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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无心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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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听说过塞外乌家堡的名声。西陵城一战,李信三十万秦军被杀了一个全军覆没,这是东方六国在与秦军作战时取得的最大成果。为了掩饰身份,项少龙以楚国项氏为名,这固然可以瞒过很多人,但瞒不过范增。原因很简单,他的身边就是楚国项氏的宗族所在地,他们有没有参加西陵一战,范增知道的一清二楚。

西陵一战至少为楚国争取到了两年的喘息时间,但当时大多数楚国人的心中,也包括范增在内,都有一种错觉,认为凭着这股气势,再加上项燕的运筹帷幄,说不定可以反攻秦国,至少可以收复故土。但他们失望了,项燕西陵一战后好似人间蒸发,换来的是楚国以屈定为主将,在东冈迎战秦军。而这一次,秦军的主将却换成了那位不败名将——王翦。

范增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楚军最终一定会失败的结局他却是预料到的,而心中的谜团直到他遇到闵廷章才最终揭晓。

夜半无人时,范增对照地形图详细研究过西陵城那一站双方的军事部署,对鲁台山那七路伏兵的设置很感兴趣。恰好,楚国项氏也有人参与到那次战役当中,所在的部队正好是屈定的那路伏兵。这家伙回到居巢后曾经绘声绘色地向包括范增在内的很多人描述过当时的场景,当说到屈定、景骐两路伏兵都冲不垮李信的防御圈,范增频频点头,为李信在危急之时依然镇定自若感到佩服;当说到项燕三路人马适时赶到,合围李信时,楚国项氏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身临其境,奋勇杀敌;当说到屈定、景骐奉项燕将令,马不离鞍,人不卸甲,紧追李信不舍,在申城下被李信援军包围苦战不得时,范增也曾大张着嘴,和楚国项氏众人以为这次楚军必败了;当讲到空中飞来“十字飞旋夺”,季布领兵及时赶到时,范增虽然年近七旬,但也与大家一道欢呼雀跃,振奋不已;当战局继续进行,屈定、景骐、季布三路人马冒死而进,再遇平舆秦军时,范增为楚军不眠不休,连续作战又捏了一把汗;再听到秦军粮道被断,而秦楚交兵之时,又一路龙且生力军杀出,再破秦军时,范增长出了一口气;最后,项燕帅字旗出现,秦军已经溃败,连寝邱一城都不敢守,而弃城逃跑时,众人都知道秦军的结局了;最后的最后,七路人马连追三日三夜,秦军全军覆没的结果一出,大家竟然是相拥而泣。

范增擦擦老泪,心绪难平。他学识渊博。为人刚正,与楚国项氏比邻而居,深得楚国项氏家族的敬仰,待他是宛如父辈。范增私下又找来那人单独为自己讲了一遍当时的战局发展,这次他发现问题了,那就是当初李信兵临西陵城下之时,另一路秦军主将蒙武却为何按兵不动呢?

这种战略问题就不是参与拼杀的楚国项氏所能解决的了,还好,答案在不长的时间后自己就出现了,那就是楼无心的到来。

楼无心奉项少龙将令,率领五万楚军精锐当道安营,挡住了秦军蒙武的去路。蒙武是秦国名将,上将军蒙骜的儿子,是秦国现在名将蒙恬、蒙毅的父亲,可以说一门将才。蒙武深得乃父韬略,对父亲蒙骜兵败华阴道,死于东方六国箭下一事满心怨恨。这次作为副将,单独领兵从赵地进军,配合李信攻楚,他也曾想过要建立不世之奇功。按照当初的计划安排,蒙武对阻拦自己的楼无心发起猛攻,其意就是造成一种秦军主力在这个方向的错觉,引诱楚军精锐增援楼无心,利于李信快速进军。

项少龙果然没有看错人,还真多亏了楼无心,作为楚国原相国李园的得力手下,在严复、东闾子和楼无心三人中,要论军事素养,楼无心排名第一,否则当年收复滇西一战,为庄氏复国,李园也不会派楼无心前往,配合项少龙的特战队员,一战而定滇西叛军。

其后楼无心一直奉命驻守滇西,他效仿项少龙之举,为自己也建立起一支特战队伍。当然,他的特战队伍不是像乌家子弟那样擅于小队奔袭、暗战,而是结合两军作战的特点,有点类似于敢死队性质的队伍。

面对蒙武的疯狂进攻,虽说楼无心带领的是楚军精锐,但由于连战连败,楚军从心理上就对秦军有所惧怕,因此几道防线接连失守。楼无心知道处境堪忧,若没有奇兵出现,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抵挡秦军。他在中军辕门仗剑而立,身边没有一名亲兵,对楚军大喝,“我之所在就是最后一道防线,言退者,立斩。”这一下果然稳定了楚军,他们也知道,一旦秦军破营自己也是无路可逃,求生的欲望让他们鼓起勇气,拼死作战,还真挡住了秦军。

蒙武的意图有两个,若能攻克楚军自然最好,他就由奇兵变为主力,直捣西陵城;就算未能攻克楚军,他的猛攻之举也会吓破楚军主将的胆,让他赶紧求援,这样一来自己的作战任务也就完成了。

秦军最初的作战很顺利,虽遇激烈抵抗,但秦军还是推进了很远。但这种局面在推进到楚军中军大营附近时就完全不同了,楚军不似以往困兽犹斗,而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是死战不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遮天蔽日的旌旗摇摆中,蒙武依稀看到一员大将仗剑而立,其身前三尺之地宛如禁区,秦军虽然连续猛攻竟是不能靠近分毫。

蒙武很奇怪,不知道这名楚军主将是谁,当即让中军旗牌官上去查看。旗牌官回来禀告,说已经问过了领军冲锋将领,楚军中军大纛旗上是一个楼字,主将名叫楼无心。

蒙武听说领军将是楼无心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楚国原相国李园文武双全,手下有三个得力干将,这楼无心即是其中之一。滇西复国一战,就是这楼无心协助项少龙一战而定,这件事项少龙返回咸阳后曾经与人提起过,而且对楼无心也是大加赞赏。当时七国战乱不休,秦军的谍报系统非常高效,对东方六国的重点人物都有专门的调查。既然这楼无心已经崭露头角,他的信息也就源源不断的汇集成资料,交到了军中将领的手上。

楚国内乱,相国李园被杀,负刍成为楚王,这些事蒙武是知道的,他当时以为楼无心远在滇西,不可能回来。就算其回来,也会为旧主报仇,绝无可能替负刍效力,但今日得知楚军主将竟是楼无心时,蒙武还是感到震惊。

对手既是名将,蒙武不敢大意,何况秦军连番冲锋也有些疲劳了,最主要的,蒙武认为自己这一战已经成功地完成了战略意图,他想看一看楚军是否会增援,以此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因此他令旗一挥,让秦军缓缓后撤。

换做旁人,见本已经完全占据上风的对手后撤,自己暗呼侥幸是第一反应,哪还有心思追敌呢,更何况对手是后撤,又不是败退,能守住大营就算很不错的结果了。但楼无心不同,因为他曾经听项少龙讲过,秦军战力之强,兵甲之利是天下少有,不过秦军也有个弱点,就是为了在战场上激发将士的斗志,他们往往将宗族、乡邻、子弟之间的人编排在一起。这样做的好处是,他们彼此熟悉,一旦有人阵亡,活着的人为了给阵亡的人报仇,往往会激发出更大的斗志,这就是秦军过往就算作战不利,往往也死战不退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当然就是跟秦军的制度有关,因为他们注重军功,以斩杀敌军多少,拿到多少敌军人头作为向上升迁的资本。不利的一面是,秦军在变换阵型,或者后撤时,他们往往要互相寻找相识的人,好增加自己的存在感,这样一来人员的位置就会调整和互换,在一瞬间造成阵型的混乱与松动。

这个弱点是习惯性的,因为当时主将一定是在前指挥,绝不会回头查看自己部下的移动,更没有时间去纠正这种行为,但战场瞬息万变,就是这种看似没有破绽的无意识行为,却给了对手一个机会。当然,这种机会转瞬即逝,要想抓住,一是要看对方主将是否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观察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其二是,就算你能观察得到,但手下是否有一支具备这样战斗力的队伍,去勇敢的冲击这个破绽,进而改变战场局势。

让蒙武不幸的是,这两个条件楼无心都具备。之所以身边一个亲兵都不留,楼无心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敏锐的发现了秦军后撤时阵型的少许混乱,令旗一挥,五百名久经训练的亲兵组成的敢死队纵马狂飙,风一样向秦军侧翼冲去。

秦军侧翼立刻发生了混乱,进而带动整个阵型开始出现松动。让蒙武幸运的是,楼无心策略虽正确,但敢死队中毕竟缺乏那种可以斩将夺旗,一锤定音的人物,这也是当初项少龙为何选择朱炯和项羽担任左右翼先锋的原因。

蒙武不愧是名将,在他的指挥下,秦军迅速组织起了防御。一旦阵型的破绽被弥补,秦军令人恐怖的战斗力就将发挥作用。楼无心当然知道这一点,立刻指挥楚军开始整体逼近,以支援自己的敢死队。

战场的变化让蒙武一时间有些心慌,特别是楚军正确的战术运用以及快速地转守为攻都是他始料未及的。楼无心果然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蒙武有了这样的想法后,稳妥为上,老成持重的他当即决定,不再与楚军过多纠缠,而是徐徐而战,退了下去。

楼无心的进攻也未尽全力,不过是以进为退的一种手段罢了,见自己的敢死队无恙,也就不在求战,而是退回大营。

楼无心拖住蒙武,也就间接帮助到了项少龙。其后李信兵败,蒙武得知后大惊,唯恐自己后路被断,当即退兵,楼无心也按照事先的计划,军营挂印,离开了大营。楼无心的手下事先已经接出李嫣和郭秀,汇合后一起来到居巢。依楼无心的想法,居巢还是离楚国太近,应该到吴越之地去,但李嫣和郭秀却故土难离,看居巢一地山水秀美,坚持不走,楼无心无奈,也就在此地安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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