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住了吗？”袁印信眼中透着一丝丝期待。

袁印信说了很多东西，很复杂，很玄奥，很深邃，罗彬只是听进去了。

至于会，还不知道何时能会。

稍稍吁了口气，罗彬眼前开始回溯，是袁印信和他讲述的过程。

同时，罗彬口中念到：“五行之名至多，用法皆不同，曰，四经审脉尊三合，三合玄空真妙诀……”

袁印信和他说的一切，他全部复述了一遍，字句不差。

罢了，袁印信看他的眼神更为炙热。

“好！好！好！果然是天赋异禀！你这过......

罗彬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不刺眼。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片陌生而宁静的田野，远处有山峦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和花香。没有梦魇的阴影，也没有乌鸦的叫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自然。

“这是……哪里？”他喃喃道。

“是你的记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罗彬回头，看见顾伊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长发随风轻轻飘动。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但比之前多了几分清明。

“你不是已经……”罗彬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我们还在梦里？”

顾伊人点点头，缓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坐下。

“这里是‘种子’的核心，也是你内心最原始的记忆之地。”她说，“梦魇崩溃后，我们的意识被带到了这里。”

“可这里……太安静了。”罗彬皱眉，“不像梦魇。”

“梦魇也有它的尽头。”顾伊人轻声道，“当它吞噬了所有恐惧之后，剩下的就是这片空白。”

罗彬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说过，我是梦魇的源头？”

“是的。”顾伊人点头，“你妹妹的死让你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这种情绪成了梦魇生长的养分。而我和张白胶，都是被这股力量扭曲后的产物。”

“那你……到底是谁？”罗彬声音有些哽咽，“你是顾伊人吗？还是只是她的影子？”

“我曾经是顾伊人。”她望着远方，眼神中透出一丝怀念，“三年前那场车祸，我也在车上。那天我本该去参加你生日聚会的。”

罗彬愣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他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远远地看见一辆白色轿车驶来，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孩冲着他微笑，然后……

然后车子就撞上了卡车。

“原来……你也在车里。”罗彬低声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是的。”顾伊人轻声回应，“我死了。但我的意识被梦魇捕获，成为了你梦中的‘锚点’。”

“所以你一直在引导我？”

“是的。”她点头，“但我自己也被困在梦魇之中。直到第七阶段，我才逐渐找回真正的自我。”

罗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当年血迹的触感。

“如果这一切只是梦……那我们又算什么？”

“我们是你不愿醒来的理由。”顾伊人轻轻握住他的手，“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挣扎、希望、恐惧与爱的集合体。”

罗彬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他说，“你说时间不多了，让我做出选择。”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选的吗？”顾伊人问。

“我说……我要留下来。”罗彬缓缓睁眼，“我不愿意醒来。”

“那你现在呢？”她注视着他，“还坚持这个决定吗？”

罗彬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想起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母亲每天守在病床边的身影、医生们低声讨论病情的模样、窗外永远灰蒙蒙的天空。他知道，在那里，他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

而在这里，尽管一切可能都是虚假的，但他至少还能呼吸、能思考、能感受顾伊人的温度。

“我仍然不后悔。”他终于开口，“就算这是梦，我也宁愿沉睡其中。”

顾伊人笑了，眼角泛起泪光。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谢你愿意留下。”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线开始出现一道裂缝，仿佛有人用刀划开了天空。紧接着，无数黑色的丝线从裂口处蔓延而出，像蜘蛛网一样迅速扩散。

“梦魇……还没彻底消失。”顾伊人站起身，神色凝重。

“它想做什么？”罗彬也跟着站了起来。

“它在试图重组自身。”顾伊人说，“它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就让它来吧。”罗彬握紧拳头，“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梦魇摆布的人了。”

话音刚落，整个天地骤然变暗，狂风呼啸而起，草地瞬间化作废墟，四周的景象扭曲成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梦魇再次降临。

黑雾中浮现出无数熟悉的面孔??张白胶、罗婉儿、医生、护士、乌鸦……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冷漠，有的狂喜。

“欢迎回来。”那些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如同千万只虫子在耳边低语。

罗彬咬牙，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你们都不是真实的！”他怒吼，“你们只是我内心的投影！”

“你以为你能摆脱我们？”张白胶的声音冷冷响起，“你逃得掉吗？”

“我能。”罗彬坚定地说，“因为我知道什么是真的。”

他转头看向顾伊人：“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对吧？”

顾伊人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梦魇的本质，是恐惧。”她说，“而恐惧的终点，是接受。”

“接受什么？”罗彬问。

“接受死亡，接受失去，接受你自己。”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胸口，“只有当你真正面对这一切，梦魇才会终结。”

罗彬怔住了。

他终于明白，梦魇之所以一直缠绕着他，是因为他始终无法放下对妹妹的愧疚，无法接受她的死亡，也无法原谅自己活下来的事实。

而现在，他必须学会放手。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罗婉儿的笑容。

“对不起……”他低声说，“姐姐没能救你。”

泪水滑落，滴落在虚空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刹那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所有的幻象开始崩塌，黑雾被金色的光芒驱散，那些扭曲的面孔一个个消散在风中。

“结束了。”顾伊人轻声说。

罗彬睁开眼，发现周围已恢复平静。阳光重新洒下，草地上开满了野花，远处传来鸟鸣。

“这就是……梦魇的终点？”他问。

“是的。”顾伊人微笑，“也是你的新生。”

罗彬望着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只要你还相信我。”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向远方。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处，医院病房内，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后归于平稳。

灯光柔和，窗外春意盎然。

梦魇……终于结束了。

罗彬站在那片空旷的田野上，望着顾伊人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心中却仍有一丝不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你说梦魇已经结束了？”他问。

“至少……它不会再吞噬你。”顾伊人轻声道，“但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什么意思？”罗彬皱眉。

顾伊人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罗彬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空间。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医院的走廊上。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熟悉??惨白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运转的声音。他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脚上的拖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

“这是……现实？”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走来。

是母亲。

她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苍老，脸上布满疲惫与忧虑。她手里拿着一份检查报告，步伐沉重地走向病房。

罗彬下意识地跟上去，心跳加快。他知道，那是属于“现实”的一部分。

他推开门，走进病房。

床上躺着一个少年，脸色苍白，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心电监护仪的波纹微弱却不规则地跳动着。

那是他自己。

“这……”罗彬愣住了。

顾伊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终于看见了吗？真正的你，已经无法醒来。”

罗彬猛地回头，发现顾伊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神情复杂。

“我……是意识碎片？”他声音发颤。

“你是残留的意志。”顾伊人点头，“你的身体早已停止反应，医生说你已经进入植物状态。”

罗彬踉跄后退一步，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车祸、妹妹的死亡、无数次梦魇中的挣扎……原来，他早就死了。

不，不是死，而是被困在了梦境深处。

“那你呢？”他抬头看着顾伊人，“你也是假的吗？”

“我是你不愿醒来的执念。”她轻声说，“是我让你坚持留在梦里。”

罗彬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不是战胜了梦魇，而是彻底沉溺其中。现实中的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而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还拥有顾伊人，还拥有希望。

“如果我现在选择醒来……”他低声问，“会发生什么？”

“你会彻底消失。”顾伊人眼神黯淡，“你的意识会消散，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我还是想试试。”罗彬咬牙，“我想看看，现实到底是什么样子。”

顾伊人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下一秒，整个病房开始扭曲，墙壁裂开，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罗彬感到一阵剧烈的撕扯感，仿佛有人正在将他的意识强行拉出这片梦境。

他闭上眼，任由那股力量将他带走。

当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病人脑电波出现波动……有恢复迹象吗？”

“还不确定……但至少，有反应了。”

罗彬努力想要开口，却发现嘴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喉咙干涩得几乎无法发声。

他试图抬起手指，却连最轻微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这就是现实？

他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他艰难地在心底呼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母亲冲进了病房，泪流满面地扑到床边。

“彬彬！你醒了是不是？你终于醒了！”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水滴落在他的掌心。

罗彬想回应她，却只能感受到心脏监测仪发出的规律声响。

他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努力找回属于“活人”的感觉。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像是某种东西正在缓慢腐败。

他转头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上行人稀少，车辆缓慢行驶。但当他仔细看时，却发现那些行人的动作有些怪异??他们的步伐一致，表情呆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不对……”罗彬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现实。”

他猛然意识到，梦魇并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过梦境。

也许……所谓的“醒来”，只是梦魇制造的一个更深层的陷阱。

“顾伊人……”他低声呢喃。

没有人回答。

因为他知道，顾伊人已经消失了。

她为了让他回到现实，付出了自己的存在。

罗彬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

梦魇……从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名字，藏进了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