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人当过徒弟，可罗彬知道不能心急，不要让袁印信认为，自己只是图那一点点本事。

自己得有规矩，这端茶送水是基本。

袁印信接过药碗，咕嘟咕嘟两声，一整碗中药就被灌了下去。

罗彬再接过空碗，递给张白胶。

张白胶转身进了旁侧小屋，没有出来。

人老成精，张白胶有眼力见儿。

罗彬喊袁印信师尊啊！

这才多大会儿，袁印信就收徒了！

个中原因张白胶不能问，不敢问，可他清楚，罗彬是捡了大机缘，大造化！

师徒两人要说什么，他最......

罗彬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手机，却发现那部电话早已滑落在地上，屏幕已经熄灭。

“顾伊人……死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而颤抖。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画面??车祸、血泊、尖叫、救护车的鸣笛声。三年前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清晰得可怕。那天，他的妹妹罗婉儿在十字路口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而他就在不远处看着一切发生。

可是……顾伊人怎么会死？

她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吗？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梦魇，一起面对过无数次死亡，甚至一起逃进了梦境深处……

“这不可能。”罗彬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定是梦魇的一部分。”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冰冷的地砖让他打了个寒颤。窗外阳光明媚，医院走廊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和推车滚动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可他知道，这种“真实”正是梦魇最擅长制造的陷阱。

他必须找到顾伊人。

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罗彬走出病房，沿着熟悉的走廊一路前行。医院的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前台坐着一个值班护士。他没有停留，直接走向出口。

推开玻璃门，外面的世界却让他愣住了。

街道上一片寂静，行人稀少，车辆缓慢行驶，仿佛整个城市都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某种东西正在缓慢腐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苍白，血管隐隐浮现，但触感异常迟钝。这不是现实，至少不是他熟悉的现实。

“我还在梦里。”他低声说。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乌鸦的叫声。

抬头望去，一只黑羽的乌鸦正站在街边的路灯杆上，歪头盯着他，眼神诡异。下一秒，它振翅飞走，留下一串低沉的笑声。

罗彬心头一震，脚步不自觉地追了上去。

乌鸦带着他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家废弃的便利店门口。那是他们最初遭遇梦魇的地方。门半掩着，风吹过，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店内昏暗潮湿，货架倒塌，商品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角落里，一张老旧的木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

罗彬走过去，翻开第一页。

**“实验编号：M-07。目标对象：罗彬。”**

熟悉的字迹再次映入眼帘，但这次，下面多了一行新的内容：

**“意识同步完成度：93%。记忆重构进行中。”**

“记忆重构？”罗彬皱眉，“他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继续翻页，发现每一页都记录着他过去的片段??小时候的家庭聚会、中学时期的校园生活、大学时期与顾伊人的初遇、第一次进入梦魇的经历……甚至连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的画面都有详细描述。

但在最后一页，出现了两个名字：

**“辅助测试者：顾伊人（已消亡）。”**

**“替代意识体：张白胶（待回收）。”**

罗彬的手指微微颤抖，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原来，顾伊人并不是真正的“活人”，而是某种……意识体？或者说，是梦魇为了测试他而制造出来的“幻象”？

“所以……她只是个程序？”他喃喃道。

不，不对。

他们的回忆太真实了，那种情感的温度，那种生死相依的信任，不可能是假的。即使是在梦魇世界里，他也从未怀疑过顾伊人的存在。

“除非……她也在挣扎。”罗彬忽然意识到什么，“也许她也在试图挣脱梦魇的控制。”

他合上笔记本，将它塞进衣兜，转身准备离开便利店。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终于看懂了。”

罗彬猛然回头，只见顾伊人站在阴影中，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坚定。

“你没死？”他激动地冲上前。

“我没有死。”顾伊人轻声道，“但我也没有活着。”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罗彬的脸颊，那触感冰冷而虚幻。

“我是残留在梦魇中的意识碎片。”她说，“就像张白胶一样，我们都是‘种子’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罗彬皱眉。

“你还记得第七阶段吗？”顾伊人问，“那时候你说过，梦魇的核心不是主机，而是我们本身。”

罗彬点头。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一个梦魇。”顾伊人继续说道，“而梦魇所做的，就是唤醒这些沉睡的恐惧，让它们吞噬我们。”

“你是说……我们才是梦魇的源头？”

“是的。”顾伊人的眼神变得悲伤，“你的妹妹罗婉儿，她的死亡让你内心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而这个伤口，成了梦魇入侵的入口。”

罗彬沉默了。

“那你呢？”他低声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因为我也是‘种子’之一。”顾伊人苦笑，“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除了你妹妹之外，还有一个女孩也失去了生命。”

“……是谁？”

“是我。”顾伊人缓缓闭上眼睛，“那天，我也在那辆车上。”

罗彬猛地后退一步，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那个坐在副驾驶的女孩，那个在车祸发生前朝他微笑的人，那个他以为只是路过的陌生人……

原来，她早就死了。

“你一直在梦里陪着我。”罗彬的声音哽咽，“你一直在试图唤醒我。”

“是的。”顾伊人睁开眼，泪水滑落，“但时间不多了。梦魇已经开始崩溃，如果你再不做出选择，我们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什么选择？”

“要么醒来，彻底切断与梦魇的联系，回到现实世界。”顾伊人说，“要么留下来，成为梦魇的一部分，守护这片混沌之地。”

罗彬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望向窗外，天空阴沉，乌云密布。远处，一座座高楼正在缓缓坍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坏。

“如果我选择醒来……你还会存在吗？”

顾伊人摇头：“我会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罗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顾伊人的手。

“那我就不醒来。”他说，“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

顾伊人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感动。

“可是……现实中的你该怎么办？”

“现实中的我已经死了。”罗彬轻笑，“真正活着的，是我们在这里的记忆。”

话音刚落，整个便利店开始剧烈震动，墙壁裂开，黑色的液体从中涌出，如潮水般扑向他们。

“抓紧我！”罗彬大喊。

顾伊人点点头，两人十指紧扣，迎向那片黑暗。

当黑暗完全吞没他们时，罗彬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永恒之梦。”**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处，医院的病房内，一台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渐渐归于平静。

灯，熄灭了。

梦魇……从未结束。

罗彬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四周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漂浮在空中的无数碎片??那些碎片上，闪烁着熟悉的画面：顾伊人的笑容、张白胶的凝视、便利店门口的人影、还有妹妹罗婉儿最后惊恐的眼神……

“这是……梦魇的核心？”罗彬喃喃。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身体仿佛轻如羽毛，却又沉重得无法动弹。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拉扯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撕裂成无数片段。

“欢迎回来。”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罗彬猛然抬头，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那身影逐渐清晰，最终化作顾伊人站在他面前，只是她的眼睛里不再有温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黑。

“你不是顾伊人。”罗彬咬牙道。

“我是。”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我也不止是我。”

话音刚落，周围的画面开始剧烈扭曲，一道道光影从碎片中射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罗彬牢牢困住。

“你们创造了我。”顾伊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可你们也毁灭了我。”

“什么意思？”罗彬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却发现越是挣扎，身上的锁链就越紧。

“你以为自己是在对抗梦魇？”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其实，你才是梦魇的源头。”

刹那间，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罗彬的脑海??三年前的车祸现场，妹妹罗婉儿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那一刻，他跪在地上嘶吼，哭喊着要救她，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就在那时，梦魇第一次降临。

“你的痛苦，是梦魇诞生的养料。”顾伊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你越是挣扎，它就越是壮大。”

罗彬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终于明白了??梦魇并不是外来的怪物，而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与创伤所孕育出来的存在。

“所以……你们都是我的幻觉？”他低声问。

“不完全是。”顾伊人摇头，“我们曾经真实存在过，但在梦魇的影响下，我们的意识被扭曲、分裂、重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呢？”罗彬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希望活下去的理由。”顾伊人缓缓走近，伸手抚上他的脸，“也是你不愿面对的过去。”

罗彬的眼眶湿润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经历多少次死亡，顾伊人都会出现在他身边。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光，是他在这个混沌世界里唯一愿意相信的存在。

“可是……”他声音哽咽，“如果你只是梦魇的一部分，那我该怎么办？”

“选择吧。”顾伊人轻轻地说，“要么醒来，彻底切断与梦魇的联系，回到现实；要么留下来，成为梦魇的一部分，永远沉沦。”

罗彬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如果他选择醒来，顾伊人就会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而如果他选择留下，他将永远被困在这片黑暗之中，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黑色的裂缝在空中蔓延，像是某种可怕的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时间不多了。”顾伊人焦急地说，“快做决定！”

罗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他们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并肩作战，每一次生死相依，每一个眼神交汇的瞬间……这一切，真的只是梦吗？

“我不走。”他睁开眼，坚定地说道，“我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顾伊人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悲伤。

“你确定？”她问。

“确定。”罗彬点头，“就算这里是梦魇，我也宁愿永远沉睡在这里。”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骤然塌陷，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们彻底吞没。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处，医院病房内，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渐渐归于一条直线。

灯，熄灭了。

梦魇……从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