东方挺近。至于第二件事吗。”嬴政转回身看看李斯,“这咸阳宫朕住了有三十余年了,原来还没有什么,但如今各地送来的宫人越来越多,现在看来,先王留给朕的宫殿有些狭小了。”

嬴政话一出口,李斯就明白了嬴政的用意。换做往日,李斯一定会以商纣营建鹿台而亡国的事例劝谏嬴政,但现在李斯不会了,他看看满脸骄色的嬴政,“陛下所言甚是,但不知陛下有何心仪之地呢?”

见李斯没有劝阻,嬴政很是高兴,他拿起一张图在书案上展开,招呼李斯近前来看,“卿家你看,这是关中地形图,我考虑过了,昔日周文王建都于丰,周武王建都于镐,这两地位于渭水南岸的沣水两侧,临近咸阳,都是气势宏伟的帝王之都及景色宜人的风水宝地,其中尤以上林苑最佳。朕的意思是利用丰、镐两地原有的基础,在上林苑建造一座百官上朝和朕居住的两用的宫殿,并将丰、镐两地连接起来,如此就可形成一片规模宏大的宫殿群,这还是我受蒙恬连接秦、燕、赵长城的做法而想到的呢,李卿你看如何?”

李斯总管大秦帝国的内政,很清楚帝国如今的现状,听完嬴政的话他略一沉吟,“陛下,营造宫殿固然可以彰显我大秦的实力,让陛下也可因此而君临天下,但帝国如今的总人口大概在两千万左右,除掉老弱以及妇女,青壮之男也就是五百万之间,而今赵佗、任嚣领五十万精兵驻守百越,蒙恬率三十万精锐防卫北疆,修筑直道的有十万,修建长城的有二十万,骊山给您修墓的也有二十万,加上负责后勤辎重的军队、各地驻防的将士,以及奔波在路上为他们运送粮草的民伕,我们能够调动的资源其实已经很有限了。”

嬴政点点头,“卿家所言朕也知晓,每年征发二百万以上的壮丁服徭役确实辛苦了一些,百姓的负担也的确重了一点,但就像驰道、直道、灵渠和长城这样的工程,眼下虽然艰苦,但却是一劳永逸,惠及子孙,想来只要对百姓讲明道理,他们可以理解。另外这几年收成良好,谷物大熟,百姓家中余粮尚可支持,只要过了这几年,朕想百姓的日子就可以大大缓解了。”

李斯没有再说,自己的意思既然嬴政已经很清楚了,自己就没有必要再坚持了。他看看嬴政,“但不知陛下想委派何人担此重任呢?”

嬴政笑了笑,“这等事按理说卿家是不二人选,只是我看你事物太过繁忙,若将所有重任都压在你肩上,我也担心你的身体,毕竟也是半百之人了。”

李斯躬身施礼,“多谢陛下体谅,臣近日确实也有些力不从心,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

嬴政点点头,“是呀,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时候用用新人了。朕想过了,少府章邯文武俱佳,可以让他担当此责,也好借机看看他到底如何。”

只要不是赵高的人,李斯对用谁都无所谓,因此他想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了。

帝国实施郡县制,李斯功不可没,这种功绩不单单体现在他一力推行郡县制上,主要反映在李斯的用人上。由最开始的三十六郡县,加上后来的百越、闽越和河套地区的郡县治所,所有的官吏都是李斯一手提拔任用的。这里面李斯可能会有任人唯亲之嫌,但几年过去了,应该说各地官吏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治理地方的能力也得到了当地百姓的认可,否则诸如实施《大秦律令》,推行书同文、度量衡、车同轨等措施,征发这么多的民伕参与到修长城、建灵渠等诸多的工程都不可能行动迅速且顺利完成,由此可以看出,李斯在选人、用人上很有一套。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今天嬴政才会向李斯征询意见,是否可以启用章邯这个人。

见李斯点头首肯,嬴政很是高兴,当即传旨让章邯觐见。

章邯是近几年嬴政身边的亲信将领,但自从洹水河畔奉嬴政旨意,在项少龙手上救下赵高后就再也没有表现的机会。章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嬴政何以如此对待自己。但章邯此人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等待和忍耐。出兵百越时他很想带兵出征,进攻匈奴时他也想驰骋疆场,皇帝出巡时他也想成为护卫皇帝的领军之将,但这些机会他想来想去都放弃了。因为他知道,相比赵佗、蒙恬、蒙毅、李斯这些皇帝身边的名将和重臣,自己的地位相差的实在是太过悬殊了。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有默默等待这一个途径,所以这几年章邯虽为少府管事,但却是低调的很。

嬴政将章邯找来,向其说明了任务。章邯知道李斯在人事安排上有怎样的话语权,自己能得到现在的重任想来李斯说了不少好话,躬身领命的同时也不望感激地看了李斯一眼。

李斯、章邯前脚刚走,公子扶苏就来了。嬴政有准备,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听到建造宫殿的消息就一定会来劝谏自己。嬴政有些想不明白,外人都说扶苏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刚毅果敢、礼贤下士,但不知为何,现在自己每做一件事,扶苏好像都不赞成,都要来劝谏一番,父子关系也因此在这一段时间弄得很僵。身为帝王,扶苏还是很守臣礼的,可嬴政一旦以父亲的身份想要说儿子几句,扶苏就会据理力争,父子二人有时候还会面红耳赤,气得嬴政有时候真想动手揍扶苏一顿。

这一次也不例外,扶苏对嬴政说了一大堆劝谏的话,力阻其父皇不要修建宫殿,并说这是劳民伤财、有失民心之举。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扶苏除了搬出商纣王营建鹿台因此亡国的典故,还将过往晋国、楚国国君因修建高台,弄得国库空虚、百姓怨恨的事也都讲了一遍,最后的结论就是:营造宫殿是奢华之举,它反映的不是帝王君临天下的气度,而是罔顾百姓生活,昏庸之君的表现。

扶苏的话可气坏了嬴政,修不修宫殿倒是其次,儿子居然说自己是昏庸之君,这是嬴政绝不能接受的。纵横七国,名扬天下的项少龙都说自己是千古一帝;嬴政自己也认为,他所创造的功业是前朝任何君王都没有的,不想这样的功绩在儿子嘴里居然成了昏庸之君,他当即严厉呵斥了扶苏,并少有的让他即刻离宫。

扶苏也没客气,施过礼后就离开了嬴政的宫殿。不过扶苏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来到了丞相李斯的府邸。李斯其实已经料到扶苏会来,并且会质问自己为何不劝谏皇帝。果不其然,扶苏见到李斯直接开口,说丞相您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大修宫殿、大兴土木的危害,长此以往,奢华糜烂之风将大行其道,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皇帝一旦开始修筑宫室,上行下效之下,众大臣必然效仿,接着就会带动天下富户,最后必然是压榨百姓,造成十室九空的局面。

李斯苦笑,他对扶苏解释,说自己何尝不知道这样做的危害,但皇帝心意已决,又岂是他所能劝解得了的呢。而今皇帝志得意满,自从迷恋上长生之术后心性大变,平日里深居简出,群臣都不知其去向,一个个弄得慌慌张张,已经不是从前的秦王了。李斯还举个实例,说他有一次和蒙毅、赵高在大殿共同等待嬴政,在嬴政未到时他们交谈了几句。当时大殿之上并没有其他人,但嬴政居然知道他们当日所谈的每一句话,由此可见嬴政当时就在宫殿的隐蔽处偷听他们谈话。李斯最后对扶苏道:“公子,通过这件事就可以知道,陛下现在对谁都不信任了,你想我劝谏还有用吗。”

扶苏点头,恨恨地道:“都是那些方士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说什么长生不老,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拆穿他们的假面具。”虽然如此,扶苏最后还是对李斯不满,说你身为朝廷重臣,执掌国政,就算明知劝谏无用,但也要尽臣下的本分,岂能听之任之呢。

一席话说的李斯也是面红耳赤,只是诺诺连声。

扶苏不想李斯难堪,好言安慰了几句,也就告辞出门了。

扶苏的劝谏非但没有打消嬴政的念头,相反让嬴政更加坚定了决心。他任命少府章邯统领营造宫殿之事,又征发民伕四十万,在上林苑的阿房之地为其建造东西长约五百步(约693余米),南北宽约50丈(约115米)的前殿。嬴政明确要求,大殿建成后殿上务必可以容纳万余人,同时在殿下竖起五丈高的旗幡。

章邯请嬴政为大殿命名,嬴政心想,“我要打造的是古往今来最为壮观的天下第一宫殿,这名称可得细细研究,容不得半点马虎。”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好,准备等工程完毕,再集思广益,让那些博士为宫殿起个好名字。可做事必须师出有名,总不能没有名头就干。嬴政灵机一动,想起修建宫殿的地点在阿房,于是为宫殿临时起名为“阿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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