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楼。&29378;&20154;&23567;&35828;&65306;&10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照我的想法，顾名思义，那楼前楼后该有不少红艳艳的色泽才对。可谁知到了当场，却只得楼前屋檐下挂着的那两盏大灯笼是红色的，着实让我这尾小鱼妖有些失望。

因为景曜的坚持，我同胡梦都变了容貌装束，扮作两位少年，跟着景曜一路大摇大摆地走入楼里。

不过一个小小隔院，里外却是两重光景。

极为宽敞的大厅内，烛光晦暗，红纱飞舞，各色女子如彩蝶般穿梭其中，饮酒作乐，打情骂俏，处处皆是这样的情形。

我一看便反应过来，这倚红楼果然便是话本小说里出现得很是频繁的“青楼”，怪不得那丽娘说话时，眼底一片黯淡之色，也怪不得先前景曜的反应会那么大。咳咳，好吧，倘若我同胡梦两个不做掩饰便单独来逛这地方，的确是不大好的——

“三位公子，可是初来乍到？”

一名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迎了过来，身上红衣绿裙，颜色极是显眼，一边说话，一边已经用打量货物的眼神，把我们三个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景曜也不多话，抬手便塞了个银锭子过去，“来一个清静的包间。”

“哟哟哟，这位公子出手好大方！清静的包间是吧，我这倚红楼里可是什么都有，只要有银子，来来来！三位公子请随我来。”

一路行去，我自然是毫无顾忌地左顾右盼，看那些妖娆的女子，看那些奢靡的布置，看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这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难得来一次，不看个够本，怎么行？

胡梦似乎也是打了同样的主意，不过她的反应倒是比我来得直接，一双眼瞪得圆滚滚的，左瞅瞅，右瞧瞧，还时不时地举了袖子掩嘴低呼，很是可爱。

半老徐娘将我们引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处雅间，吩咐了人上吃食，便摇着扇子极为妩媚地问：“不知三位公子都喜欢什么样的呀？我好去叫一声，话说我们这楼里的姑娘，可称得上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

景曜挥手，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自卖自夸，只冷冷抛出两个字：“不必。”说完，就低了头，拿了茶杯却不喝，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原以为这女子还要再纠缠一阵，谁知她只是莫名地笑了笑，便想要退出去，我想起今天的来意，便看住了她的双眼，笑着问：“说起来，这里可有位常住的蒋公子？”

这中年女子掩口低笑，“哟，这位公子，我们这儿来的可都是公子爷们。至于是不是常住，这却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我懒得同她浪费口舌，弹了指发出一道法术，那女子的面色微变，谄媚的笑容淡去，双眼渐渐变得无神，她说：“的确是有位蒋公子，已经在这儿住了快十来天了，就在后头凌波阁里。”

我拉了胡梦就要从窗口跃出，去寻那个什么凌波阁，却没想到被景曜一把扯住。他眉头微拧，黑眸中掠过不认同，“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解，“去找那位蒋公子。”

“此处……”他想了想，忽然改口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好吧，反正多一个也是那样。

我点点头，却忽然发现自己左手的手指还被他握在手中，便想要抽回来——

一下，没反应。

两下，还是没反应。

三下……

我觉得额头有滴冷汗缓缓滑落。

可景曜道友明显不以为意，仍是紧紧握住不放，狭长的幽黑凤眼反倒微微勾了起来，嗓音温和，一声“走吧”，便拉着我跃出了窗口。

凌波阁并不难找。

一路上，真正让我觉得难受的，除了胡梦诡异莫名暗含控诉的眼神外，就是自己又莫名其妙被人——咳咳，不对，是头麒麟，给吃了豆腐。

话说，握手就握手吧，干吗在放开之前，还要特意放到嘴边啃咬一下？……莫非是要试试生鱼片的味道？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由打了个冷战，顺带无视了胡梦不满的目光，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抬眼看向房中那道不停举杯的男子身影。

这位，应该就是丽娘口中的蒋公子了？

看模样，书生气十足；看外表，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不失儒雅，也难怪丽娘会倾心于他，且并不仅仅只有丽娘一位——

绣了各式栩栩如生飞鸟的两扇落地屏风后头，袅袅婷婷走出一名妙龄女子。

云鬓微松，薄施脂粉，别有一番妩媚风情。她臂挽淡绿披帛，长裙曳地，来到那蒋公子身边，只一下便挨到了他的怀中，全身软若无骨，眉眼勾人，低了嗓音问：“公子，奴家再唱首曲儿与你听，可好？”

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却不是为她烟视媚行的举止，而是因为，这眼前做了二八芳华装扮的女子，分明也是头妖。只是她身上的妖气极淡，似是被什么器物给压住了，若是道行再差上些或是心神不定的，恐怕都不能察觉出。

蒋公子不推不拒，只仰脖又灌下一杯酒，这才用喑哑的嗓音道：“唱吧。”

这女子笑语盈盈地走到屏风后，搬出一具古琴来，放在桌上，捻拨了两下，正要含情脉脉地开口唱曲，忽地站起身来，脸上柔情蜜意尽去，面向我们所站之处厉声道：“什么人！”

景曜挑开窗子，不加掩饰地现出了身形，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退后一步，隐去了身形。

屋内女子面色大变，先是看了面色迷茫的蒋公子一眼，似有些犹豫不决，可到底还是跺跺脚追了出去。

眼见他们两道身影都消失不见，我同胡梦这才从窗子外跃入了屋内。

蒋公子对于我们的莫名出现似是毫不在意，只淡淡打量了一眼，便仍垂了眼喝酒。

我上前一步，拱手笑问：“这位可是镇东蒋府的蒋公子？”

年轻男子抬头，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满布血丝的眼底有明显的戒备之色，“你们是谁？”

我仍是一笑，淡声道：“我们从极东之处而来，本是路过，不过……”特意顿了顿，才又道：“在这镇上偶遇了一位嫁来此处的亲戚，听她说了段故事，我们觉得心中疑惑不少，所以特来问上一问。”

“你们……你们……”

蒋公子结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道道来，反而皱了眉再次握住酒杯，抬起手似是想要再喝上一口，可偏偏手上发颤，那杯酒倒有大半泼在了衣襟上。

“蒋公子，”我敛了笑容，“请问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才执意要丽娘自请下堂去？”

“什么理由？”他将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掷，冷笑，“你们既然是她亲戚，不该比我更清楚？居然还敢让你们来做说客？”

他话虽如此，但我却看得分明，他那双似是被酒色迷醉了的眼底曾闪过一道微弱亮光，但随即就暗淡了下去，反而拔高了声调，似是自言自语道：“她挟救命之恩，要我娶她，以为如此就能迷惑于我？她那番恶毒的居心……哼哼……”

我叹了口气，“蒋公子，丽娘对你是否真心，你同她相处这几年，居然也看不清？”

“真心？”蒋公子一手抓了酒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口齿含糊不清道，“妖怪也能有真心？真正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这话倒是说得好生奇怪，为什么妖怪不能有真心？

我撇撇嘴角，懒得去同一个醉鬼讨论这个高深的问题，“那么，蒋公子，你是执意要休了她了？”

“休！当然要休！”蒋公子踉跄着前行了几步，忽然又道，“我是人，她是妖，我不休了她，难道还等着她吃了我不成？”

我望着他愤愤的神情，心中微叹，淡声道：“丽娘是不会吃人的。”

草木一族的修行，比其他族类都要艰辛，也因此更为清心寡欲，恪守天规，与世无争。丽娘若非动了凡心，恐怕根本就不会在这尘世间久留。

“去去去！你们都是一伙的，自然都这么说。”他冷哼一声，语调转急，眉目间有了几分狰狞之色，“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她，让她快些给本公子滚！滚得越远越好！本公子身边不缺美人，日后也不会少了服侍的妻妾，她若是再不滚，小心本公子让道士来收了她，剥了她的皮，焚了她的骨，看她以后还能不能再出来骗人……”

这一迭声说下来，连我都听得有些心灰意冷，只觉得丽娘所托非人。

一旁，连向来十分好说话的胡梦，都敛去了笑容，皱起了眉头。

正在这时，却听到窗外忽然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原来，在你心中竟已如此嫌弃我，难道你我之前的夫妻情分，却是半点都不剩了吗？”

我转头看去，只见半开的窗户外，现出一道女子纤瘦的身影，素衣木钗，青丝如瀑，直衬得她脸色如雪般苍白，摇摇欲坠，正是丽娘。

蒋公子身体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壶内佳酿洒出，屋内顿时一片香气扑鼻。他面上露出一片迷茫之色，往窗边急行了数步，就在手指将要够到窗栏之时，却骤然停下，冷了神情，抬指厉声道：“你居然还敢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丽娘凄凉一笑，眼中满是悲哀，“我为何不敢？蒋郎，你自己摸着心口说，除了隐瞒来历之外，我有何处对不住你？”

蒋公子咬牙，眼底那些血丝更重，“你是妖，我是人，这就是你最对不住我的地方！”

丽娘听他这么一说，竟似是被在要害处狠狠刺了一刀，几乎就要站不住身形。她后退了一步，深吸口气，才用颤抖的嗓音道：“好，既然如此，那明日巳时三刻，你回蒋府来，我自当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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