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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战功无数,未尝败绩的秦国上将军王翦,最终还是败给了生老病死的天道。尽管有皇帝为其亲自起灵的荣耀,但最终的归宿却与他那些对手一样,复归于尘土。胜也好,败也罢,到头来终究殊途同归。
望着长长的送葬队伍,听着不绝于耳的哭泣之声,嬴政站在那里扪心自问,“这就是我想要的吗?倘若有朝一日我也身死,我的那些还未完成的计划有谁能够代我完成呢。”嬴政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涌上一种伤悲,或许是怜惜王翦,或许是哀怨自己,或许是为了天下苍生,谁知道呢,世事无常,白云苍狗,现在的嬴政只想回到咸阳,看看那徐福和卢生是否传来什么消息。想到这些,嬴政有一种兴奋,还有一种期待,有希望,毕竟是好的。
兰池在咸阳城的东面,是进出咸阳的必经之所。兰池也是一个集市,特别是在嬴政迁天下富户到咸阳后,大部分的六国富户因心念故国,都愿意选择在兰池这个地方定居,毕竟这里是咸阳城最靠近东方的地方。
由于众多富户的聚集,兰池由以前一个偏僻的所在迅速成为咸阳城现在最繁华、奢侈耀眼的地方。那些迁居而来的富户知道嬴政的用意,就是怕他们暗地里资助反秦的势力,但有没有资助谁知道呢,还不是嬴政的一句话吗,所以这些人抱着朝不保夕的态度,尽量挥霍手中的钱财,以免留给官府口实。正因为如此,兰池成为咸阳城的一个消金窟,各色行当都在这里聚集,为这些富人提供消费的场所。
夜已经三更了,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进入梦乡的时候,兰池的喧嚣才刚刚结束。嬴政在城关关闭前进到了城中,他早就听说过兰池这个地方的富庶,既然有幸赶上了,他当然要好好看一看,毕竟这个地方的兴旺其实是他一手造成的。
嬴政并没有到某个场所,他只是静静地,远远地看着兰池的市井繁华,待一切都归于平静时,他带着身边的四名侍卫,走上了兰池的街市。
青石板的大街在月光的映衬下透着一种古朴的味道,仿佛这才是它的本质,而那些灯红酒绿和纸醉金迷不过是寄生在它身上的附着物而已。这一刻,那些附着物统统的消逝掉,还原了它本来的面目。
嬴政很有兴致,左瞧瞧,又看看,好像这样一来,他也亲身参与到了这种夜夜笙歌的生活当中一样。有的时候,他还特意停顿一下,用手指着某处所在,像是想起了什么。
街市在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嬴政信步走来,片刻之间就走到了街市的尽头,正当他刚刚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的时候,但见剑光一闪,屋檐下钻出一把剑,直刺嬴政的后背。
这一剑好快,可以说是快如闪电;这一剑好亮,剑光已经盖过了皎洁的月光。这一剑时机正好,正是嬴政刚转身,精神最松懈的时候;这一剑好狠,选的是嬴政的后心,看起来是要一剑穿心,要了嬴政的命。
就在剑刃及体,即将刺进嬴政身体的一瞬间,长剑前进的势头突然停止了,原来是两把钢叉锁住了长剑的力道。
嬴政复回转身看着眼前的刺客,“你是谁,为何要刺杀与我?”
这刺客也不答话,手臂用力,想要从钢叉之中抽出长剑,却觉得对方膂力甚大,想来是功力非常深厚。他心中一惊,不想嬴政身边竟有这等高手,心念电转,左臂一起,横扫侍卫的前胸。
这侍卫也没想到自己的钢叉已经锁住对方的长剑,此刻还能反击,只得撤去钢叉,任由其脱身。刺客毫不怠慢,一个飞掠,就要跃上街市旁房屋的屋檐。就在此时,本来走在嬴政前面的那名侍卫突然飞身而起,竟然凌空连翻了三个筋斗,手中长剑瞬息之间刺出三剑,就好像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刺来一样。
刺客大惊,除了昔日的边东山之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人能使出这样的招式,而且看起来这个人的凌空飞跃之术和出手部位的诡异实不亚于边东山。刺客长剑挥出,与对方长剑接连互撞,化解了这一招,但身子却也势尽,不得已落了下来。
刺客身躯着地,后侧一柄长剑带着凌厉的劲风呼啸而来,剑锋所及之处笼罩了刺客大半个身子。这刺客与天下知名剑手,如闵廷章等也交手多次,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威力这么巨大的剑气。对方出手只是一点,但在刺客看来,自己整个右半边的身子都在对方剑气覆盖范围之内。
天下间哪有这么多的高手,而且还聚在一处,分明是有备而来。刺客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落入了一个圈套,但此时对方攻势凌厉,他也来不及细想,右手一震,长剑接连变换了几个剑式,挡住对方的来剑,跟着左臂一探,一只铁手反刺对方的咽喉。
这名侍卫见对方在如此局面下还能拆招并反击,对刺客的身手也很是钦佩,不由得点了点头,长剑瞬息之间竟由攻转守,避开了刺客的这一抓。
说也奇怪,这三名侍卫武功虽惊人,但却没有联合出手,只是守住不同的方位。刺客无暇多想,一个转身就向没有交过手的最后一名侍卫跑去。他刚跑出两步,忽见眼前精光耀眼,一件奇怪的武器向自己攻来,看起来既像刺来的长剑,又像横扫过来的长刀,很是让人诧异并难以捉摸。
刺客也很是心惊,一时间真不知道还如何应付才好。但他反应极快,左臂一横,心想管他是长剑还是弯刀,反正铁臂都可以阻挡。
攻势消弭于无形,这名侍卫看着刺客笑了笑,“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武功的确进步了不小,难怪连闵廷章都制你不住,孟无离,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刺客一愣,想不到对方竟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刺客正是孟无离,他本想趁嬴政夜出,身旁仅有几名侍卫的大好时机,一举刺杀嬴政,不想这几人却是武功惊人。最主要的是,孟无离看看场中四名侍卫,发现自己竟是一个人都不认识,这可让他吃惊不小。
孟无离长剑一振,“你们是什么人?看你们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是真正的侍卫吧。”
手执钢叉的那人笑了笑,“我们的确不是侍卫,但如果嬴政不出来,我们也找你不到。”
孟无离听见这人竟直呼嬴政的大名,知道在其心中,根本没有把嬴政当回事。孟无离年轻时虽位列燕国四大杀手,但只是以勇武著称,并不擅用心机。直到他在洹水河畔被项羽砍去一臂,随后又经历了荆轲、边东山惨死后,这才性情大变,通过苦练铁臂武功,进而心机开始深沉。此刻他听这侍卫的话,很明显对嬴政并不是很感冒,登时就醒悟了。想嬴政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贵为皇帝,君临天下,还有谁敢不臣服,算下来恐怕只有塞外的乌家堡了。
孟无离想到这,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们是乌家堡的人。”他眼睛扫向手执古怪兵刃的那个人,一瞬间就想起了哪些乌家弟子,立刻道:“这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武器我见过,名叫吴钩剑,你就是项少龙。”
这名侍卫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这孟无离片刻之间就将自己身份说破,不由得放声大笑,“不错,不错,若这样下去,再过几年,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对手了。”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里面本来的面目,正是名扬天下,纵横七国的乌家堡堡主——项少龙。
嬴政一个人在王翦灵前吐露心声,承认当初猜忌王翦是自己做错了,这肺腑之言换来了一声叹息。按照常理,空无一人的灵堂突然有人说话,换做常人非得魂飞魄散不可。但嬴政岂是常人,他听到那一声小盘,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是喜不自胜。因为他知道,普天之下,能唤出这一声的,只有他的师傅项少龙了。
四名纸扎的武士在这一刻全身裂开,碎片遍地,从里面走出来四个人。嬴政此时正跪在王翦的灵前,透过四处飞扬的纸片他已经看清,来人正是项少龙和他的忠肝义胆的兄弟,乌卓、滕翼和荆俊。
王翦戎马一生,从寒风如刀的北疆抗击匈奴,到满目苍翠的南方灭掉楚国,真可谓是南征北战。虽然一生未尝败绩,但艰苦的军旅生活早已经过早的透支了他的身体。王翦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功成后立刻交出兵权回频阳老家养老。他本想颐养天年,不想多年战争积累的伤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王翦回老家的第三年就找上了他。
王翦也曾多方寻医医治,但身体一直时好时坏,总是不能痊愈,终于一病不起。他是个耿直,不愿麻烦别人的人,其子王賁曾多次向他建言,可以找皇帝嬴政请御医医治,或者到塞外乌家堡,找他的结义兄弟项少龙想办法,毕竟肖月潭和纪嫣然等都精通医道,但王翦都一一拒绝了。
如此熬了一段时日,王翦自觉病体沉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回想自己的人生旅程,虽然破敌无数,但最令人难忘的,还是与结义兄弟在一起的情分,那段青春岁月,才是对酒当歌的人生豪迈。王翦强撑病体,亲笔作书,给自己的结义兄弟写了一封信,派人通过秘密渠道送往乌家堡,一定要在临死前再见兄弟们一面。
项少龙接到书简放声大哭。回想咸阳校军场初识王翦,与其一战后相互倾心欣赏,到后来志同道合与乌卓、滕翼、荆俊义结金兰,兄弟之情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乌家堡退往塞外时遭嬴政追杀,若不是王翦领兵从侧翼威胁嬴政,项少龙恐难逃脱。为了大秦的基业,王翦按照项少龙的嘱咐忍辱负重,承担起扫平六国的重任,并与乌家堡遥相呼应,才肃清大秦北疆,保国家安定。
项少龙急忙将大哥乌卓、二哥滕翼、五弟荆俊找来。三人一见书简内容也是痛哭流涕,哀痛不已。几人一商议,事不宜迟,若迟来半日,或许连王翦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立刻将乌家堡重要人物全部找来。项少龙让图先和夫人纪嫣然统领乌家堡所有事物,乌言乌果负责外围领军,刘巢总领内务,其他人等协助图先,外松内紧加强警戒,以防匈奴、月氏部落来犯,随后兄弟几人立刻登程,风风火火赶到频阳。
见到兄弟几人王翦精神登时好了许多,但项少龙知道这不过是病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只是他不忍心说出来,而是试探的问王翦还有何心愿。王翦是个聪明人,理解了项少龙的意思,说自己征战一生未尝败绩,其功绩足可名垂青史。儿子身为朝廷大将,孙子也是将门之后,想来日后也不会差,自己一生可以说功德圆满。而今兄弟再聚,他已经无憾了。
当夜,一代名将病逝于家中。项少龙知道一旦王賁给嬴政报丧,以王翦在秦国的地位,嬴政必将亲来吊唁。项少龙不愿与嬴政见面,本想与几个弟兄为王翦守灵一夜,然后就悄悄返回,不想嬴政竟结束东巡,易服来见王翦。项少龙见已经避无可避,灵机一动,这才与乌卓等假扮灵前武士,只是希望嬴政祭拜后快些离开。
嬴政在王翦灵前吐露心声,深深忏悔。项少龙本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今见嬴政真的放下帝王之尊,在王翦灵前叩头,想起嬴政的一生说到底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不由得也是感慨万千,于是才有了灵前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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