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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程时闵面前,隋秋天那么勇敢,可以用很大的声音说“爱一个人就是没办法”……
但在程时闵在听完这句话,发了一会愣,就把行李箱交给她,自己沉默着离开后。
隋秋天看着程时闵在雪地里越缩越小的背影,自己也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那个时候她感觉到有雪片落到唇边,冷冷地、慢慢地融化,想到回去之后就会见到棠悔,还是相当忐忑地舔了舔唇。
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雪飘下来,她再次很用力地去想,去思考,最后得出的结论,仍然像程时闵刚刚一针见血指出的那样——她之所以会提出这个问题,其实是因为早就带着答案。
被保护时的诧异,被询问时的奇怪,被照顾时的不适,想要拥抱,想要说话不算话,想要擦眼泪,学习对方为人处事的细节,崇拜,心疼,想念,悲伤,忸怩,我想,我要……
一个女人爱上女人。一个保镖爱上雇主。一个来自海边小城的人,爱上住在山顶的人。
一个笨的人,爱上一个聪明的人。一个虚岁二十七岁的人爱上虚岁三十三岁的人。一个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方向的人,爱上未来早就确定好会往哪个方向走的人。
一张全家福里的一个人,爱上同一张全家福里的另一个人。
一个不懂爱的人,爱上另一个好像也不太懂的人。
七年。
明确的爱,具体的爱。
隋秋天终于看清楚很多事。
那棠悔也会爱她吗?
这个问题冒出来。
隋秋天简直吓了一大跳。
鞋子被厚厚的雪包进去,像是陷落到什么柔软又让人心生警觉的地方。
她站在原地,完全不敢动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
奇怪。
隋秋天张了张唇。
试图把“爱”这个字眼单独讲出来,却又觉得好难,像是一块冰含在嘴里面,吐不能吐,因为舍不得;吞也不能吞,因为喉咙里面已经满掉了。
于是她只好惶惶不安地含着。
然后心神不定地想——
棠悔如果爱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棠悔如果爱她,是因为什么?
棠悔如果爱她,会不会像她现在一样明确?或者是说,会不会和她是同一种爱?
棠悔如果爱她。
想到这里。
隋秋天有些害羞地提起唇角。
又低着眼睛。
看那条把自己包起来的围巾,产生一种被填满的感觉。
被填满之后。
她又发了一会呆,觉得整件事很奇怪,于是自顾自想要把那些填满的东西掏出来,于是只好开始往反方向去想——棠悔如果不爱她……
隋秋天不动步子,在雪地里慢慢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的脑子里面有一张白纸慢慢展开,一列写“棠悔如果爱她”,另一列写“棠悔如果不爱她”。
棠悔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给她亲手织围巾?
棠悔如果不爱她,为什么给她求平安符?
棠悔如果不爱她,为什么昨天晚上偷偷来房间里面看她?
棠悔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像牵小猫一样过来牵她的手?
……
隋秋天蹭了蹭下巴,把被棠悔牵过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光秃秃的雪地里看了看。
然后。
她抿了抿唇角,把脑子里面那张写满的纸揉皱了,扔掉。
因为她发现——原来这两列下面,每一句话,可能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
风吹过来,雪酥酥地挤在鞋底。
隋秋天看着这条围巾,把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缠成一个绒绒毛团——
也得出一个让她很害羞很不敢自己去承认的结论——
可能亲手织围巾,就代表她好爱这个人。
隋秋天在雪地里舒出一口长长的白气,接着提步。
重新往房子那边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但快要走近的时候,隐隐约约,她看见——棠悔已经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她自己一个人,拄着盲杖,没有人扶,也没有谁帮忙看路,她只能自己很是艰难地摸索着门,一点一点挪着步子走出来,拖鞋真真切切地踩到雪的时候,棠悔似乎有些害怕,步子缩了一下。
但很快。
她呼出一口看起来艰难瑟缩的白气,再次下定决心,想要继续往前走,便很努力地用盲杖点着地,费力地,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台阶下面踩。
于是她显得很狼狈很窘迫。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走了一段路,她就不得不停在原地,歇一歇。
可能她昨天晚上,偷偷过来二楼找隋秋天,也是采取这种看起来笨拙而不优雅的办法。
“棠悔小姐。”
隋秋天努力往她那边跑近,也很大声地喊她。
雪地空旷。她的声音传过去,变成一个越缩越小的泡泡。到棠悔面前,泡泡就破掉了。
棠悔似乎听见她的声音。
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她有些迷茫地抬头,眼睛很竭力地在找寻她的方向。
“棠悔小姐!”
隋秋天再次加大音量。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用那么大的声音,去喊一个人的名字。以至于那个时候,她怀疑,有几棵树上的雪,都已经被她震得掉落在地上。
棠悔大概也被她的音量所惊到,像只在雪地里受惊的小鸟,整个人在原地顿住,迷茫着将脸朝向了她的方向。
“我在这里!”
雪块在她身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隋秋天高声对棠悔说。
也很费力地,对着棠悔那边挥了挥手。纵然她清楚,棠悔可能看不见她正在朝她挥手。
但她还是把手举得很高,声音也很高亢地,喊棠悔的名字,
“棠悔小姐。”
隋秋天慢慢地,步子稳稳地,往棠悔那边走过去,也气喘吁吁地用持续的高音量说,“你不要过来了,我走过去就是。”
棠悔听见她的话,没有再动。
她出来的时候可能有些急,只穿那件在室内穿的白毛衣,很安静地站在白色雪地里,变成很小很小一个坐标,害怕自己乱走可能会带来什么问题,只好等着隋秋天一步一步走过去。
隋秋天出来之前穿得很厚。
里面是客房里面的白毛衣。
外面是棠悔为她准备的大衣,围巾,雪地靴,和手套。
一套下来。
她连走路变得有些困难。
本来是一段平时走起来觉得很短的路,现在又觉得漫长。
她本来想直接跑过去。
但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得算近,而且又带着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
棠悔似乎察觉到什么,出声对她讲,“别跑,会摔。”
好吧。
隋秋天只好将步子慢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时候,她在雪地里,看着棠悔的脸一点一点在自己面前变得清晰,心里面突然产生很多很多的雀跃,控制不住的,被心脏这个容器接满了的……
雀跃。
雀跃和她像两只小小的蝴蝶,一起矜持地停栖在棠悔面前。甚至还都带着自己的行李。
棠悔听到她靠近的声音,先是稍微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安心一些。接着,她才像是感觉到有些冷,瑟缩着抱了抱自己的肩,顶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梢,轻声说,“先进去吧。”
“你冷不冷。”隋秋天出声询问,却不等棠悔回答,就已经自顾自把围巾摘下来——
棠悔大概是不知道发生什么,很茫然地往她这边抬了抬脸——
下一秒。
隋秋天已经把取下来的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到棠悔脖子上,甚至还不等棠悔反应,就匆匆忙忙地把外套也脱下来,盖在棠悔肩上,一整个把棠悔包住,这时候才稍微放心下来。
看到棠悔的头发也被她的外套包在里面。她下意识,想去帮棠悔把头发拿出来——结果,刚抬起来,看到自己手套上粘到的雪,又只能停住。
摘了手套。
在手掌心哈了哈气。
又把手也搓热。
才敢去,收着力,稍微,把棠悔藏在衣领里面的头发,一点一点弄出来。
棠悔察觉到她要做什么,没有乱动,配合着她的动作。
这么冷的雪天。手在外面暴露一会,又会被冷空气浸凉。所以,隋秋天不敢去碰到棠悔颈下的皮肤,也时不时去给自己的手哈哈气,保证自己的手没有很凉,才去帮她整理衣领和外套——
很简单,很平凡的一件事。隋秋天很安静,棠悔很沉默,后续低着的眼尾还泛起了一点不太明显的红。
等彻底理好衣领和头发。
隋秋天收回手来,整个人屏住呼吸,等在棠悔旁边,突然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
“就这么一段路。”棠悔低着眼,提了提肩上的外套,“还要把这些都让给我做什么?”
隋秋天看她。她其实很喜欢盯着棠悔看,只是以前都觉得这样不太好,不太敢看。
但这种盯着看并没有带有很多复杂的、隐藏着的情感,她只是像好奇的猫,遇见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
“不想你冷。”隋秋天认真回答棠悔的问题。
盯着她看了看,又说,“这么一段路,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来找我?”
棠悔大概没想到她会学自己的语气问,顿了片刻,才讲,“怕你一个人害怕。”
“所以想过来接你。”
她这样说。好像她是一个刚放学的小孩,等着家长来接。
“好吧。”隋秋天认可她的答案。因为没有人来接过她放学。
她一边拎着行李箱,一边扶着棠悔往房子那边走,棠悔问她,“表姐呢?”
“她先回去了。”隋秋天解释,“说是还要去上班,所以只是把我的东西交给我。”
棠悔点了点头。
她出来的时候甚至只穿着拖鞋,现在拖鞋上沾了很多白白的碎雪,把她整个人弄得很狼狈,不知道鞋子里面有没有湿掉。隋秋天有点担忧。
然后。她听见棠悔沉默片刻后,突然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了我妈妈的事情,又跟我说了……”想起刚刚和表姐说的那些事,隋秋天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没那么大胆,可以把“爱”这个字眼,在棠悔面前大大方方地提出来。
所以她偷看棠悔红肿着但仍旧很漂亮的眼睛,擅自做了一次很小的隐瞒,“还说我戴着的这条围巾很漂亮。”
说到“围巾”。
她又紧张兮兮地去盯棠悔的表情。
但很可惜。
棠悔并没有对“围巾”这个词察觉到什么。她发现隋秋天没有再往下说,便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大概不觉得程时闵会特意过来说这么简单的事。
但她可能记性不太好,没有想起那句——可能亲手织围巾,就代表她好爱这个人。
隋秋天有点失落。
“你妈妈怎么了?”棠悔问。
“她生了病,昨天在医院做手术,手术很顺利。”隋秋天说。
“顺利就好。”棠悔点了点头。她没有针对陈月心的事情说太多,可能她也不是很喜欢陈月心。静默片刻后,她才问,“所以这是你回来找我的原因吗?”
隋秋天停住脚步。
棠悔抬眼看她,语气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因为有所期待和不安,所以让自己显得很随意,“因为妈妈?”
她们曾经有过——想妈妈了就过来找对方的约定。
“不是。”隋秋天说。
是因为想念你,并且只想念你。隋秋天想。但她不好意思这么说。
可能是她的否认快速而坚定。以至于棠悔愣了片刻,才笑了一下。那种笑不怎么明显,却是真实的。弧度只稍微显露一会,便被敛起。然后棠悔又问,“她也觉得漂亮?”
话题似乎回到围巾上面。
隋秋天“嗯”了一声。
她撒谎,并且小声地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这样说可能有点夸张了。
于是棠悔张了张唇,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回应。这么长时间没见,她在隋秋天面前,突然就变成一个没有那么游刃有余的棠悔。
隋秋天安静了一会,低头看到她变湿透的拖鞋,看向离房子只剩十几米远的路。
突然松开行李箱拉杆。
自己在棠悔面前蹲下来,对她讲,“我背你。”
她的要求很突兀。
棠悔迟疑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她罕见地在这种要求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说,“只有几步路了,没关系的。”
“鞋子会湿掉。”隋秋天说,“到时候会很不舒服。”
“而且如果又滑倒了,你的伤会变得更严重。”
“好吧。”
棠悔没有跟她争论,而是很顺从地趴在了她背上。
隋秋天刚出院不久,以为自己变得很弱很弱。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可以很轻松地把棠悔背起来。这个发现使她高兴,又使她难过。
“那行李箱呢?”棠悔小心翼翼地趴在她背上,声音低低地问她。
“我一会自己过来拿就可以。”隋秋天解释。
棠悔没有再多问。她将脸贴在她肩上,像是觉得这样很安全,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但她的体温还是很凉很凉。
隋秋天想——等会进去,一定要看看她的鞋袜有没有湿。
“你刚刚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走了几步,棠悔打破沉默,轻声细语地问她。
“嗯?”隋秋天背着她,在雪地里慢慢走路,回过神来,说,
“因为在思考一些我觉得有必要思考的事情。”
她这么说的时候有些忐忑。因为她以为,棠悔会问她——在思考什么事。
如果是这样,她可能会非常不好意思,用很小的声音告诉棠悔,自己左推右推最后得出的那个结论。然后顺便提醒一下棠悔,这条围巾是她亲手给她织的。
但棠悔没有问这个问题。她只是紧了紧拥住隋秋天的手臂,吐息在冰天雪地里变成白色的,“哦,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棠悔声音压低,“你和表姐一起走了。”
“怎么会?”隋秋天背她上台阶,步子迈得很小心。
“我是担心。”棠悔向她解释,“毕竟表姐很会谈判,而你……”
顿了几秒钟。
放低了声音,“又很有可能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隋秋天否认。
“没有什么?”
棠悔大概是那种对自己有很多怀疑,也需要一遍又一遍问问题去证实的人。
“其实表姐没有我会谈判。”隋秋天觉得自己在说实话。
棠悔不讲话。
隋秋天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在落地窗上看到她们的影子,一个背一个,像形状很奇怪的鱼在雪地里找到彼此。她说,“我也不会再生你的气。”
这大概是棠悔自己在硬撑着从室内走出来的时候想要找到的答案。她听到隋秋天的回答之后,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冷。总之——
那个时候。
她躲在隋秋天背后,很轻,又像是很难过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其实隋秋天没想过棠悔还会向自己道歉。她这辈子不是一个得到很多珍重的人,被很多人忽略过、丢掉过、独自留下来过,没有一个人这么认真跟她讲过对不起。更何况,她知道棠悔那个时候只是害怕。害怕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情有可原。
现在棠悔是第一个。
隋秋天笑了笑,很大方地讲,
“没关系。”
之后,棠悔好像又哭了。
但她不擅长在别人面前流下眼泪,就算是在隋秋天面前,她也很少让自己哭过。
所以——
她只是将脸藏在隋秋天肩膀上,让那些液体一点一点淌落下来。
隋秋天也不擅长应对别人的眼泪。特别是棠悔的眼泪。
于是那个时候她很慌张。
以为棠悔在冷得发抖,便很快背着她跑到房子里面。
进去以后,棠悔没有从她背上下来的意思。隋秋天又只好很僵硬地背着棠悔,站在暖气下面吹热风。吹了一会,沉默了一会,她又小声地讲一遍,
“其实真的没关系。”-
考虑到棠悔现在的身体状况,隋秋天也没和她在暖气下面僵持太久。
五分钟后。
棠悔重新变得寂静。
隋秋天就小心翼翼地把棠悔放下来,扶到沙发那边坐下。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对棠悔说,又自顾自地,没有什么教养地,匆匆忙忙地上楼,拿了新的鞋袜,毛巾,才匆匆忙忙地下楼。
那个时候。
棠悔又回到轮椅上坐下。
她的动作比起隋秋天来说慢很多。
所以。
等隋秋天噔噔噔噔地下楼,棠悔还在努力控制轮椅往楼梯口这边走。
可能是隋秋天闹出很大的动静。
所以她下楼的时候。
便看见棠悔正控制着轮椅,又仰起头,很努力往她的方向,来接她的目光。
“我来了。”隋秋天喘着气说。
“好。”棠悔点点头。
隋秋天下楼,扶着棠悔的轮椅,推她到壁炉那一边。
然后。
她自己在地毯上坐下来,伸手想去给棠悔换鞋袜。
但大概是眼下这种情况也让棠悔感觉到窘迫和难堪。她下意识躲了一下隋秋天的手——
隋秋天愣住。
棠悔垂着睫毛,眼睛很肿,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
“我……”
“没关系。”隋秋天对她笑了笑。
“但是你的拖鞋看起来很湿,还是要尽快换掉。”
她很诚恳地对棠悔说,“不然可能会感冒。”
棠悔不说话了。
她低着眼,在黑暗中看向她发出声音的方向。
以前隋秋天也会蹲下来给她换鞋,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这一次。
她觉得害怕,踌躇,也瑟缩。就好像,这次,被隋秋天看到的,是那个真实的,要面子的,窘迫的,生涩的,并不强大,也没有很像年长者的棠悔。
“我知道。”棠悔犹豫着说,“但我……”
“没关系的。”隋秋天再次重申。
棠悔抿唇,没有讲话。
隋秋天在旁边安静了一会,她不知道棠悔在想什么。
但她觉得这可能不是抗拒的意思,便又再一次伸手——
这次她握住棠悔的脚踝。
发现棠悔的裤脚好像也被雪沾湿很多,便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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