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丝路文学网
丝路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如果你曾为我落泪 > 第四章 陆砂碎梦

第四章 陆砂碎梦

作者:顾菀然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我要报错
本站已更换新域名
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我睡得很沉,可是仍旧做了梦,梦到夜色中的街道,浓重的夜雾,路灯遥遥亮着,在雾气中显得朦胧。&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远处忽然响起急救车的鸣笛声,尖锐刺耳,划破了夜的沉寂。

渐渐有行人围拢过去,我想要移动脚步走上前去,却不知为何动不了,只能静静在原地站着。但是我的目光穿透人群,看到了那个在街上呆坐着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条崭新的连衣裙,因为摔倒了,胳膊和腿上都磨破了皮,流出血来。她仿佛怕极了,直到医护人员将担架抬走,有两个小护士关切地拍拍她的肩膀,她才终于放声大哭,脸上满是泪痕,被护士半拉半抱地带上了车。

急救车在夜晚的雾气中渐渐隐没,路灯照亮了地上未干的、如泼墨般的血迹。多么真实的梦,真实到能够闻到血腥味。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壮着胆子伸手去摸地上的血,染了满手的猩红,带着诡异而黏稠的触感。

这时,我突然惊醒过来,在昏暗的光线里依稀看出这里是我家,我正躺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旁边放着一个点滴架。沙发实在太小了,根本放不下被子,我甚至还有一小截腿露在沙发外面。我渴得要命,张口就喊:“柳旌哲,我要喝水。”

客厅没有开灯,有人走到我身边,在黑暗中只看得出是个模糊的黑影。他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扶着我一点点地喂我喝下去。甘凉的水仿佛神奇的药,我喉间的种种不适立刻消失了。我握着杯子喝了两大杯,那人仿佛笑了,柔声说道:“慢一点儿,不要呛着了。那位同学,麻烦你去把灯打开,开关在门口。”

我这才留意到我身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竟然是张蔓。

她安静极了,一句话都没有说,此时听了这话也只是默默地起身去开灯。开关一打开,雪白的光立刻照亮了整个房间,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想了许久,才终于认出了他,震惊之下几乎尖叫起来:“你……”

我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可是我记得他的脸。关于那里的人,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忘记。他怎么会来这里?要带我回去吗?可是我刚刚离开那里,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分明已经尽了全力,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逼迫我到这样的地步?

我近乎狂乱地想着,没有扎针的左手下意识地伸到身边到处摸索。我要找东西保护自己,妈妈不在,柳旌哲也不在,没有人在这里,我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能再让自己回到那里,重新过那样的生活。

那个男人的个子很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低声说道:“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我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如同濒临死亡一样粗重,哑声说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跟你走。”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沉稳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纪川,是医生,下午你晕倒了,是柳旌哲找我过来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

假的,都是假的!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虽然他也同样直视着我,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似乎并不心虚,但我还是能够猜到这个叫纪川的人在想什么。他希望能够借着柳旌哲的名字让我相信他,然后乖乖地跟他回去,每天对着那面雪白冰冷的墙,重新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们都别想骗我,我在这里好好的,我哪里都不要去。

我问他:“柳旌哲呢?”

纪川笑着回答道:“他刚才出去买东西了,离开一会儿了,应该马上就回来的。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如果有的话就告诉我。”

说完,他试图将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可是因为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挣扎两下还是被他抓住了。他的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我疲惫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仿佛又要睡着了,恍惚间听到纪川说:“没有发烧,可能只是血糖过低,你有这种毛病,不要总是让身边的人替你想着,自己也要多注意才好。”

我没有回答,甩开了他的手。

张蔓起初一直默默地看着我们,后来终于开口说道:“苏南很担心你,但是他还有事,不能误了下午的火车,所以叫我来看看你。现在你醒了,我也可以走了。”

我盯着张蔓在玄关换鞋的背影,她仍旧穿着下午的那一身衣服,想必是从车站直接跟着我回家的。她换好了鞋,伸手拉开了大门,白皙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十分姣好,她并没有去看纪川,只是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我,低声说道:“好好休息,再见。”

张蔓走了,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我冷冷地说道:“你也可以离开了,我没事,等一下我妈妈就会回来了,会有人照顾我的。”

纪川却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倒了一杯水递到我手边,微笑着说道:“多喝水对身体有好处,你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又容易低血糖,所以平时一定要按时吃饭,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总是胡思乱想才好。”

他的语气很真诚,语速不疾不徐,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仿佛把我当作可以交心的朋友一样,和柳旌哲对待我的态度很像。

我的态度不知不觉地软下来,猜想他也许是真的为了我好,于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纪川笑了笑,接着很随意地问道:“今天怎么会在车站晕倒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里面太热,几乎喘不过气来,可能是缺氧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柳旌哲说这次是他不对,他说错了话惹你生气,所以才害得你情绪激动。你没有做错,所以你也不用再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已经过去了。”

我抱歉地摇头说道:“不,我动手打了他。”

我是真的觉得很不安,想要有个人来责怪我,哪怕用最难听、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话来骂我也可以,甚至狠狠地打我一顿都行。可是,偏偏所有的人都没有——苏南反过来关心我有没有被吓到,而柳旌哲没有反应,就连似乎很讨厌我的张蔓见到我动手打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反而在这里守了我好几个小时。

纪川看着我的样子,似乎若有所思,但仍旧笑着说道:“你记错了吧,没有的事。”

我抬起头,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目光仍旧认真而又和善,很容易让人信服。他说:“你并没有动手打柳旌哲,下午送你回来的时候,我见他好好的,没有受伤。”

我不相信,说道:“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打了他一个耳光。”

纪川的声音中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你不要多想,平时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这样对身体不好。最近你有没有失眠?还是像以前一样常常做梦?”

我并不愿意对别人描述我的过去和梦境,不要说是柳旌哲找来的医生,就是柳旌哲本人也不行。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把自己最不愿想起来的事情重新拿出来展示给别人看,让我产生一种抵触。于是我考虑了半晌,最后模棱两可地告诉他:“我最近在吃安眠药,能睡得着了,可还是做梦,常常会梦见以前发生的事情。”

纪川点了点头说道:“用安眠药辅助治疗是一种治疗失眠比较容易见效的办法。只是一些安眠药刚开始服用的时候效果很好,可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抗体,不管你再增加多少药量,都只是饮鸩止渴而已,对身体有害无益。你年纪还小,而且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适合再服用安眠药了,所以还是少吃。你有没有想过失眠的原因?是环境让你觉得不安,还是身边的人会令你胡思乱想?”

“我并没有胡思乱想。”我很抗拒他的这种说法,语气变得尖锐起来,“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件烦心的事情吧,你凭什么认为我的想法就是胡思乱想,别人的想法就很正常?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没什么不好的,我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你说的对。”纪川说道,“是我刚才说话太欠考虑了,抱歉。”

我忽然失去了耐心,我讨厌这些人对我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他们仿佛是在担心我,可这些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包括我的妈妈在内,他们都没有发自内心地认为我和普通人一样,我已经努力到这样的地步,却连他们的一句肯定都得不到。

“我不会再吃安眠药了,也会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

既然是这样,他们想听到什么,我就说什么,只要他们满意了,我就完成任务了。

但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再放任自己回到那个时候,那时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无比厌恶,甚至连阳光都是,回想起来只觉得恶心,更不要提当时彩夏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的模样。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的步伐不稳,身子已经倒了下去,跪坐在我的脚边,蜿蜒而黏稠的血像蛇一样“啪”的一声滴在地上。我喘息着向后退去,身后是冰冷的墙。我用力摸一下,就会沾到满手的白粉。我像只困兽,和彩夏彼此注视着,压抑了许久,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纪川点了点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门锁忽然被扭动,柳旌哲拎着速食走了进来。他看见我坐在沙发上,仿佛被什么吓到了,竟然愣在那里好几秒都没有动弹。

我不解地看着他,纪川回过头看了看柳旌哲,似乎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点滴!”他叫了一声,扔下手里的塑料袋就冲过来。

我这才感觉手背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疼,再去看点滴瓶,才发现里面的药水全部滴完了,静脉的血已经顺着细细的塑料管开始回流。我吓得大叫一声,柳旌哲立刻按住我的手说道:“你别叫,别乱动!”

话音刚落,他就将针头拔了下来,随手递给了站在一边的纪川,同时掏出医用的创可贴替我贴上,动作流畅得简直像个专业护士。

我疼得直皱眉,可是看到了他就觉得很安心,忍不住笑着问他:“柳同学,动作挺流畅的嘛,给多少人拔过针啊?”

柳旌哲本来替我按着伤口,听到我这样说,忽然一下子就松开了,接着扭过头去,说道:“别发愣了,自己按着。”

我听话地按住手背,柳旌哲把拎回来的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笼水煎包,还是热的。我伸手抓了两个就往嘴里塞,说道:“简直就是救命的包子,我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快饿死了。”

柳旌哲站在我身后按了按我的肩膀,说道:“慢点儿吃,不够我再去买。”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继续狼吞虎咽,他的话平日里听得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乖乖照做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柳旌哲也知道这一点,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用看我也能够猜到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果然,他换了话题说道:“你家没有牛奶了,我去买些牛奶回来,之后就要回去了。你噎着的话就自己去倒水。”

纪川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吃,我以为他也饿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包子分他几个的时候,他忽然站起身,对柳旌哲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一起走吧。”

柳旌哲对纪川鞠了一躬,说道:“辛苦了,院里的工作那么忙还抽时间过来。”

估计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把纪川吓到了,因为我听见纪川尴尬地笑了笑:“哪里哪里,不用这么见外,本来老师离开前就嘱咐过我要多多关照陆砂的,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柳旌哲和纪川一起出去了,大门关上,屋子里静了下来,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吃完水煎包就回到了卧室,仍旧没有开灯就爬到床上,这才发现床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整理过。我有点儿心慌,手忙脚乱地摸到床头许久没有亮过的灯按下开关。

屋子里突然变得这么亮,我还很不适应,看了半天才发现,床头柜上原本一直反扣着的照片不知道被谁立了起来,木质的相框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朦胧的光。照片上的我不过几岁,笑得像朵花似的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我们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那是我的爸爸。

我记不起有多少年没有看过这张照片了,只知道我已经忘了他的脸,而这个相框从我搬到这里来就一直扣在床头柜上。稳定的生活几乎让我忘掉了所有,更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强迫着重新记起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和如同噩梦般的童年。

我伸手将相框重新扣下去,将灯关了之后闭上眼睛。可是我睡不着,许多许多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涌进来,沉甸甸的,压在胸口和头部迟迟没有退去。我烦躁地翻了个身,可是耳边仿佛响起妈妈当时刺耳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几乎要将我的心脏震碎。

爸爸是在我七岁生日那天去世的,死因是酒后驾车。

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停止呼吸了,可是妈妈仍然声泪俱下地恳求医生去抢救,哪怕只是一下也好。她哭得全身颤抖,跪倒在地上。

医生只能劝她节哀顺变,妈妈却不肯,就像疯了一样大哭大闹,我从未见过她露出那样激动的神情。到最后,她几乎歇斯底里,整条走廊都回响着她悲怆的哭声。医生不住地叹气,几个护士上前来拉住她,将她按在了长椅上坐着。

她渐渐安静下来,可是除了呼吸,她就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敢仰着头偷偷地打量她的神色。

后来,医院的死亡通知书交到了她手里。那是一张极薄的纸,纸上的墨迹还很新,蓝黑色的油笔写出来的字。我踮起脚去看,可上面的字写得很潦草,我认识的字又少,只看得清患者那一栏写着爸爸的名字,而死亡原因也不过是寥寥几笔,字迹潦草得无法辨认。

爸爸租来的车也在这场车祸中毁了,车主不依不饶,向我们家索要了当时不可能付得起的赔偿费。葬礼和巨额的赔偿很快就让妈妈忘记了悲伤,或者说根本来不及悲伤。

我仍然记得当时妈妈走投无路、心急如焚的神色,她的嘴唇上起了一溜的大血泡。车主来讨债,咄咄逼人,说的那些话连年幼的我都听不惯,可妈妈一直坚持着没有哭。不管当时的生活多么艰难,她始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留给我的永远都是消瘦的背影。

终于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我们卖掉了房子。

妈妈当年违背了外公外婆的意思,执意跟着父亲嫁到这个偏远的北方小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随着父亲四处打工,过着极其平凡的生活,而生下我之后更是无法攒下存款,唯一值钱的就只有当时他们结婚时买下的这所房子。

我们搬出房子的前一晚,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妈妈就在那里坐着。屋子里到处都是我们打包好的行李,她趴在旧桌子上双肩颤抖,全身仿佛没有骨头似的,看起来软弱无助,久久都没有直起身来。

我知道妈妈在哭,她在为了那个男人和这所房子哭。

第二天搬行李的时候,妈妈找来几个蹬三轮车的帮忙,她自己也卷起袖子去帮忙,露出胳膊上那道缝过针的疤痕。她在屋子里和三轮车之间来回奔忙,背上的衣服被汗湿,随意扎起来的头发也凌乱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

我帮不上忙,只能抱着泰迪熊躲在车上,把脸埋进泰迪熊毛茸茸的身体里。泰迪熊的耳朵被撕掉了一个,里面的棉花都翻了出来,有的还染了血。

这是我生日那天妈妈买来送我的,棉花里的血也是妈妈的伤口滴下来的。

从我记事起,爸妈就常常吵架,起初他们还有所避讳,不在我面前争吵,每次都是吵上几句就会陷入冷战。妈妈的脾气很倔,是不会说出讨好爸爸或者服软的话来。于是到了后来,爸爸就连我也不顾了,直接在我面前对妈妈大打出手。起初妈妈还会反抗着和他厮打,但终究敌不过他的气力,弄得遍体鳞伤。

那天是我的生日,可是他们仍旧在吵架,爸爸狠狠地扇了妈妈一个耳光,打得妈妈许久都直不起身来。我又怒又急,终于鼓起勇气扑上去咬他。他一抬手就将我甩了出去,顿时痛得我大哭起来。

仿佛是最后的战斗一样,他们虽然常常吵架,可从未如此惨烈过。

屋里能砸碎的东西都已经碎了,酒气熏天,一片狼藉。我缩在沙发后抱着泰迪熊不住地抽噎,爸爸睁着通红的眼睛,几步走上前将我拎起来。我死死地抱着泰迪熊不肯放手,父亲大怒之下,一把扯掉了泰迪熊的耳朵。

我吓得不敢哭泣,妈妈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揽住了我。她在哭,可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鼻子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血,染红了我手里的泰迪熊。

这样大的声响惊动了邻居,可是隔壁的几户人家都很了解爸爸的脾气,知道他发起疯来甚至可以拿刀和人拼命,是绝对不会听劝的。久而久之,自然所有的邻居都不会来管我们家的事情了。

这就是现实,别人的死活和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以当成热闹去看一看,在背后嚼几下舌根,但没有人傻到真的会去管。

爸爸最后似乎也打不动了,终于喘着气夺门而出,开着停在楼下的车扬长而去。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楼下的大婶尖声嚷道:“出车祸了!出车祸了!死人了!”

妈妈疲倦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过去了。

外头的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我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跑下楼去看,果然看见街道的拐角处围了许多人。但那些人都只是在围观,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人低呼,甚至还有人在拍照,可就是没有人报警,也没有人叫救护车。

我忽然心慌起来,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胳膊和腿都擦破了皮。可是我顾不得疼,只是怕弄脏了爸爸给我买的新裙子。我仍旧不敢哭,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断地拍打裙子上的灰尘。

最后还是楼下的大婶看见了我,她仍旧用尖细的嗓子嚷着:“哎呀,砂砂,你妈妈呢?”

我不解地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浓妆艳抹的脸和细碎的卷发慢慢地扭曲,如同动画片中的妖怪一般丑恶。她捂着嘴说道:“出车祸的人是你爸爸啊!你爸爸……”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庆幸,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下可好了,就算裙子脏了破了,他也没有办法再来教训我了,以后更不会有人打妈妈了。

那时的我对“死亡”这个词的定义是模糊的。

一直到爸爸的尸体从病房推出来,妈妈凄然地上前去揽住他已经冰冷的身体号啕大哭,而我则仰起头,死死地盯着爸爸露在白布外面的、满是伤口的手臂时,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就是死了,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已经死去的人了。

我终于哭了,泪眼蒙眬地看着爸爸的尸体被人推走,我想起他偶尔也是会和颜悦色地对待我和妈妈的。比如前两年我过生日,他会买蛋糕给我,然后摸摸我的头,陪我一起看电视、堆积木,做所有平时他没有时间陪我去做的事情。

可是如今他死了,以后再也不会陪我堆积木了。

我出生的那个镇子很小,连警察也只有十来个。平时那里极少发生伤亡事故,我爸爸的死可以说是一个爆炸性新闻,不过几天时间,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学校里有许多同年级的同学在我背后窃窃私语,说我的爸爸是一个只会打妻子的精神病,是个疯子,我妈妈也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嫁给疯子,然后生出一个小疯子。

我整日忐忑不安,努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满腔都是愤慨和不满。到最后,我一看到有人说悄悄话,不管说的内容是什么,我都会忍不住紧盯着他们。

这些人怎么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就算我的爸爸是疯子,但我妈妈绝对不是,她是那么坚强的人,为什么他们能用取笑和看热闹的口吻反复议论别人家的悲剧?

我终于忍无可忍,躲在被窝里不肯去上学。

那时妈妈已经办理好了卖房子的手续,准备带我离开这里,我却突然问她:“妈妈,爸爸是不是疯子?如果他是疯子,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妈妈瞪大眼睛惊疑地看着我,然后捂住嘴巴转过身去,露出后脖颈上一道长疤——那也是爸爸打的。

妈妈其实是一个模样清

本站已更换新域名
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 推荐本书 我要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