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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昌埋首其修长的脖颈,嗅闻那处的绮香。
太后却攥住其顶上发髻,将他扯离, 注视道:“还是说, 你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难道你没动过心思?”王炳昌含笑,直言不讳,“横竖都是手中傀儡, 彼傀儡与此傀儡与你而言有何分别?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太后,我呢,当上国舅爷,更进一步位极人臣,届时再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我就是光明正大地出入慈宁宫,又有何人敢多言置喙?阿姝,难不成你想一辈子与我干这窃玉偷花不见天光的勾当?”
“所以你就去做些刺杀篡位的蠢事?”太后冷睨着他。
王炳昌眉心一跳:“我这也是为了……”
“你太过自作主张了。”太后竖起食指封缄其口,语气里是不容分辨的强硬,“当初先帝没有将社稷交给昼儿,而是交给了当今,其中深意岂是你能领会?你若不满,自可下去寻先帝理论,不必来我面前吹些枕旁风。”
“阿姝……”王炳昌心中焦急,还欲勉强。
不想太后直接冷了声气:“你若还要接着说这些扫兴的,便走吧,莫来烦扰哀家。”
被如此直白地拒绝,王炳昌多少有些难堪,斯文面皮一阵隐忍的抖动,最终不得不按捺住心思曲意逢迎。为挽回太后心意,又百般讨好,直把太后伺候得餍足快意方才止歇。
夜里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不知是受了潮气,还是在外受的惊吓此时反扑,皇帝又病倒了。
太医们进进出出恨不能宿在晏清宫,阖宫里燃着的龙涎香都盖不过那丝丝缕缕苦冽的药气。
雍盛镇日躺着,时梦时醒。
梦里光怪陆离,前世与今生像某种诅咒般反复轮回。
醒时耳边尽是恼人的嘈杂,而他羸弱得甚至攒不起力气完成抬手捂耳这个动作。除了放任己身沉在那种透入骨髓的无力感中,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一种反复经历早已习惯但深恶痛绝的状态。
有时他会心生庄周梦蝶之感,分不清他是来自现实世界,还是本就是书中的那个背时皇帝,那些来自于现实的记忆或许只是他缠绵病榻时臆想出的虚构世界。
他早已洞悉结局,他亦无力更改故事走向,如果现在就死,岂不是省去了许多无用的挣扎与麻烦事?
啊,那些麻烦老头又来了。
别再用针扎了,就是把朕扎成刺猬也横竖无用,不如让我耳根子清静些啊!
雍盛蹙眉。
烦躁间,耳根倏然一凉。
难不成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祷告,终于使世界清静了?
正恍惚,鼻尖压下沉沉的檀香气,似有安神镇静的效用。
心中烦恶于是散去不少,他眉头舒展,迷迷糊糊地朝耳边清凉之物依偎过去。
“龙涎性热,香气又过于浓郁,于圣上病体大无助益,换上些安息香吧。”皇后扭头吩咐,“另外太医一日一诊即可,来得如此频繁,是发了誓要将晏清宫的门槛踏破么?今日起殿内闲杂人等全都打发了,只留两个得力的手脚又轻的与本宫一同床前服侍,这般吵吵嚷嚷的,如何养病?”
宫人们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训斥,面面相觑,心中有不满者,只觉得皇后管到晏清宫上下来未免逾矩。
领头太监怀禄见皇后伸手捂住圣上耳朵之后圣上脸色果然舒缓了些,立刻察觉问题出在了哪里,见这帮眼高于顶的奴才竟将皇后的话当耳旁风,立时发作,挑了一个刺头便一脚踹倒,低斥:“没听见娘娘的话么?都是聋子?莲奴跟我留下,其余人全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除了被点到名的那个,一干宫人忙叩首:“是,奴婢告退。”
谢折衣打量一阵怀禄,见他低眉顺眼,便不再多言。探手去触雍盛额头,入手犹是滚烫。欲撤手去拧冷巾来,雍盛的脑袋却追着他的手侧转来,他只得重又将掌心贴过去。
怀禄瞧得此情形,忙道:“娘娘只在此处陪着圣上,其余杂事交给小的去做就行。”
说着忙吩咐莲奴换新的锦帕来,自己则弯腰捧起铜盆出去换水。
谢折衣侧身坐在床头,注视着帝王越发清减瘦削的脸庞,指腹自额头,缓缓滑至眉心,再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落在凹陷的人中,如此,挨着上唇的唇沿,停住,不复向下。
概因向下便是一片温柔乡。
温柔乡岂非折戟沉沙英雄困顿之地?
他决然抽手。
绛萼在旁看得分明,不禁暗自叹息,禀道:“娘娘,奴婢方才确实嗅出那龙涎香里多添了两味不寻常的香料,眼下不可断言,只待取香灰来仔细辨明。”
“你自幼精通香道,此事就交予你办。”闻言,谢折衣眸光转厉,声若寒潭,“将人揪出来,带到我面前,本宫要亲自审问。”
第26章 第 26 章 “不看不看。”……
支起的轩窗外又飘起濛濛细雨, 打湿了日落时分昏黄的流光。
雍盛冷不丁自纷杂梦境中惊醒,先望见半掩竹帘外一数怒放的玉堂春,亭亭束素衬着朱墙, 孤傲清透。
再转眼时,便看到倚在床头闲览书的人物。
一袭销金红纱衣,辉映着莹白脸庞, 岂非就如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白玉兰?
大脑一片混沌,周遭世界似乎也是混沌的, 只有这一方视野是清晰的, 他轻而慢地眨眼,不想惊动眼前的佳人美景。
但事与愿违, 察觉到床上人呼吸频率的改变, 谢折衣敏锐地抬起眼帘。
像做了什么坏事, 雍盛身子倏地一震。
不动不知道,一动才发觉自己的手正在对方手中。
两只手紧紧缠握。
雍盛下意识挣脱开, 抽回手, 握拳时惊觉掌心一片湿冷。
也不知谢折衣保持着这个一手握他一手执卷的姿势坐了多久。
“什么时辰了?”他略显僵硬地移开目光。
谢折衣将翻阅的书籍反面朝下盖在膝上, 活动僵直的手指,看了眼天色, 回道:“已近酉时。”
“我……朕竟睡了这么久?”雍盛略感讶异。
他虽总在昏睡, 但每次都睡不长,几乎每隔两个时辰就醒一次,睡得也极浅, 总也不安稳, 间或醒时也昏昏沉沉,懒怠动弹,因连睁个眼都费劲。难得破天荒地一次睡足这半天, 心中自是纳罕。
“你一直守在这里么?”他半坐起身。
谢折衣拿来锦绣软垫,垫在他身后,又取来中衣为他披上,揶揄道:“我倒是想走,你却不肯。”
雍盛狐疑,难不成是我昏睡时一直拉着他不让他走?
怎么,曹操好梦中杀人,吾好梦中拉人手?
雍盛别扭起来,咕哝:“何必管我来……”
“自是因为本宫舍不得。”谢折衣接道,“守着才安心。”
雍盛闻言心间一动,紧跟着又忆起那日谢折衣亲他亲得那般随意,全无心理障碍,便认定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浮浪之人,不免冷笑:“此时左下并无旁人,皇后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谢折衣定定看他,明艳的笑容淡了几分:“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圣上又何必拒友于千里之外?”
自然是因为日后我会死在你手上。
雍盛暗自腹诽,屈指按压涨痛的晴明,绷直的唇角微微向下,转移话题道:“朕卧病这几日,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然有。”谢折衣起身,斟了杯温水,“圣上病倒前在金殿之上撂下那等惊人之语,自可想见连日来的唇枪舌剑哓哓不休。”
雍盛轻哂:“可辩出什么结果来了?”
他伸手欲接水,谢折衣却故意不予,直直奉水至他嘴边,执意亲喂。
雍盛睡了大半日口渴得很,无暇计较,只得俯就在她手中,三两口饮尽了,又被伺候着细细拭干唇边水渍。
如被摆布的木偶一般,雍盛耐着心任其侍弄,并疑心谢折衣是在报复他方才的疏远之语,才装得这般无微不至故意惹他不痛快。
你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么?
我偏要在你眼前打转。
“国本岂能轻立?本来是吵成了一团浆糊,哭天喊地者有之,直唾其面怒骂者有之,互持笏板斗殴者亦有之,本是决不能成之事,今日却因左相忽然松口而另有转机。”谢折衣复坐下,玩味道,“他一松口,新党自然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今只剩谢衡等人尚在据理力争。”
“嗯。”雍盛已料到是这结果,瞥了一眼谢折衣,“想来枢相对你这女儿还是在意的。”
“自然。”谢折衣慢条斯理地整理裙裾,淡淡道,“他还在盼望着本宫能与圣上诞下一儿半女,好为谢氏一门再续上一朝荣光。这八字好容易已有了一撇,怎能平白拱手让人?”
“咳咳。”说到一儿半女,雍盛便清了清嗓子,他目光游移,忽然被榻上谢折衣放置的那本书吸引了目光。
唔,封面上两个引颈交缠的小人儿瞧着有点眼熟……
脑海中忽然白光一闪,雍盛陡然间面红耳赤:“这,这不是……”
天爷啊,他平时用来掩人耳目的小黄书怎么会落在谢折衣手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蹬绸被就要将那不堪入目的书封盖住。
但他到底尚在病中,手脚赶不上谢折衣之一二。
谢折衣夺了书,高高举在手中,还故意扬了扬,笑道:“这书本宫已看了大半日,圣上此时再想收回,未免是在做些亡羊补牢的无用功。”
“你误会了。”雍盛尴尬挠头,“这书朕平时并不看。”
谢折衣似乎不信,觑着他:“真不看?”
雍盛摆手:“不看不看。”
谢折衣挑眉,随手翻两页,啧声道:“这里面那个名叫凤隐的男子也当真别扭得紧,既爱得这般要死要活,嘴巴却硬得很,说话大不中听,脾气也臭得茅坑里的石头一般,若是我,断断不会心悦这种人。”
“你懂什么?”雍盛立即瞪眼反驳,“他那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话说一半,意识到中了圈套,忙中止话音捂起嘴,差点闪了舌头。
“不看?”再抬眼时,谢折衣目中已盈满了闪亮的促狭。
雍盛不由得心虚气闷,拇指食指比了一小截,支吾道:“就一点。”
谢折衣不依不饶:“只一点?”
雍盛哼一声,认命躺倒,顺手扯了大袖蔽面:“朕乏了!中宫如无要事,就快回去歇息罢!”
某人恼羞成怒,直接下了逐客令。
“妾确有一事禀报。”谢折衣却悠悠道。
“什么事?”雍盛不肯教人看见他脸红的样子,只得在袖下闷声问。
“今日午间,薛尘远伙同一帮落第秀才,将一尊财神爷抬进了文庙,并作了许多诗文张贴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诗中揭露了科场舞弊,讽刺了官员贪污受贿,更有甚者,暗骂朝廷无能主君昏聩。”
雍盛一听,顾不得难堪,惊坐而起,蹙眉怪道:“这样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大么?”谢折衣绽开笑颜,“本宫还嫌它不够大呢。”
雍盛领悟他言中之意,不谈其他,只问:“眼下他们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刑部大牢虽称不上安全,但暂时应该无人敢动他们。”
“难说。”雍盛略一思索,当即掀了锦被赤足下榻,至案前执笔取水。
谢折衣亦跟过去,为他铺好纸,挪过紫檀嵌玉镇尺将纸面压实,又取过墨锭与砚滴,亲自浣手研磨。
雍盛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并未加以阻拦,待砚池中清水转浓,忙把笔濡墨,洋洋洒洒手书一封,未及晾干便匆匆用函套封好。
还没张口,谢折衣就知趣退下:“妾去唤怀禄前来趋奉。”
雍盛望着她端庄远去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怎么说,与聪明人共事果然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当然,前提是这个聪明人永远不会与他反目。
不多时,怀禄即来收了信函,一刻不敢耽误,辗转送出宫。
翌日,御史台闻风弹劾此次春闱主考副主考的奏折便如雪花般纷纭不断地送入中书省,在太后乃至御前案上堆成小山一般高。
偏遇上皇帝称病不朝,太后压了几日,舆情不减反炽,奏本里的言辞也越发严苛酷烈,攀咬牵连也愈发广泛,大有鱼死网破誓不罢休之态势。
“这帮沽名卖直的乌台疯犬!”
太后震怒,满头金枝步摇刷刷颤动,只听“哗啦”一阵乱响,案上文书、奏本、笔架、砚台,全都打翻在地!
殿内侍应的一干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太后息怒。”案前只余枢密使谢衡尚垂手立着,语气沉稳,并无半分慌乱,“他们薅着一个洛儒臣不放,不过是想顺势从臣身上咬两口肉下来,横竖也伤不了根本,就随他们闹去。”
“他们看似是瞄准了你,实则是在针对哀家!”太后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怒火撕开一道狰狞的缝隙,教人得以一窥其下被权欲熏得焦炙的魂灵,“此案也属实荒谬透顶,这哪里是在替朝廷选贤举能?这是在公饱私囊公然败坏哀家与皇帝的名声!这个洛儒臣是断断留不得的,按律当斩!只不知他究竟打着何人旗号,竟这样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而秦道成与兄长你又在里头担了多少干系!哥哥啊哥哥,你这是将哀家架上了炉火,叫满朝文武看咱们谢家的笑话!”
谢衡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退一步跪下道:“臣择友不慎,举荐不明,御下不严,请太后降罪!”
“哀家治你的罪?”太后冷笑一声,“你倒不如让哀家当着众人的面儿自个儿扇自个儿的耳光!事已至此,多牵扯也是无益,端说该如何处置!”
谢衡直起身来,垂眼答道:“有大操大办的法子,亦有息事宁人的法子。”
太后:“说来听听。”
“若是大办,十八房考官按受贿多少论罪行轻重,分别处以斩立决、绞刑或赐白绫。其余涉案官员或贬或黜,或流放。行贿考生一律取消春闱功名,三年内不得应试科考。”
“哼。”太后皱眉,讽道,“若当真如此办,恐怕朝中再无谢党吧?还是说说如何息事宁人罢。”
谢衡接着道:“刑部已扣押了一干闹事书生,拿到一纸认罪画押的供状想是不难,罪名便是寻衅滋事造谣诽谤。为堵那帮言官的嘴,洛儒臣杀便杀了,再将举荐他的秦道成贬出京城就是。”
太后沉吟不语,过了好一阵,才叹息道:“就照这个法子吧。只是如今此事牵涉到你门下,你得避嫌,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办。”
“臣谨遵懿旨。”谢衡起身,掸掸袍上尘土,走近案前,低声问,“太后为何在立雍昼为皇太弟一事上迟迟不肯下决断?”
太后睨他一眼:“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谢衡双目忽如鹰隼般凌厉,死死攫住当今太后,当年是他一手将这个妹妹送入皇宫承欢,也是他一手扶她做了皇后,继而登上太后宝座垂帘听政,是他造就缔结了这一切,他绝不容许她脱离他的掌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仔细想想吧,你的兄长、你的家族,和你那个草包姘头相比,究竟哪一个才真正值得倚靠!”
第27章 第 27 章 松鹤延年
谢衡坐了檐子回府。
刚到门口, 司阍上来回禀:“老爷回来了,秦尚书已在府上候了许久了。”
谢衡面色不虞,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及至抬脚进了二门, 见花园里一众丫鬟小厮正围着两只不知哪来的仙鹤吵吵嚷嚷。
谢衡冷眼瞧着,两只鹤尖喙曲颈长足,通身雪白, 只翅翼与尾尖墨黑,顶上一块红色肉冠鲜艳夺目。它们在人前时而回步远眺, 时而展翅作舞, 时而转颈剔翎,颇为俊逸高雅。
谢府总管回首见着老爷身影, 忙敛目垂首, 小跑着奔来:“老爷今儿怎么耽搁得这样晚?”
“哪儿来的?”谢衡朝两只鹤略抬了抬下巴。
总管见他面上没有一点笑颜色, 心里头打鼓,小心回道:“是方才秦大人送到府上的, 说这仙鹤是一品鸟, 素有‘一鸟之下, 万鸟之上’之美名,又言‘鹤鸣于九皋, 声闻于天’, 譬如枢相也。他花了大价钱好容易从女真搜罗来,又配了两株青松送来孝敬老爷,也好讨个松鹤延年的口彩。”
“松鹤延年?”谢衡怪笑, 抬手就“啪”地一声打了总管一记响亮的耳光, 直把人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儿,噗通跪倒,半边脸高涨起来, 伏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你又收了姓秦的多少好处?这样替他溜须拍马?”谢衡陡然发怒,背着手将左右家仆挨个儿审视一遭,阴恻恻道,“我竟不知你们这帮狗奴才背着我都偷偷干了些什么好事!什么一品鸟,哼,本相不稀罕!哪儿来的还给我送回到哪儿去,还不回去就给我捉到大门口架起锅来炖来吃!往后谁要再敢打着谢家的名头私下里收礼,全都等着被开销吧!说,秦道成那厮人在何处?”
骂着他又踹总管一脚。
总管几时见他发过这样大的邪火?生受了,抖着身子忙回:“在,在堂屋里候着呢。”
“现在就给我撵出去!”谢衡大袖一挥。
总管忙爬起来:“是,小的这就去。”
“慢着。”谢衡又道。
总管爬到一半又跪趴回去。
“替我给他捎句话。”谢衡道,“就说,丢卒保车,顾全大局。”
总管点头哈腰,一溜烟奔向正堂。
那秦道成原本携带重礼,满心期盼地登门求告,却被避而不见,他远远听到谢衡在花园里发作下人,内心气苦不已,又得了管家一句语带不祥的转告,越发六神无主,惴惴不安。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与候在府上等消息的洛儒臣面面相觑,是一个赛一个的面如土色,惶恐焦躁。
忽然,洛儒臣扶椅跪倒跟前,涕泗横流,哭求道:“老师,学生出身寒微,能有今日全赖老师提携,学生全家上下日夜感激不尽。此番东窗事发,学生也确实脱不得干系,但此中乾坤又岂是学生能做主的?那些榜上有名的考生,有哪个不是出自名门望族,又有哪个不是富甲一方?放榜前学生也曾将名单拿来给老师过目,您也说,这些人将来散到各部各衙门,都是知根知底的,皆可收到麾下充作耳目,枢相用着也方便放心。就连那些收受的银两,绝大部分也都变着法儿地孝敬了他老人家。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推了个干干净净?老师,看在学生为了秦小公子与您不惜赌命涉险的份儿上,总求老师为学生设法!”
说着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直磕得脑门上红了一大片。
“唉,你先起来!”秦道成俯身去拉他,几次三番拉之不动只得作罢,苦闷地抚摸起自己脑袋上几根稀疏的白发。
良久,温声道:“我记得你家里上有六旬老母,下有两个小千金?”
洛儒臣闻言,如遭雷击,猛然抬头,不敢置信道:“老师?”
秦道成摇摇头,长叹一声:“为师无能,你的命我是保不住了,你的家人我会尽力斡旋,定保她们衣食无忧,一生安宁。儒臣呐儒臣,是我对你不起!”
说着老眼湿润,也要跪下来。
洛儒臣忙扶住他,意识到此番已到山穷水尽之末路,脸上因沉痛咬牙而不住抽搐,悲声道:“老师万莫自责,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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