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的这一举动，影响到的不止是侯府相府，京城各处都有异动。&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南城的一处小宅院里，乔装改扮过的齐宣在侍卫们的警惕护卫下，从后门悄悄进入。一顶长帷帽将他从头至脚遮住，无论从远处看还是近处看，都看不清帷帽下究竟是何人。

他没有进堂屋，绕了半圈，径直走向卧房。

卧房的床榻上半坐半躺着一个健壮男人，正在看手里的书信。他上身还缠着白布条，布上渗出的血水几乎已经湿透，看上去令人心惊。

那男人就是耿光了。

耿光双目通红，眼睛里全是血丝，正在烦躁。一见齐宣进来，他立时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给齐宣请罪：“殿下！属下的差事办砸了，还连累到王爷，但求殿下速赐小人一死，让小人可以赎罪。”

“起来起来，你的伤还没好呢。”齐宣摘掉帷帽，慌忙扶住他。

不可避免的，耿光身上的血水，也沾到了齐宣身上。但这位贵公子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扶起他，让他坐回床榻上，再招呼侍卫拿几个软垫来给耿光垫着。

一番忙碌，尽管心里早就将耿光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齐宣的面子工夫做得极好，依然一副温文模样：“耿将军不要太自责了，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咱们已经将过所做得毫无破绽，只是那洛州知州胆子太大，贸然试探，这才令将军露了马脚，以致功败垂成。”

齐宣话里没有明着骂他，但耿光的责任也是一点没少。

自从京兆府被黑衣贼血洗后，羽林卫里风声越来越紧，眼看不能再呆下去了。就在上个月，耿光找了一个“母亲病重”的借口，从羽林卫里辞了录事一职，开始全心投入运送兵甲一事中。

他们运过许多次东西回靖川了。越王的封地在靖川，下面有四个州府，都在南方。水产丰美，田地肥沃，人口繁盛，屯粮是最合适不过的。可是相对的，山川较少，金矿银矿和铜矿铁矿都不算多。要想大量铸造兵器甲胄，那是不可能的。连药材也比较稀少。

朝廷对金银都可以放宽一马，唯有铁器马匹刀戟这几类，把得死死的，一点也不放松。出产多少都是有数的，一点也不放给民间。

曾经也有藩王不服嫡子继承制的约束，他只有庶子，嫡子一个也没活下来，想让封地传承下去起兵谋反，朝廷只派遣了一支军队就将他一国灭了。原因无他，那位藩王的兵士虽多，武器却不够精良，马匹也稀缺。多打几场，就只剩下活人，没有刀枪了。

越王当然不会让自己重蹈那个藩王的覆辙。自他年轻时候开始，就有意识地往靖川输送药材、兵器，也悄悄的在封地设了马场，养育南方马匹。虽不如北方马高健威猛，但擅长长途奔袭，也是绝佳。

齐宣幼时就到京城，长大后，一直通过父亲在京里留下的米粮行、牙行、药铺购买物资，再藉由自己的人手，偷偷运往靖川。

耿光自己也押运过好几批东西，从未有过纰漏。所以这一次这样大的一批货，齐宣才会放心交到他手上。

没想到这一次全栽进去了。

一万件兵甲，就是越王那儿也是珍贵物品。最关键的还不是兵甲，而是这批兵甲的来源。原本是要趁换防之际栽到柳柯身上的，现在出事，许多证据尚未做足，大理寺调查起来，只怕想不到柳柯身上，倒是他们自己很难脱身。

“我知道，都是属下的错。”耿光说着说着，又欲起身谢罪，又被齐宣拦下。

他的苦恼，耿光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想过。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耿光自己也十分忧惧。

原本顺利的行程，突然在崤山遇到了意外。人群中还有数名好手，怎么看也不会是洛州知州能养得起的高手。其中一人蒙住面目，一直追着自己不放，身上的伤痕，大半出自他的手笔。

然而耿光也反击他了，给对方留下了几道伤，这才得以逃脱。

幸而他们出行都会乔装改扮，耿光自己并不担心被人发现真正的身份。但是朝廷若一直追查下去，迟早会顺藤摸瓜，找到漏洞，届时再想应对之法，恐怕来不及了。

“殿下，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能把事情扛过去的人。哪怕陛下再怀疑，只要没有证据，对咱们也无可奈何。但只要大理寺穷追不舍，风声鹤唳，王爷在京中的势力多少要受到限制。若此时有人能为殿下背黑锅，把大理寺的注意力吸走，对殿下而言，这是最佳方法了。”耿光诚恳地说。

从崤山回来，在床榻上休养的这几天，他也在想如何了结这个失误。万件兵甲没了，还可以再买再想办法，只要人手还在，王爷的大业终究会成功的。

找个人来背黑锅，把一切罪名栽到他头上，听起来确实不错。但人选是个难题，齐宣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这个人选…既要与边关有些干系，又要常在京里，身居高位。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眼下倒有几个合适的人选，殿下若是有意，大可选择其一。”见齐宣已有同意倾向，耿光迅速提出自己的建议。

“说来听听。”

……

回到巷口停着的马车上，齐宣取下帷帽，摘下脸上贴的肉色伤疤，恢复成本来面貌，这才舒出一口长气。

从南城离开，还需要绕路好远，假装是到了南郊赏秋而回，这才是他越王世子该有的风雅趣味，与京城黑夜里的血腥丝毫不沾边。

“殿下，耿光的说法里有很大的疑点。”说话的人是齐宣的亲信，“他若事事谨慎，都懂得谋算。又怎么会失手？还要在出事以后设计吕侍郎。吕侍郎前些日子可以对殿下表过态度，站在咱们这一边了。这会不会是耿光自己设的局，想斩断点下的臂膀？”

“我知道。”齐宣疲惫的摆摆手，示意侍卫们都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父王对他极为信任。这一次我早就给父王传信说了他的忠诚，但父王却回覆我不得擅动，一切由耿光善后。”

他这个世子在明面上，是越王留在京中的唯一亲信。所以注定许多事不能由他出面，只能假手旁人。耿光无疑是越王除了齐宣最信任的人了。

可是对于一个自小远离父亲，要独自撑起世子府的少年而言，齐宣急不可耐的想要证明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全心为父亲办事。

耿光的存在早已令他看不过去，想趁着这次机会将他剪除。父王却依然无动于衷，甚至决定由耿光善后，这无疑引起齐宣更多的不满。

他对任何人的不信任，其实与越王如出一辙。齐宣可以装出温文尔雅，可以装出礼贤下士。但唯独内心，是无法相信血亲以外的人。

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只会不受控制的野蛮生长。

“给我拿件干净衣裳。”齐宣不悦地说，“都被血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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