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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路

作者:水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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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东山也尝到了逃亡的滋味。

所有杀手都派了出去,自己在蓟城城门前又亲自堵截,想不到依然抓不到闵廷章。更主要的是,自己的手下居然没有带回任何的消息。边东山在城门前搜寻时,经常会听到附近乡民在一起议论,说城外最近接连发现了不明身份的剑手尸体。从乡民描绘的情景看,边东山猜测出,这一定是谡下剑宫弟子的尸身,当然里面也有自己的手下。对于谡下剑宫弟子的武功,边东山是了解的,他不相信,凭这些人就能救走闵廷章,因此他虽然有些焦急,但还算沉得住气,直到遇到了高渐离。

看着高渐离胸口的创口,听着高渐离的述说,边东山才知道,原来是项少龙救走了闵廷章。从高渐离的描绘中,边东山知道自己的师尊曹秋道在临终前曾使出一招“流水不回”,闵廷章就是依靠这一招才杀了自己很多的手下,只是闵廷章功力尚浅,剑招在运用之时威力还不能完全发挥。

高渐离并没有说谎,只是有一点他不知道,闵廷章重创他的那一剑并不是曹秋道的剑术,而是来自于鬼谷的盖聂。但高渐离的这番话在边东山的内心却发挥了巨大的震慑作用。边东山当然知道,噬师在任何时候都是被人唾弃的行为,如果不趁闵廷章剑术未成之时就将其杀死,一旦闵廷章练成师尊的绝技,恐怕自己就会死于非命了。

恰在此时,边东山听说秦国王翦已经进军,秦军攻克方城,包围武遂,同时回兵上谷,声势直逼蓟城。又过几日,他又听说燕国以荆轲为正使,秦舞阳为副使,即将携秦国判将樊於期人头以及燕国督亢地图到秦国求和。边东山虽不关心天下大事,但他毕竟是与荆轲、高渐离身处一个杀手集团,如今听说荆轲要入秦,再想想荆轲那柄杀人利器匕首剑,边东山知道荆轲此去必有大事发生,他也更加确信,秦军早晚会攻打燕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荆轲如今生死难料,高渐离已成废人,自己再不脱身,到时恐怕就很难走脱了。边东山想到此处,深感危险临近,当即以追杀闵廷章为由,离开了燕国,转而到齐国去抢夺师尊的剑谱。

边东山一路隐踪潜行,目的就是不引起谡下剑宫弟子的注意,只是有一点他忽略了,那就是仲孙玄华的父亲仲孙龙。

仲孙家是齐国的首富,仲孙玄华又是仲孙龙唯一的儿子。闵廷章自燕国回到齐国,便将边东山噬师、勾结外人对同门相残的事情对齐王讲了,当然,也对仲孙龙讲了。仲孙龙起初还似信非信,但闵廷章一拿出曹秋道遗留的剑谱,加上陆续有亲眼见过此事的齐国剑手自邯郸返回,两下印证,仲孙龙当即知道闵廷章所言不虚。

齐王不问国政,对此事还不怎么上心,但仲孙龙可不一样,他唯一的儿子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同门的手上,怎能让他不怒。仲孙龙大撒金钱,招募许多剑手,并且多方打探,目的就是要杀死边东山,替儿子报仇。

边东山在燕国仲孙龙还不能拿他怎样,但此刻边东山回到齐国,而且还是一人,仲孙龙在得到这样的消息后立刻告诉了闵廷章,同时将自己招募的剑手全部派了出去,并且悬出重赏,有能取边东山首级者,赏黄金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仲孙龙招募的那些剑手听闻此信,各个奋勇争先。一来有黄金可赚,二来杀噬师的叛徒不用担心有人来寻仇,道义上站得住脚。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边东山,他潜入齐境不久,刚到即墨就被发现了。一时间,大批剑手出现在他的周边。边东山起初还以为不过是巧合,后来经过几场血战,他终于搞明白了,这些难缠的角色根本不是谡下剑宫的弟子,而是仲孙家的家将。

想起仲孙龙的为人,边东山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别说杀闵廷章抢夺剑谱,就是脱身都很困难了。但边东山毕竟武功高强,而且为人机警异常,否则也不能纵横燕、齐两国这么长时间。他杀了几名剑手,当即决定离开齐国逃走。不过他选的路线超出大多数人的预计,不是逃往燕国老巢,而是南下吴越。

边东山清楚,荆轲入秦必有大事发生,不管怎样,秦军都会兵进燕国。战火纷飞,他可不想卷入其中;逃亡邯郸,他也担心会遇到项少龙等人;因此他觉得,南下吴越是最好的选择。应该说边东山分析的没错,在杀了几人后他基本摆脱掉了仲孙家剑手的追踪,只是有两点他没想到:一是项少龙他们也到了吴越之地;二是闵廷章从后面追了上来。

闵廷章不想与仲孙龙的手下搅在一起。作为谡下剑宫的弟子,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边东山,才算是完成恩师的遗愿。在他看来,仲孙家的那些家将不过是私仇而已。得到边东山到齐国的消息,闵廷章心底盘算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武功与边东山相比是否还有差距,但他相信项少龙的话,只要自己多加练习,一定会领悟恩师曹秋道剑法的精髓;另一方面他将高渐离的武功和边东山做了比较,闵廷章觉得,既然自己能够运用盖聂的剑法伤了高渐离,那么也一定会伤了边东山。闵廷章知道机会难得,一旦这次让边东山逃脱,今后恐怕就再无机会找他了。因此,闵廷章挑了几名谡下剑宫的高手,与他一同出发,追杀边东山。

在得知仲孙龙的家将让边东山逃脱后,闵廷章立刻判断出,边东山绝不会逃往燕国,最大的可能就是南下吴越,因为赵国邯郸还有项少龙等人在呢。他也不知道,项少龙此时正在会稽山下铸造‘吴钩’呢。

边东山一个人逃亡很辛苦,除了躲避追兵,还要为食物发愁。但闵廷章不担心,因为谡下剑宫在齐国很有名望,齐国百姓听说是谡下剑宫的弟子,对闵廷章他们都给予了方便,正因如此,闵廷章虽然最后出发,却后发先至,在姑苏虎丘追上了边东山。众人一场血战,闵廷章带来的五名弟子当场战死两个,有一个也受了伤。边东山也好不到哪去,被闵廷章一剑刺伤了背脊,要不是他身法灵活,以跳跃见长,闵廷章这一剑恐怕就将他刺杀当场了。

边东山一方面惊异于闵廷章剑术的进步,另一方面也更加恨自己的师尊,自己身为他的大弟子,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精妙的招数不授。他紧咬牙关,内心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杀了闵廷章,将剑谱抢夺过来。

想法虽好,但现实是逃命更重要。边东山姑苏一战未能杀了闵明章,内心也有些惊惧,更可况自己现在还受了伤。他想,还是先逃到越地,避开闵廷章的追杀再说。

这一日,边东山逃到越地,囊中已经羞涩。遥望见前方一座高山,他找到一位乡民问路,才知道已到越地的会稽,前方就是会稽山。边东山心想,此地水土肥沃,山上想必也多山果,可以果腹。他不想初到此地就开杀戒,这样一来很容易激起民愤,暴露自己的行踪。于是他放过乡民,只是讨了一口水喝,然后向会稽山而来。离山脚越近,边东山越感炙热,他心想这是什么天气,怎么如此闷热。待转过一处山弯,他赫然发现在一处溪水旁,竟然立有一处洪炉,底下火势正烈,映得附近通红一片。仔细再看,洪炉旁的风箱处有好多精壮男丁在鼓风吹火,一个个汗流浃背,仿佛在水中洗过一般。

曹秋道当年曾炼过“斩将”剑,边东山当时曾一旁协助,因此对于铸造刀剑的场面并不陌生。此刻在会稽山下,他看见有人在鼓火融铁铸造刀剑,心里很是高兴。他高兴不是因为可以再次观摩这种技艺,而是他知道,但凡有铸造刀剑之事,必是很多人参与。这些人聚在一起,当然要有吃有喝。趁他们一心铸造刀剑之机,自己可以到他们的聚集地找一些食物和钱财,这样对自己的逃亡会有莫大的好处。

边东山躲开洪炉的所在,从侧面绕了过去。他以为炼铁的这些人不过是附近的乡民,哪知道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煞星在此。

看眼前一片茅舍,边东山知道这定是炼铁那群人的居处所在,当即猫腰潜了进去。与他料想的一样,这里的人不是因为疲惫在呼呼大睡,就是在看熔炼的进程而没在这里。边东山盗得两件衣服,拿了一些干粮,又找到一些散碎钱财,觉得差不多了,刚要出去,就听见背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边东山扭头一看,见是一个女子。他不想惊动旁人,当下见机道:“前面鼓风的人饿了,衣服又太湿,叫我回来拿些东西。”

他原以为这女子虽然容貌秀丽,但也不过是附近哪家乡民的妻子,不见得炼铁的这些人每一个都认识,故而编出这套说辞。

这女子正是虞姬。想那张良千般心计,一个小举动都被虞姬识破,何况鼓风的那些人个个是虞家子弟,虞姬哪个不识。但虞姬见此人到此竟无一人察觉,就知道此人身怀武功,当下也不敢造次,而是顺坡下驴,笑道:“我说的呢,那就辛苦你了。”说着,转身向别的屋中而去。

这正是虞姬的高明之处。她若向外走,边东山难免不怀疑她识破了自己,说不定会起杀机。如今她向里面的屋中而去,边东山一瞬间觉得骗过了这女子,她不过是回到自己的住处而已。一般而言,像这种群居的场合,女眷的住处都会安排在里面的。

边东山暗喜计谋得逞,当下离开住所,向洪炉的相反方向而行。他刚走出不远,就听得半空中传来“嗤嗤”的声响,一支旗花火箭在半空中绽放出红色的焰火。

边东山大惊,他在邯郸城质子府围攻项少龙的时候见过乌家子弟用过这种方式进行联络,此刻在这里再次见到乌家的旗花焰火,他焉能不惊。

非但他吃惊,追踪边东山而来的闵廷章也见到了半空中的红色焰火。他也参加了质子府一战,自然也知道乌家子弟的联络方式,此刻见乌家子弟在此出现,他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为何乌家子弟会在此处出现,喜的是既然这里有乌家子弟,那么项少龙也定在此处。有他在,不愁边东山不授首。

正在观摩虞子期炼钩的项少龙、项羽等见到旗花焰火也是大吃一惊。红色的焰火代表有乌家子弟需要救援,他们想不到这么多高手在此,还会发生什么危险。

项羽第一个反应过来,因为他知道,这支焰火就是他送给虞姬的。他曾对虞姬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它。如今焰火已在半空,说明虞姬遇到了生死之事。看焰火的方位,正是大家的住处所在,而那里也是他们防备最薄弱之处。想到此,项羽怎能不惊,他一声呼哨,乌锥马风一般跑到身前,项羽一个飞身上了马,纵马向住处跑了过去。

眨眼之间,龙且、季布等都反应了过来,也各自跃马而去。

项少龙想不出天下间除了盖聂,还有谁能一举击败项羽、龙且和季布的联手,当下也不心慌,吩咐乌果、乌言、东闾子,各自带一组乌家战士分三个方向散开搜寻。肖月潭机警异常,未等项少龙吩咐,自己已经带着一组乌家战士走了出去。

项少龙看看清叔,“清叔,请您继续指导子期吧,其他的不用考虑。”

清叔见项少龙稳如泰山,当即点点头,继续看着洪炉中火焰的颜色。

就在此时,四个人从远方向这边跑了过来。项少龙抬目远眺,见为首之人左手持剑,剑身比寻常的剑要宽上二分,当即认出这是曹秋道的“斩将”剑,笑道:“来得可是闵廷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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