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程瀚博带着程思娇回到蓝凌霄的住宅，只见大门虚掩。此时“雪狐”和蒋楠应该都在屋内，看守着蓝凌霄的父母和奶奶，以及那个操控着蓝凌霄身体的外卖员。

然而当两人走进大门之后，程瀚博竟然发现蒋楠躺在门后，奄奄一息。

她似乎受了重伤，衣服已被鲜血染红。

“啊？”程瀚博尖叫一声，跑到蒋楠身前，“阿楠！阿楠！”

蒋楠缓缓地睁开眼睛，向程瀚博看了一眼，微笑着道：“我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爸爸……爸爸……呜呜……”程思娇看到满身是血的蒋楠，吓得哭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呀？”程瀚博惊慌失措，无暇顾及女儿，“你……你怎么会这样呀？”

“你离开没多久……‘雪狐’叫我守着大门……然后他……就走了……”蒋楠吃力地说道，“接下来……来了几个男人……说我杀死了昌爷的……儿子……要杀我……偿命……”

程瀚博听到这里，已然豁然开朗。重伤蒋楠的那几个男子所提到的“昌爷”，就是王子彧的父亲王乾昌。“雪狐”为了得到王乾昌的三百万悬赏，故意支开程瀚博，然后打电话通知王乾昌派人过来杀死蒋楠，为王子彧报仇。

“为什么？”程瀚博声嘶力竭地吼道，“杀死王子彧的人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呀？为什么呀？呜呜……呜呜……”

他说到最后，哭了起来：“阿楠……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程思娇看到父亲突然发狂似的大叫，又说自己杀了人，心中恐惧之极：“爸爸……呜呜……爸爸……”

此时程瀚博却没能顾及女儿，把苟延残喘的蒋楠抱在怀里，茫然道：“阿楠……你不能死……”

蒋楠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道：“他们……捅了我几十刀……我……肯定活不成了……”

程瀚博心中一痛，怒骂：“人渣！”

“瀚博……我求你一件事……”蒋楠气息奄奄地道，“帮我……把我的肾……换给我弟弟……”

“不！你不能死！我无论如何也不让你死……”

他想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一跃而起，跑到屋内。

蒋楠跟程瀚博心意相通，自然知道他想去干什么。她想阻止，只是全身无力，连手也抬不起来。

此时蓝凌霄的父母和奶奶，以及那个操控着蓝凌霄身体、仍然处于昏睡状态的外卖员，全部都在屋内，四人仍然被绳子绑着手脚。蓝父三人看到程瀚博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满脸惊慌。

程瀚博血红的双眼向他们扫了一眼。只要现在杀死他们的其中一个，我就能获得续命的能量，我就可以再次为阿楠续命，阿楠就不会死！

他想到这里，取出刀子，一步一步地向蓝凌霄的祖母走去。

“喂！你别过来！”蓝父大声道。

“对不起了。”程瀚博用颤抖的手举起刀子，伸向蓝凌霄祖母的喉咙。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

一个真正的杀人魔鬼！

可是，为了挽救心爱的女人的性命，他愿意变成魔鬼，从此坠入地狱。

就在他准备割断蓝凌霄祖母的喉咙之时，忽听身后传来女儿的叫声：“爸爸！不要杀人！”

程瀚博全身一震，右手一软，手上的刀子掉落在地。

杀人的念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程思娇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程瀚博的腰部，嚎哭道：“爸爸……不要杀人……呜呜……我不要这样的爸爸……呜呜……”

“娇娇，别怕，爸爸不会的……不会的……”程瀚博跌跌撞撞地走到屋外，回到蒋楠身前，跪了下来，“阿楠……对不起……我……我下不了手……”

蒋楠凄然一笑：“如果你……真的为我杀了人……我……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程瀚博把蒋楠紧紧地抱在怀里，狠狠地抽泣道：“阿楠……不要离开我……呜呜……”

“和你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蒋楠目光游离，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真的……我心满意足了……我没有遗憾了……”

程瀚博泣不成声。

“瀚博……好好活下去……好好……”蒋楠还没说完最后一句话，忽然双眼一闭，脑袋下垂，就此香消玉殒了。

“阿楠！阿楠！”程瀚博歇斯底里地呼喊，可是蒋楠再也不会回答他了。

跟蒋楠在一起时所经历的若干片段，霎时间争先恐后地在程瀚博的脑海中冒出来。

“我明白你的感受。唉，你是一个好人，更是一个好父亲。”

“好可怕！杀人了……我们杀人了……”“对不起，这件事本来跟你无关，却把你牵扯进来了。”

“刚才谢谢你了。”“谢我什么？”“谢你进来救我呀，如果不是你闯进来，我早就被王子彧开枪打死了。”

“瀚博，我该怎么办呀？该怎么办呀？”“没事的，我会帮你的。”“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呜呜……”“阿楠，从现在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吧。”

“阿楠。”“怎么啦？”“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跟你说，所以我想现在先跟你说了。”“说什么？”“我爱你。”

“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接下来我们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瀚博，如果我们早些相遇，那该多好？”“现在也不迟呀。”“迟了。我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管怎样，我会和你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蒋楠离开了程瀚博，永远不会回来。

她便似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来去匆匆，虽然如流星一般稍纵即逝，但却在他的心里刻上了永远不会消失的痕迹。

其实程瀚博心里也清楚，操控着外卖员身体的蓝凌霄，很快就会带着夏石等人来到这里。可是哪怕如此，他也不愿意丢下蒋楠独自逃跑。

他已万念俱灰，紧紧地抱着蒋楠的尸体，只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不再向前流逝。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继续感受着蒋楠的体温。

☆

片刻以后，夏石和操控着外卖员身体的蓝凌霄赶到蓝家。

跟他俩一起来的还有骆井、段知墨和蓝紫荆三人。

夏石一看到程瀚博，立即掏出手枪，直指着他，喝道：“程瀚博！两手抱头！别动！”

程瀚博回头向夏石看了一眼，嘶哑着声音道：“夏石，你抓我回去吧。”

夏石怔了一下，问道：“蒋楠怎么啦？”

程瀚博没有回答，回过头，望着蒋楠的尸体，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程思娇跑向夏石，乞求道：“夏石叔叔，不要抓我爸爸！呜呜……不要抓爸爸……求你了……”

夏石不知道怎么回答，轻轻地吁了口气。

此时，只见程瀚博慢慢地站了起来。夏石立即提高警惕。

“夏石，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程瀚博幽幽地问。

“什么事？”夏石问。

程瀚博看了看蒋楠的尸体：“阿楠的弟弟患有尿毒症，阿楠希望把她的肾换给她弟弟，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好！”夏石转头向段知墨吩咐，“知墨，你帮忙联系一下医院。”

“好！要快呀！时间长了，肾脏取出来也没用了。”段知墨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跟最近的医院取得联系，和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立即派人过来摘取肾脏。

“谢谢了。”程瀚博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蓝凌霄和蓝紫荆走进屋内，解开了父母、祖母以及那个外卖员身上的绳索，蓝凌霄又在那外卖员悠悠醒来之际，对他使用异能，跟他交换思想。如此一来，蓝凌霄和外卖员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

不一会儿，医院派出的取肾团队到达现场，从蒋楠的尸体中切下肾脏，立即进行灌洗，接着把肾脏放进了保存液内封存。

程瀚博亲眼看着医务人员把蒋楠的肾脏放进了封存的容器中，知道自己完成了蒋楠的遗愿，这才吁了口气，转头对夏石道：“好了，夏石，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夏石“嗯”的一声：“你自己从头说起吧。”

他让蓝紫荆帮忙看着程思娇，他和骆井则带着程瀚博走进了蓝家内的某个房间。

接下来，程瀚博从撞死那个骑电动车的女子后无意中发现自己拥有续命的异能开始讲起，把之后为了帮程思娇续命先后杀死了石坤、万爱蔚和卲瑾萱，除夕晚上为重伤的周珏续命，后来“雪狐”跟他取得联系，派出蒋楠协助他，先后让他和蒋楠合作杀死了胡鑫、王子彧、陆荣达和惠薇，最后蒋楠被王子彧父亲派出的手下杀死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石和骆井。

夏石和骆井听完以后，唏嘘不已。夏石还在心中问自己，如果自己像程瀚博这样拥有续命的异能，如果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患上重病，性命垂危，自己会不会像程瀚博那样，为了爱人而走上杀人之路？

不会。夏石在心中如此回答自己。真的不会吗？他再次反问自己，答案却似乎没有刚才那样肯定了。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了。”程瀚博长叹了一口气，“夏石，最后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虽然我女儿以后肯定会知道事情的始末，但至少现在，”程瀚博吸了口气，幽幽地说，“能不能别让她知道她的爸爸做了什么事？”

“好的。”夏石爽快地答应了。这或许是他最后能为这个高中同学所做的事了。

三人走出房间，只见蓝紫荆正在陪着程思娇打游戏。

程思娇看到父亲出来，放下手机，跑到程瀚博身前：“爸爸！”

程瀚博笑了笑：“娇娇，爸爸要和夏石叔叔去办一些事，这几天你到琴姨家里住，好吗？”

程思娇“咦”的一声，对夏石道：“夏石叔叔，不要抓我爸爸，好不好？”

“叔叔不是要抓你爸爸，”夏石微微一笑，“只是叔叔想请你爸爸帮忙做一些事。”

“真的吗？”

“真的。”

程思娇这才放心，对程瀚博道：“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就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琴姨的话，知道吗？”

“嗯。”

接下来，程瀚博在夏石等人的陪同下把程思娇送到区小琴家中，然后便跟夏石回公安局自首。

凶手归案，“一·二七”连环谋杀案至此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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