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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是将上帝的恩惠传达给人类的御使,对吗?以前,家乡的教会里的神父大人,是这么说的。”
“不,我想问的不是这种民间的看法,而是从魔术的角度出发你有什么见解。”
“咦嘻嘻嘻。那样的事这家伙怎么会知道啦?!她太笨啦!”
突然,响起了一个有活力的声音。
当然,在这里的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
【也就是说】,这是看不见身影的第三人的声音。因为我和师父都知道它的真实身份,事到如今也不会再感到奇怪了。还有就是,我知道与它争辩也是无济于事,因此想尽可能巧妙地无视它,就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
“……我确实,很笨。”
“这不是重点。她是我的弟子,敢在我面前侮辱我的弟子,哪怕是关系再好的人我也不会饶恕。给我好好记住了。”
师父厉声说道。
大概是因为师父的语气与之前过于不同,第三个声音就这么沉默了。
在沉默中,师父伸手取过茶几上的金属雪茄盒,从里面拿出一根雪茄。拿小刀切掉雪茄头,再用火柴点燃,接着十分缓慢地吸了一口。
然后叼着雪茄,把两手轻轻扣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那么,接着上课吧。”
他就这样缓缓地开始讲解起来。
“首先,你所说的作为传达上帝恩惠的御使的天使,并没有什么错误。不如说,在魔术师的立场上所说的天使,根源也是从这里来的。天使那赐予人们上帝的恩惠这种性能,正是近代以来——特别是近现代的魔术师,投身于天使的再发明时的契机。”
虽然同样是说明,但这次我却顺利地理解了。
造成这种差异的理由,很明显。
刚才的解说是出于私人的兴趣,而现在,师父是以时钟塔讲师的身份在解说。没精打采的表情一扫而空,他用锐利的眼神注视着着茶几另一边的我。
……没错。
师父他,作为魔术师的水平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这并非谦虚谨慎或过低评价,是真的无论在利害哪方面都无法有所作为的平凡。好歹也是时钟塔的重量级人物,却至今停留在第四阶位上,这真是前所未闻的事,类似的话我在这两个月里从周围听过不知多少次。
但是,对师父的评价却绝对不低。
作为讲师,他培育出的实绩据说让人瞠目结舌,也正因为如此,被他收为内弟子的我受到了众多学生的攻击。她居然能获得那位君主·埃尔梅罗2世的直接指导……像这样羡慕的目光说实话让我很难受。
要打比方的话,那就像是拳击手和辅导员,运动员和教练一样的关系。
师父他虽然能想出理想的术式,却没有去实践它的能力(spec)。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这样的自己的。不过作为魔术师,他这种奇异的存在方式,似乎在时钟塔通过各式各样的别名表现了出来。
有人叫他,charisma教授。
又或者是,master·v。
还有几个绰号——因为听上去略微不太好听,在此就先保密吧。
这些先暂且不论,我对刚才的解说提出了疑问。
“再发明?是说天使吗?”
“没错。你知道四大元素吧。”
师父一边品尝着雪茄,一边伸出四根手指。
地、水、火、风,他每说一种就放下一根手指。这些被称为四大元素,是魔术的基础。这种程度我还是知道的。
“在古希腊,由arkhē所生的四大。”
我记得arkhē好像是万物的开始……之类的意思。
“与炼金术中的四大在根基上是相同的。就算是现在,大多数情况下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就像黄道十二宫和东方的阴阳五行一样,是为了便于区分世界万物所设的系统。——不过要说的话,时钟塔所认定的属性在此基础上还加入了空和架空元素,而且实践因素所占的比重也很大,所以差异会更大一些。”
“那个,听说我是地属性的。”
“没错。这种情况下所说的属性,只是指才能大致适合的方向。所以也会有二重属性或者五大元素(average one)这样的怪物,不过总之先回到正题。
简而言之,原本是为了方便分类才定下的要素(element),因为十九世纪末期近代魔术的兴起而改变了。通过与天使这一概念相融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新的意义?”
“是的。”
师父一边估计着我理解的程度,一边慢慢继续道。
“被众人所信奉的,‘力之容器’。”
他在茶几上摆出一个好像在捧着圣杯一样的姿势,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沉默降临了。
雪茄喷出的烟逐渐堆积在师父捧起的手掌上,让人联想到圣水。被称为天使的,究竟是那水,还是那手掌的形状呢?
“魔术必须被隐蔽,然而另一方面,其概念的存续则因众人的信仰而变得安定。同样沉迷于超自然思想的波德莱尔、阿蒂尔·兰波、威廉·巴特勒·叶芝等诗人也用他们的笔加速了这一进程吧。”
公寓的房间里回响着师父的声音。
接着,师父捧起的双手里,感觉好像有某种波纹扩散开来。
不对,或许真的有什么。虽然我对于这类现象的反应很迟钝,不过魔术师的本义本就是正是操纵眼睛看不见的‘力量’才对。持续放出的波纹,被放在这件屋子里的镜子及咒具反射回来,将我包围了。
现在,这个房间本身变得犹如神殿一般——
“你现在在想,好像神殿,对吗?”
“……唔。”
师父说中了我的想法,让我吓了一跳。
“用不着惊讶。我本来就是想诱导你那么想的,你的判断非常准确。刚才,我确实将这个房间变成了神殿。”
“咦?”
不明白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困惑地眨了眨眼。
或许是我刚才的表情太有趣了,师父颤抖着肩膀偷偷笑了。他这种十分愉悦的态度,让我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刚才你感到气氛有些改变了吧?那就是神殿。在拉丁语里是templum,不过这里就先想成是暂时有神存在的场所吧。”
我刚想问,提到天使不该拿教会做例子吗,但听了刚才的说明就觉得可以理解了。
“也就是说,比起作为信徒礼拜的场所,神存在的场所这一概念更重要,所以才是神殿吗?”
“嗯,就是这样。刚才只是利用圣杯的象征性(symbolism)和这个房间里的各种物品来营造出那种气氛的,实际上应该要更正式一些。在被神圣化了的场所举行仪式,这点不正与大多数的魔术共通吗。虽然佛教的结界与这种手法也有相似之处,不过现在的关键是与天使相搭配。”
“…………”
师父暂时停顿了一下,我开始思考起刚才听到的内容。
所谓神殿,是有神暂时存在的地方。
还有,所谓天使,是“力之容器”。
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下,这两者的关系是——
“那个……难道说是,通过给不确定的魔力赋予天使这一名称,来将其利用在魔术上,是这样吗?”
“回答正确。”
师父维持着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状态,端起茶杯,用已经凉掉的红茶润了润嘴唇。
“刚才,是说过概念因众人的信仰而变得安定吧。这样的话,在这个世界上广泛流传的天使这一概念,不是正适合用来安定魔术吗,有些人会抱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实际上对于某些魔术结社而言,这种想法似乎十分有魅力。”
他放下茶杯,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
先划了个十字,咏唱着拉斐尔在前,加百列在后之类的咒语,之后在空中描绘中五芒星的图样。
“刚才我做得是被称为小五芒星仪式的术式。让四大天使与地水火风相照应,用于圣化仪式场或者各种魔术的导入。不过,刚刚那种程度的祷告,随便哪买本杂志上都有写。——当然,会在民间流传的术式几乎全是仿冒或者胡说,是只存在于概念上的玩意,所以时钟塔才放着没去管。”
师父面带得意地说道,接着将目光转向窗户。
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几缕阳光。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缝隙与我们十分相称。世界与我们的距离。我们勉强被允许通过这一缝隙与洒满阳光的地方来往。
如同天使一般,淡淡的光芒。
“不过,概念的变化会给魔术带来影响。”
师父低声说道。
茶几上的红茶泛起涟漪。师父刚才施展的术式给现实带来了影响,不过看样子稍稍延迟了些。
“原本可能只是单纯的灵光一现而已。以上帝之名封印恶魔的术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多的是。当然也不是说魔术师就一定会是虔诚的基督徒。他们只是利用以上帝之名支配万物这一普遍化的概念而已。和现在的网络协定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这个例子对你来说可能更难懂。方法是一样的,会转为利用天使这一概念可以说是必然的发展趋势。毕竟这比上帝之名更好驾驭。”
我知道理由。
上帝这一概念所带有的“色彩”,也可以说是信仰,过于强烈了。与之相比,天使本身就有着堕天使、守护天使等等派生(variation),要利用在多种多样的术式上想必一定适合的多。
正因为这样,师父称其为再发明。
“现如今在欧美地区,新的魔术可以说几乎必然会受到天使的影响。不,不光是新魔术。就算只是细微的地方,魔术只要在某处使用了天使这种概念,就一定会受到影响。现代的魔术师无论是利用它也好,排斥它也好,这不都是在用某种形式在意着天使的变化吗。”
师父闭上眼睛。
像是叹气一般,慢慢地说道。
“……在某种意义上,所谓现代的魔术师,可以说是收集天使的职业。”
“…………”
那声音如同歌声一般,感受性贫乏如我,也被它所渗透。
这话语富有诗意,但我想它之所以能感染我,是因为它道明了本质。对师父而言这句话似乎也别有深意似的,他比刚才沉默了更长时间。
“接着,就是这座城的问题了。”
边说着,师父伸出了手指。
他正指着的,是从茶几上的信封里掉出来的照片之一。看上去好像是在偏远的深山里,一座有着弯曲尖塔和歪斜城墙的灰色城堡,正静静地矗立着。
“啊、”
对了。
我们本来是在讨论莱妮丝带来的委托来着。因为被上课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感到面颊发烫,为了掩饰这一点,赶紧低下了头,问道。
“那个,这座城怎么了吗?”
“之前也说过,我刚刚提到的那些事,只是魔术的【表象】——也就是会在一定的范围内流传开的事。实际上,我等所驾驭的魔术是存在于【更深处】的。虽然天使的变化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影响,但也只是作用于细枝末节处,并没有触及本质。就好像神秘主义和超自然学虽然与魔术领域有所重合,但并不等同一样。”
师父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阴沉。
义妹(莱妮丝)老是推给自己一些不讲理的委托,这是他本人的说辞。他还说,就算这样也无法拒绝是因为巨额的债务之类之类的理由,但是却没告诉过我具体的原委。我只知道,师父是因此才不得不成为君主·埃尔梅罗2世的。
师父用嫌恶的语调说道。
“不过,就算在那些有着近乎君主(lord)水准的魔术师之中,也有人为这种思想而倾倒。甚至居然以这一思想为原点,改建了自己领地上的城堡。狂热到了这种程度。”
我再次低下头,看向那城堡的照片。
仔细观察的话,它的样子真的很奇怪。
虽然也有可能是拍照时光照的原因,但在斜射过来的阳光下,那座城的影子就好像是张开的翅膀一样,十分古怪。整体的设计让人联想到那失去头和双手的翼神——师父一开始提到过的萨莫特拉斯的胜利女神。要说只是单纯的偶然的话,实在是和刚才的对话过于一致了,我不禁感到背后涌起一阵寒意。
没错。
这座城本身,就好像天使一样——
“——【剥离城阿德拉】。”
师父告诉我。
“原来的城主好像是这么叫它的。这位城主,似乎和埃尔梅罗的先代有过些许来往。真是的,先代要是看见我现在这倒霉样一定会很高兴吧。你就是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才落得这个下场的,大概会说着类似的话絮絮叨叨地教训我好几个小时。”
埃尔梅罗的先代。
虽然有时候会在对话中被提到,但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几乎还是谜。只听说,是个师父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的天才。另外从别人口中的种种细枝末节来看,我有一种他是个劳碌命的感觉,虽然关于这点事实是怎样的就不知道了。
然后,还有一件事。
虽然我是后来才注意到的,不过多半在大清早师父叫我过来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打算接受莱妮丝的提案了吧。虽然不清楚是莱妮丝擅自替他做得事前准备,还是师父自己搜集的情报,不过对于迄今为止的发展,他多半已经屈服或者说放弃了,想必他的胃也一定一直在抽痛着。
要说为什么的话,他在烦恼了一阵之后,
“……就是那什么。对不住,女士。明天起我要出趟远门,你能跟我一起来吗?”
师父——君主·埃尔梅罗2世,带着一脸的不痛快,对我开口说道。
3
经常有人说,英国的植物种类不够丰富。
在北部原本就被冰原覆盖的基础上,工业革命时期的过度砍伐使多数的森林消失了。再加上,连最高峰本尼维斯山也不过1344米,大家应该也都清楚这根本提不上环境的多样化。
虽说如此。
在我个人的视点里,世界已经足够广阔了,各色各样的生命充斥其中。
越过登山口附近丛生的蕨类植物,就是朝鲜花楸和橡树交错的混交林,漫长的坡道延伸开来,不过还好比较平缓,只会让人稍微感到疲惫。
真正让人疲惫的,应该是经过多次换乘在火车上颠簸14个小时,住了一晚后又坐了3个小时的公交,然后到目前为止已经徒步走了5个小时才来到这里的这段旅程。
换句话说,这里是远离人烟的山区。
九月中旬的风很凉爽,风中的登山道上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每次迈步时都被靴子踢起的,潮湿的泥土散发的味道。外表朴素的香草也散发着香气,从那气味来判断应该是野生的石楠吧。粘稠的树汁蒸发出的味道,兴致勃勃聚在一起的虫子的味道,还有腐烂的朽木和小动物的粪便散发出的味道。所有的这些,对我而言都很熟悉。
——我不认为,活着就全是肮脏的。
这种时候,和这句话配套的应该是“我不认为,死亡就是洁净的”吧。
我对于伦敦所抱有的想法,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那里有着数万倍于故乡的人数,却会让人产生是否几乎所有人都在侍奉着“死”这样的怀疑。明明是那样清洁的街道,我却多次因此寒毛直竖。即使我在那里生活上二十年,也一定无法接受那片土地吧,同样,它也不会接受我。
就算是现在,我不过是回想了下而已,就感到非常害怕——
“……等、等等……!”
“——呀!”
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就像丧尸一样颤抖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就像被美杜莎的双眼盯上了一样,我咯吱咯吱地转过僵硬的身体,好不容易看向身后。
“师、师父……!”
不用说,从身后伸过来的这只手,正是属于眼前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师父的。
“……能、能不能,再稍微走慢一点女士、”
请求的话语里夹杂着喘鸣声。
不知该不该庆幸,看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不如说假如他真的有那份余力的话,应该也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我悄悄用手指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师父,这样下去就赶不上邀请函上的时间了。”
“……那就十分、不五分钟就好,让我坐下来歇会儿。”
师父一边从嗓子里发出抽搐的喘息声,一边伸出五根手指。
“……就三分钟。”
我做出妥协,然后找了棵附近的橡树靠上。
本来一路走来让我感到有些热,现在能靠在橡树冰凉的树皮上真是太舒服了。其实比起树,我更喜欢靠在石头上,当然最好的还是土地,可惜我的这个喜好却没什么人理解。如果我现在就这么闭上眼睛睡去的话,搞不好至今为止发生的事都会变成梦。
不过,就算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那个故乡,那又怎么样呢。
突然,右手【刺痛】了一下。
“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就算是魔术师也不带体力差成这样的吧!老子可听说过有哪个了不得的魔术师,既当诗人又当拳击手,还是个登山家,连上乔戈里峰都没带氧气瓶呢!”
又一次,不属于师父也不属于自己——无形的第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准确来说这声音是从我的右手那里发出来的,师父早就累趴在地上,只能对着那个声音做出“我可是在大城市长大的”这样连借口都称不上的主张。
这个第三人的嘴里基本吐不出毒舌和骂人以外的话。
我从记事起就和它在一起了,但也从来就没见它这种恶劣的性格改善过。话说回来,这十几年来会和【它】说话的人,算上我在内可能也就五个。
(……【我】是不是也,没什么改变呢?)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
就在两个月以前,能说得上是和我说过话的人也就连【它】的两倍都不到。经历了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环境变化后,【它】也一丁点改变都没有,让我感觉好像只有自己被抛下了。离开故乡时下的决心已经不知丢到哪去了,和我这种半吊子相比,【它】其实要像样的多吧。
只有自己,像轻飘飘的水母一样随波逐流。
不管是失态的揉着腿的师父,还是右手上的【它】,至少都清楚自己的生存方式。
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像样呢。
“……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呢。”
我的低语,像是诅咒一般。
这之后,伴随着师父不断要求休息的抱怨声,我们终于走到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
“呜哇,那是啥玩意啊。”
右手的声音诧异地嘀咕着。
我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岩石。
说不定要三个成年男人手拉手才能彻底抱住的,坚硬而巨大的岩石。
在这块岩石上,能看见一个懒洋洋躺着得人影。打着瞌睡也能在这像乌龟壳一样凹凸不平的表面上保持平衡,还翻了几次身,这人真够灵活的。
虽然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了,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就像小时候见过的饮水鸟似的,似停非停。健壮的身体在岩石的边缘上摇摇晃晃,处在只要轻轻一推就会摔下来的危急关头——这时,他突然冷不丁地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哟,终于来了吗!”
那人悠闲地盘腿坐了起来,向我们挥手。
厚实的大手脏兮兮的。一脸自由生长的大胡子看上去好像有几个月没打理过了。因为污垢和灰尘他身上已经发黑了,几乎无法辨别他的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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