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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他要我饮,我不得不饮……
眼看申时已过, 绿绮捧着一应衣物在御马苑等得心焦,远远望见夕阳下一队辎车摇晃着缓缓驶近,忙提起裙摆奔跑相迎。www.daogu.me
“可回来了, 叫我悬了一天心。绛萼姐姐已打发人来催了好几回,说是前日里娘娘亲去教坊遴选的那些个舞伎乐工已在宫里安顿下,乐谱子分发了, 舞谱却是没有的,还得娘娘赶回去亲自教习。”
“尚衣局的典御也送了新打的衣样子来, 擎等着给娘娘过了目, 好再做修改。”
“太后刚赏赐了一些祛暑的木樨露……”
她边竹筒倒豆子似地一一回禀,边搀下谢折衣, 忽地嗅到一丝浅淡酒气, 当下脸色更变:“怎么, 娘娘外出竟饮了酒?”
“不过小酌三杯。”雍盛听得头晕脑胀,可算找到机会打断, 恶人先告状道, “你家娘娘一喝就醉, 真真是弱不胜酒,往后可千万盯牢了她, 莫再叫她沾酒。醉了事小, 被人占了便宜事大。”
明明是一桩小事,雍盛还不以为意地说着玩笑话,绿绮却陡然间面白如纸:“什么, 三杯?!”
见她惊得一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模样, 雍盛不免心生暗疑:“怎么?皇后忌酒?”
“哪有那么多这忌那忌的。”谢折衣一手搭在绿绮腕上,暗中借了点力,笑道:“吃了点酒而已, 又不是吞金饮毒,就紧张啰唣成这样,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本宫酒困人乏,衣样子回头再看。至于舞伎,今日就先让左韶舞领姑娘们活动一下筋骨,明儿一早再正式开练。夜里你顺道儿也去看看,提前知会一句,吃不得苦的今儿便可以收拾东西自行离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届时练到半途再想打退堂鼓可是不能了。”
“是。”绿绮稳住心神,敛目道,“我瞧着她们一个个都是练家子,又是娘娘亲自挑的,断不会连这点心性也没有。”
“多智近妖的诸葛孔明都有看错马谡的时候,何况于我?”谢折衣揉了揉额角,“只盼到时候别出了岔子。”
雍盛见她身子不适还在强撑着理事,知道因自己耽误了她许多事,心中愧疚。
“甭管什么泼天大事,都先放放,身子最要紧。”忙招呼绿绮,“快扶你主子回宫好生歇着,吩咐御膳房送些解酒的羹汤,朕先回晏清宫看上一眼,再来探望。”
绿绮遂行礼称喏,将手中绿袍扔给莲奴,扶着谢折衣先行告退。
回到凤仪宫,屏退众人,便火急火燎地为谢折衣更衣。缓缓褪下内衫,撩起披发,便不出所料地见到其颈后蔓延开的团疹,红云般一路往下,遍布脊柱一线,将整个劲瘦的腰身细密包围。
绿绮瞧得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身上也痒起来,又气又心疼,咬紧了贝齿:“何苦来!这不比吞金饮毒还难熬?!”
“胡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谢折衣轻笑着,缓缓透出一口气,一路上因瘙痒难耐而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可一旦稍有松懈,那钻心刻骨的痒劲儿就直往天灵冲,两眼一花,搔痒的本能就从意志力薄弱的缺口处乍泄而出。谢折衣陡然清醒,欲探去后背抓挠的左手随即停在半空。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只手发颤的掌心,双眼微微睁大,似是不敢置信。
紧跟着,另一只手就出其不意地从妆匣中抽出一根金钗,锐利的钗尖划破室内寂静,带着决然风声狠狠刺了下去。
绛萼手捧热水,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叫,忙紧赶几步放下铜盆,掩上门扉,入内察看。
只见一只染血的金钗掉落在地,钗头嵌的珍珠脱落,黏着在血污间。绿绮又惊又吓,朝她投来求救的眼神,满脸是泪地跪坐在谢折衣脚边,哆嗦着用帕子按在谢折衣垂落身侧的左手手心,帕子已被鲜血浸润,阵仗瞧着甚是唬人。
“不必声张,煎副清热凉血的药来就好。”谢折衣以右手撑额角,嗓音喑哑,似是乏极,“伤口处理了,对外就声称是插花时不慎刺伤了手。”
绿绮一味只是哭,不作理睬。
绛萼稳住心神,默默上前将呆怔的绿绮扶到一边,转来跪坐下,一声不吭地上药包扎。随后煎了四时常备的药来服侍谢折衣喝下,又用薄荷甘草荆芥等药材泡了热水,帮其擦洗止痒,一整套流程做下来,像是做了千次万次般熟练流利。
“心里再不好受,公子也该顾念着些身子。”最后替谢折衣换上寝衣时,她才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非是我不顾念身子,只是疼倒比痒好受些。”谢折衣自嘲一笑,“来这么一下也比失态抓挠体面些。”
“公子知道奴婢说的不是这个。”绛萼垂眼道。
“我知道。”谢折衣唇边的笑意转淡,直至消散,眼神黯淡下来,“奈何那是他敬的酒,他要我饮,我不得不饮。”
那厢雍盛仍换上内侍青袍,与莲奴并肩,不疾不徐地往晏清宫角门走。
一路上见着御猫就抱来撸两把,见着新面孔也耐心同人攀谈两句,把个莲奴急得浑身出汗:“快些走吧我的爷,天色不早了,再耽下去必得误了晚膳,届时进宝那边兜不住,露了馅儿可怎么是好!”
“急什么来?”雍盛却气定神闲,“横竖已经露了馅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莲奴一听,差点脚下没摔个大马趴,眼睛瞪得鸡蛋那么大:“您,您是说……”
“今日朝会,汪偲到任礼部,呈上重拟的千秋礼单,太后见了很是满意,赞了一句君子端方,可朕并未接茬。”雍盛冷笑道,“之后太后又递了钦点荣安郡王为廿二日打醮天使的话头儿,朕又装作没听到。朕料想,此梅开二度已将太后气得不轻,这一整天想必都肝火难消,照她的性子,不打杀一番寝食难安,岂能轻易放过朕?”
莲奴听得冷汗津津:“那圣上还择了今日出宫?这是走水踢倒油罐子,还嫌火烧得不够旺?”
“不慌。”说着已进了角门,雍盛整理衣冠,将人往外推了推,“你只在外头闲逛,实在没什么好逛的便去怀禄那里坐坐,不到三更天都别回来。”
莲奴不解其意,但觑他脸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听话地止步在外,目送皇帝入内后又觉心中惴惴,颇为不安,一咬牙,扭头就往监栏院狂奔。
晏清宫内此时全无平日里热闹的景象,一片瘆人的静谧。
尚未到点灯的时候,四下里却已灯火通明,地灯长明灯纱笼灯,晃得人眼疼。
“哟,圣上总算回来了。”迎接他的却是太后身边的福安,脸上挂着三分责备七分为难。
雍盛一见他,自是吓得唇无血色,又颇为局促地扯扯身上内侍宫衣,小声问:“安翁怎么在这儿?”
“可不止奴才在这儿。”福安拿眼睛往里飞瞟,满脸担忧,“嗐,圣上快随老奴来吧。”
一路进了园子,才发现正殿前早已跪了一地的宫人,打头的便是身穿明黄寝衣的进宝,瑟瑟发抖风中落叶也似伏在地上,并肩的还有才人顾宝珠。
一见雍盛回来了,进宝忙膝行过来抱着雍盛的腿喊天哭地:“圣上您可回来了!您回来小的就放心了,不然小的这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雍盛心中颇为嫌恶,却还要假意关怀地劝慰:“别怕,朕向母后讨情,决不牵连你。”
说着扒开他的手,一步一步捱近正殿。
殿内也是一派亮如白昼,太后正端坐在圈椅内,敛眸拨茶,四周宫人插手低头,屏声静气。
雍盛磨蹭着走进去,刚要撩袍下跪,一盏热茶就迎面泼在了他跟前,紧接着啪一声,太后又将空茶盏拍在案上。
这下直如平地一声雷。
殿内瞬间齐刷刷战栗栗跪了一地。
“母后息怒。”雍盛直挺挺跪倒在那滩茶水上,伏地叩首道,“儿臣知错了。”
“回回认错倒是认得快。”太后冷视他,“哀家还没问,你就知错了,且说说,这回又错在哪里?”
“儿臣不该使这偷梁换柱的小把戏,撂下众人独自外出。”雍盛将一早想好的托辞尽数吐出,“此举轻浮儿戏,实在有违人君典范,有负母后多年的谆谆教诲,儿臣甘愿受罚,只盼母后别气伤了身子。”
“罚自然是要罚。”太后森严道,“只是圣上贵为一国之君,岂有错焉?必是受小人挑唆,方行此狂惑之举。晏清宫宫人失职,罚三个月俸禄减半,凡从六品以上之内监自去慎刑司领杖三十。供奉官进宝私服天子寝衣,罔顾尊卑,立时杖毙。”
雍盛愀然变色,急道:“母后开恩。此事皆由儿臣一时贪玩所致,与他人全无干系。母后要罚,罚儿臣一人便是,饶了进宝吧!”
外头进宝闻此噩耗,亦放声哀嚎:“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才知罪,奴才以后决计不敢再……哎呦!哎呦!圣上,圣上救救奴才!”
才嚎了两声,就被堵了嘴。
沉沉杖击声随即响起,太后支肘撑额,唤人续茶。
她细细打量堂下皇帝焦急慌乱的神情,一副想接着求情又害怕的懦弱模样,心中颇为不屑。不过小皇帝到底是长大了些,竟能从她手中策动进宝倒戈。进宝这奴才贪财弄权惯爱见风使舵她是知晓的,只不知何时反的水,私底下又究竟帮着皇帝瞒了她多少事!
联系今日朝会上皇帝的不恭行止,思来想去,疑心此中暗藏玄机。
“上回皇帝微服去了右相府上,今儿又去了哪里啊?”
闷闷的杖击声粘附了浓稠的水声,想必那厚重的板子已沾满鲜血。
雍盛掩袖悲泣,嗫嚅回道:“儿臣,儿臣并未出宫,只是在宫里随意逛了逛,为图个新鲜,才换了内侍衣裳。”
“图个新鲜?”太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挑眉笑了两声,“皇帝这是拿哀家当稚子哄骗?”
“儿臣不敢。”雍盛连忙描补,“儿臣说的句句属实,万万不敢蒙骗母后。”
此时杖击声停了,行刑的内侍回禀称进宝已捱不住断了气。
雍盛原本端正跪着,闻言,似是遭受不住,白眼一翻,身子倾倒,咚地砸在地上。
左近却无一名宫人敢上前搀扶。
还是福安看不过眼,忙下堂扶过皇帝,边摆手帮其扇风,边让他倚靠在自个儿肩头,央告太后:“圣上万乘之躯,龙体本就不甚康健,若惊吓过度恐损了根本,望太后看在先帝爷的份儿上,千万慎之。”
太后凤目一凛,想发作,又好歹忍住,挥了挥手。四下里的宫人这才奉茶的奉茶的,打扇的打扇,忙活开。
雍盛假装虚弱,呻.吟着打算病遁,宫人却在此时通传,说中宫娘娘前来求见。
太后并未多加思索,宣人进来。
只听衣衫逶迤之声渐渐行近,未等谢折衣参拜,太后先怪道:“怎的作如此夭俏风流打扮?成何体统!”
第42章 第 42 章 但小姐姐图我什么呢?……
闻言, 雍盛忙从眼角打开一道缝隙去偷瞄皇后。
只见谢折衣一身鹅黄薄纱道袍,松松地绾髻束发,戴个莲花冠, 冠上的寒玉簪上坠下好长一条丝带,上头依稀写了些字。明明是正经女冠打扮,但雍盛瞧了也只跟太后一样得出四个字:成何体统!
兴许是那道袍纱太过飘逸了些。
兴许是束发束得太过匆忙随意了些, 几绺发丝犹自不拘地散落着。
兴许是她原本艳极贵极的气质到底与这身素道袍格格不入,二者强融, 便催生出另一种风情来。
雍盛一时惝恍发怔, 待回过神,谢折衣已搀了太后移步内室。
二人不知密语了些什么, 再出来时, 太后怒气已消了大半, 皱眉攒目地盯了雍盛足有移时,最后道:“罢了, 你病骨支离的, 难免神智混乱做出些荒唐事。这几日也不必出席朝会经筵, 好好儿待在晏清宫将养龙体要紧。若实在闲极无聊,就从头儿抄几遍《帝范》, 也算是谨身修德, 自牧清心了。”
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禁足加罚抄。
雍盛自是扎挣着勉强叩首,恭送太后。
直等到四周的慈宁宫执事散尽, 他方慢吞吞地起身, 抱臂踅出殿外,冷眼看着宫人拖走进宝被打得稀烂的尸身,拎来清水一遍遍冲刷染血的青砖地。
巍巍宫阙外, 血色落霞如疯狂燃烧的火海,弥漫,笼罩,吞噬,拼尽最后一丝余热,终于熄灭。
雍盛身上机伶地打了个寒颤,轻轻道:“把灯都熄了。”
宫人于是擎着铜烛罩,一盏接一盏地灭烛。
“圣上。”莲奴不知何时已偷偷潜了回来,展开一件披风为他拢上,“此处风大,还是回屋里吧。”
“是你去通风报信了?”雍盛睃他一眼。
莲奴立时跪倒,连声道:“奴才自作主张,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你有什么错来?成日里说罪道死的,也不嫌晦气。”雍盛伸手扶起他,“只是这不像是你能拿的主意,朕才有此一问。”
“圣心烛照。”莲奴惭愧地挠了挠头,“确是奴才师父吩咐奴才去搬的救兵。”
雍盛颔首,倒也没说什么,回身抬眸,望向不远处静候着的谢折衣。
视线对上,静默几息后又错开,漫不经心对莲奴道:“你去,从朕的私库里拿些银子出来,给方才被罚俸的宫人补齐月俸,再给领杖责的一干人补贴伤药费,各人赏银十两。他们都是被朕连累,心里想必委屈,择日再另行抚恤,管赏银发放的也定要做到只厚不薄,不准克扣。对了,还有一点谨记,此事须偷偷地,切勿声张,今日起,若再让朕抓到管不住嘴的,今日的进宝便是下场。”
“是。”莲奴打了个寒噤,一一记下,领命去了。他是个极有眼力见的,走时还顺手拉了绿绮一同出去。
因此殿内一时只余帝后二人。
满园的灯火渐次熄灭,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雍盛背着光,一步步走进昏沉沉的阴影深处,走近谢折衣,无声牵起谢折衣的手,往内室缓行。
谢折衣便亦步亦趋跟了他,直到被请坐在榻上。
“你饿么?”雍盛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一句像样的开场白,只能这般老套地问,“想吃什么?”
谢折衣盯着他,不说饿,也不说不饿。
雍盛被她盯得有些局促,转身欲去茶床:“不饿的话……朕就给你沏杯茶?”
刚要撂开手,不成想谢折衣却猛地加重手上力气,拽了他一把。
雍盛不察,脚下一个踉跄,就这么,就这么——
一屁股坐在了皇后腿上。
雍盛:“……”
虽然不对劲,很不对劲,但雍盛到底忍住了,斟酌着开口:“怎么穿成这样?”
谢折衣见他竟不反抗,越发得寸进尺,从后环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好为你解围。”
雍盛有点好奇,不明白扮成女道士跟解围之间是怎么搭上的关系,就问:“那你是如何跟太后说的?”
“圣上确定想听?”谢折衣反问。
雍盛心想,都这会儿了还打什么花狐哨,笑道:“怎么,是什么朕听不得的机密?”
“那倒也不是。”谢折衣闷闷地笑了一声,“我替圣上兜揽,说您今儿哪里也没去,而是在凤仪宫与臣妾厮混了半日。之所以易内侍服色,是为了学那话本子里的暗渡陈仓,妾是寂守空门的女冠,您是逾墙窥隙的登徒,青天白日避人耳目费尽心思,只为干那刁风弄月的营生……”
雍盛起先还认真听着,没两句就觉出不对味儿来,越听越臊,回身就捂住谢折衣的嘴:“你真这么说的?”
谢折衣眨眨眼睛,眼里堆满促狭笑意。
掌心里气息湿热,雍盛心下一动,触电似地缩回手,咬牙道:“横竖坏的都是你的名声,我又不吃亏。”
谢折衣嗯了一声,竟也不还嘴。
雍盛没意思起来,忸怩道:“你不来也不妨事,我自个儿也能解决。”
“是,原是我多管闲事。”谢折衣哼一声,阴阳道,“圣上手眼通天,一早就谋划好了,既出宫见了想见的人,又白赚一条糟心奴才的命,一石二鸟,就是禁足几天抄几遍《帝范》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要不是你,哪能这么轻省?太后什么样儿的雷霆手段?要是区区禁足罚抄就能打发了,如何能独断朝纲这么些年?”雍盛见她不快,着急起来,“我让你别出面,是怕累及你的名声,你怎么不明白?难不成你想被朝中那起子清流骂作淫.娃妖妇?”
一急,他就说出了心里话。
谢折衣抓住这错漏,玩味地眯起眸子:“怕?”
“朕怕你,行了吧?一个错眼,就能编出个风月话本子来,这回是道姑,下回又扮成个什么?”雍盛心虚地往回找补,并企图转移注意力,“快放朕起来,朕尚未宽衣,这样子……成何体统!”
谢折衣却压根不在意什么体统,闷声道:“不放。”
“?”雍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随后外强中干地佯恼,“你想抗旨?”
谢折衣索性不吱声,越发搂紧了他。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雍盛再也忍不住了,气鼓鼓地诘问,“就那么喜欢抱着朕么?”
谢折衣不假思索地回:“嗯。”
雍盛也没想到她当真承认,哑口无言半晌,呆呆地问:“为,为什么?”
谢折衣蹙眉:“什么为什么?”
雍盛组织一下言辞:“我,朕,朕是说,我身上又没几两肉,抱起来也没什么手感,你不嫌硌得慌吗?再说,这大夏天的,这般搂着热得很……”
话没说完,谢折衣就沉沉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只是喜欢抱着你吗?”
“只是”二字意味深长,雍盛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危险,刚想强行起身,一只手就往上捏住他的下颌,转过他的脸。
他不得不侧首,鼻尖擦过一片温凉肌肤。
惊怔中,那人强势落下的吻就不容拒绝地压在了唇上。
心在刹那间被抛至半空,又狠狠坠地,咚的一声,于静室内响得骇人。
谢折衣半阖的眸子近在咫尺,微凉的唇就贴在他的唇上,柔软的触感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一阵阵檀香钻入鼻腔,搅得神志轻飘飘的如堕云雾。雍盛一下子攥紧了手边布料,五脏六腑都似经历了一番兵荒马乱,他不得不抽离一部分灵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是另一场逢场作戏罢了,他想,一如上次那般的蜻蜓点水。
被亲一下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要是喜欢,就随她去吧。
毕竟人家刚刚特地赶来救自己。
这也算另一种角度的投桃报李。
他是男的,他不吃亏。
等等,老天爷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出卖色相?一个亲亲,换一个人情。听听,这可耻行径,与被富姐包养的小白脸又有何异?
小白脸啊,听起来好像再也不用奋斗了呢。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但小姐姐图我什么呢?
图我风一吹就倒,图我跑两步就喘?
雍盛瞪着眼睛一动不动,乱七八糟地琢磨着。
直到唇上的压迫远离,他才仿佛重新活过来,睫毛颤了颤。
“圣上好乖。”
谢折衣弯起眼睛观察他的反应,满意地捏了捏雍盛呆若木鸡的脸。他敏锐地察觉到雍盛已不再抵触与他的亲密接触,虽然身子依旧僵硬,但会努力忍住。
这副隐忍的样子,看起来可真可爱啊。
他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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