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娘从未当众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把厨娘们也一并吓住了。

玉儿怯生生的放下汤碗，走到叶娘身前。

叶娘顺手指着杂役院的大门，说：“请走吧，这里不是乐师应该来的地方，你看你裙子都脏了，有损乐师的身份，被离总管看到，不止你要挨打，我们也要受牵连的。”

玉儿说：“我只是肚子饿，来喝碗红豆汤……”

叶娘的手臂依旧笔直的指着院门，“记住，你是乐师，不是杂役，要吃什么，吩咐我们一声，我们会端到你房里去的，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你不想五两有事吧。”

玉儿看了一眼厨房里不知所措的五两，明白了叶娘的用意，叶娘是在教她遵守规矩，荣乐府最讲究界限严明，如果杂役和乐师打成一片，离姬看着碍眼，肯定又会闹得鸡飞狗跳，后患无穷。

玉儿确实不能在这件事上任性。

她说：“对不起……”

“不必对我道歉，乐师是不需要向我们这些下人道歉的，我们就是专门服侍你们的，你们哪里不满意，可以对我们任打任骂，但就是不必对我们道歉。”

玉儿感到很尴尬，其实她心里完全没有把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她说：“叶娘，你别这样，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就是个孤儿，不比谁高尚，我哪有什么资格打骂你们……”

“多说无益，请走吧。”

玉儿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以前和她一起干活的杂役们，如今都变得特别陌生。

大家皆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在担心她会陷害他们似的。

玉儿苦笑了下，说：“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就像不认识我似的，上次，你们之中还有人准备帮我逃走呢，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们……”

其中一名小厮用力砍断一截木柴，往地上顿下斧头，对她说：“你记错了吧，我们没有帮过你逃跑。”

“明明有的，琢玉姐姐冲动的牵着我逃走的那天，就是你们故意让我们跑到大门口的啊，虽然我辜负了你们的好意，又折返回来了……”

小厮坚决的否认，“没有这件事，我们之中没人帮过你逃跑，你不要再套话了。”

玉儿纳闷的问：“套话？套什么话？”

没人回答她，大家都各自的忙碌起来，没有人再理睬她。

就连叶娘也不再和她说什么了，点亮灯笼挂在屋檐下，顺便收拾架子上晾晒的干菜。

每个人都有自己忙活的事情，谁都懒得去看玉儿一眼。

玉儿自觉无趣，只好像做贼似的，低着头，惭愧的走出院门。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那么的内疚，总之心里五味翻腾，不是滋味。

不懂这些人为何要故意摆出一副和她不熟的模样。

她在庭院的小道上，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在灯笼下劈柴担水的杂役们，这画面仿佛一场雾，被风轻轻一吹，就从她人生里消失了。

这些年来，她就是在这堆人中间长大的。

杂役们看着她从一个连水桶都拎不起的小个子慢慢长大成窈窕少女，也看着她遭打遭骂，看着她欢笑哭泣。

并且这些人也没有少受过她的庇护。

每当杂役们受到离姬和乐师的为难时，玉儿都会马上挺身而出，在旁边好言相劝，结果当然是把火苗引到了她自己身上去，导致她承受了本该由杂役来承受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