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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线索
偏僻的茶楼中, 齐瓒看完手中沾了血迹的纸笺,扔回桌上不屑地一笑。www.dafeng.me
“罪名状?一个身份低微的商户女,也学酸儒写这些装腔作势的东西。我说乌尤, 你何时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了?”
坐在他对面的乌尤伸手将纸笺挑起,转手扔进了炭盆里:“仅凭秋姚一人, 不可能知道这些秘辛, 也不可能逃得走。我早晚会把叛主的东西揪出来, 碎尸万段。”
火苗将染血的纸笺逐渐吞噬, 齐瓒嗤道:“‘早晚’是几时?出席春花宴的宾客,可有不少都是朝廷要员。秋姚要是真带着这份罪名状在遮月楼里当众自戕……你我此刻怕是不能坐在这儿好好说话了。”
乌尤的神情冷下去:“何必想这些没发生的事,她已经死了。”
齐瓒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亡羊补牢罢了。她倒豁得出去,混进窑子里扮妓子,还真哄得柳家那好色的二世祖将她买了去。得亏那混子薄情,命案一出柳府就出手压了下去, 不然, 你以为死一个秋姚就能万事大吉?”
乌尤心中恼火, 却也只能烦躁道:“那个柳雍, 我自会寻机会除掉, 永绝后患。”
“省省吧,还嫌闹出的动静不够大?”齐瓒不客气地回呛,“柳雍是什么身份,你若对他下手, 公主府和柳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乌尤早失了耐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问我?”齐瓒敲了敲桌子, “之前可是说好了的,我助你们打通泾水商道, 你们要替四殿下扫除障碍。可事到如今你们做成了什么?”
看乌尤不说话,他愈发嘲讽:“似乎一事无成吧?你派去卫府的那帮窝囊废连尸首都被烧成灰了,皇城营内应准备好的证物根本派不上用场。现在竟还让一个女人钻了空子,险些酿成大祸!我都要怀疑与你们合作究竟是不是明智之举。”
乌尤心有不忿:“先前的事,要不是卫家那小子……”
齐瓒冷哼一声打断:“兀真王子精养多年的死士,干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这话听着不磕碜么?”
乌尤的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
齐瓒不满地继续道:“你们迄今为止做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无非是顺势利用鹰面具散布流言,暗示谢家私养死士。但圣上也不是傻子,那点流言能动摇什么?乌尤,你们想做交易,至少得有点拿得出手的筹码吧?”
乌尤忍了又忍,才道:“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这才对么。”齐瓒笑了,“既然你们办不成事,那就拿真金白银来换。先前谈的那笔香料生意,我要七成利,不过分吧?”
乌尤咬牙重复:“七成?”
“嫌多啊?”齐瓒气定神闲,“乌尤,你手下还剩多少可以信任的人?图南山刺杀未成,又经了卫府纵火案,早就元气大伤了吧。除了银两,你还能拿什么与我谈?”
乌尤放在膝上的手攥得都快泛了青,紧盯着齐瓒傲慢的神情。
席间静了下来,半晌,乌尤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行,那就七成。”
齐瓒略眯了下眼,倒没想到他妥协得这么快。
他想了想,又安抚地笑道:“你也别觉得吃了亏。当年四殿下进献那诸佛织毯,得了圣上一声赞,秋思坊便在京中一举成名。这几年你们靠着这美名赚得也算盆满钵满吧?眼下万寿节就快到了,圣上素来痴迷香道,正是‘太平春饶’崭露头角的好时机。”
乌尤掩下眼中的算计,扯了下嘴角:“是啊,那就有劳齐统领,向四殿下引荐一二了。”
*
遮月楼里,易鸣守在房门紧闭的雅间外,屋内祝予怀、卫听澜、柳雍、柳霜两两而坐,主位上的人,则是一头雾水的谢幼旻。
柳霜已经摘了鹰面具,露出和柳雍几乎分毫不差的面容来。她一身低调的男装,坐姿也很随意,倒衬得提心吊胆的柳雍更像个拘谨的大家闺秀。
满屋凝肃中,只有祝予怀分盏倒茶的声音。
谢幼旻忍不住提问:“你们莫名其妙把我叫过来,又一句话不说,是几个意思?”
卫听澜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微讽道:“今日之事,简而言之就是你朋友的亲妹妹挟持了九隅兄,还拒不道歉。”
被没收了匕首的柳霜很不服气,当即反驳:“我要道歉也是向祝郎君道歉,你是他什么——”
柳雍一个激灵,猛地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少说两句!”
卫听澜已撂下匕首开始冷笑:“你问我是他什么人?我与九隅兄可是过命的——”
一盏茶“啪”地放在他跟前,祝予怀微笑道:“濯青,你也少说两句。”
几乎就要站起来理论的卫听澜,被这暗含警告的一盏茶又给钉了回去。
他两手捂上祝予怀给的茶,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我又没说错……”
谢幼旻犹疑地看着几人:“所以你们当街把我薅过来,是让我来当判官的?”
柳雍欲言又止。
那倒不是,只是因为你财大气粗,在遮月楼拥有一间位置绝佳的雅间,不仅方便吵架,还附赠免费茶点。
卫听澜像才想起他来,皱眉看过去:“说起来,你方才在街市上做什么?我看你和一个卖面具的货郎鬼鬼祟祟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说起这事,谢幼旻不禁挺直了身板,“我近日才发觉,我竟是个经商奇才!只要我用极少的银子收购一批卖不出去的鹰面具,雇一个会编故事的说书先生,再雇一个会唱歌的货郎,第一天赚的钱就能翻整整三倍。然后我拿这些银两再雇几个货郎,第二天就能再翻……”
卫听澜凝重地看向祝予怀:“寿宁侯府要垮了吗?事情已经严重到世子都要出来养家糊口了?”
谢幼旻滔滔不绝的生意经被打断,不高兴道:“我没事儿就不能自己挣银子吗?”
“原来这坑钱玩意儿就是你在卖啊!”柳霜站起身,神情痛恨地把鹰面具怼到他眼前,“方才急用随手买了一个,三文钱的东西竟卖我二十文,奸商,良心痛否?”
谢幼旻争辩道:“那怎能一样!旁人卖的是面具,我卖得是故事,是情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眼看越说越远,祝予怀轻咳一声把他们分开:“好了,我们先说正事。”
又扯了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卫听澜:“还有你,快把东西还给柳姑娘。”
卫听澜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匕首抛了回去,柳霜伸手接住,没大没小地冲祝予怀抱了个拳:“还是祝郎君器量大。今日多有得罪,改日请你逛花楼。”
卫听澜跟个点着的炮仗似的“噌”地窜了起来,又被祝予怀死死按住:“濯青,把剑收回去!”
柳雍痛不欲生地以扇遮面:“我算是知道我的名声是怎么败坏的了。”
祝予怀头疼地看着这一桌子不省油的灯,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直入。
“柳姑娘,你先说一说,来遮月楼所为何事吧?”
有亲哥对他们的身份作保,柳霜放下了戒备,直言道:“秋姚的命案有蹊跷,她是我赎回来的,她在我房中无故被害,我得查清楚。”
祝予怀和谢幼旻都还不清楚死者的身份,柳雍便将这两日的前因后果简要解释了一番。
卫听澜早从岳潭那儿听了大概,顺着问柳霜:“你那日并不在场,怎知命案有蹊跷?”
柳霜答道:“命案如何先不提,我与秋姚相遇时就很蹊跷。上月我去醉香楼听曲,正遇上她在挨老鸨的打,便上去拦了一拦。秋姚当时朝我磕头,说她名叫婵娟,自小在楼里受尽苛待,求我救她脱离苦海。她以为我不认得她,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以女子身在檀清寺里见过她一面。”
柳雍半酸不酸地摇着扇子:“看来是你英雄救美救出了名,被人设局当作冤大头了呢。”
柳霜夺了他的扇子,白他一眼:“哥,你未经女子苦,莫说风凉话。”
谢幼旻好奇起来:“你既然知道她在说谎,为何还要赎她啊?”
柳霜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故事是编的,老鸨大约也是她买通的,但她撩起衣袖,身上经年累月的伤疤却不是假的。谎话谁都会编,但那声泪俱下的模样,轻易装不出来。”
“秋姚的夫君据说是个不便见人的痨病鬼,秋思坊这些年生意景气,凡事都是秋姚自己拿主意。可事实若当真如此,她一个当家掌柜,从哪儿来的满身伤?”
卫听澜点了点头:“秋思坊有问题,秋姚的夫家也有问题。”
柳雍插话道:“听你们这么一说,秋思坊确实怪异。它先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坊,可不知何时突然凭着佛像织毯声名鹊起。又因为坊主年年向檀清寺布施织毯,在民间赚了好些美名,口碑甚至一度胜过京中那些老字号……诶旻哥,年前那批织毯,好像就是你给包揽去了吧?”
谢幼旻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没想起来。先前宫中有个出了名的佛像织毯,叫什么三世、什么方……”
祝予怀想了想:“三世十方诸佛?”
“对对对!”谢幼旻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有一年万寿节百官宴上,圣上拿出四皇子敬献的‘三世十方诸佛像’与众人同赏,当时我爹也在,据说那绣着佛像的织毯足有九丈长呢!好像就是自那时起,京中绣坊都争相效仿着做佛像织毯,秋思坊也是在那会儿脱颖而出,名声大噪的。”
祝予怀听到“四皇子”,心中有些微妙。卫听澜也不知想起些什么,忽然看向他:“万寿节,就在下个月。”
祝予怀脑中灵光一现,惊讶地同他对视了一眼。
对面的柳霜奇怪地问:“你们想到什么了?”
祝予怀和卫听澜同时转过头,异口同声:“太平春饶。”
柳霜一顿,拍了下柳雍:“哥,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他俩比我们更像双生子。”
柳雍大惊失色地去捂她的嘴。
柳霜一边娴熟地躲过,一边顺手从怀中摸出个匣子:“正好,我也要说这‘太平春饶’的事。这东西是秋姚作为谢礼赠与我的。”
卫听澜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枚样式眼熟的木匣。
与岳潭找到的木匣不同,柳霜手中这个分量很轻,打开一看,里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和一些用剩的百花僵碎叶。
祝予怀对百花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看着柳霜展开那张纸,问:“这就是‘太平春饶’的香方?”
“不止。”柳霜找出随身带的火折一吹,放在纸下烤了一烤,“你看。”
众人都凑了过去,只见那写着香料名的纸张透映着火光,慢慢浮现出奇怪的图画来——最上面是被遮住一半的圆形,旁边绘着一株植物,下面则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弯曲线条和斑点。
祝予怀思索道:“乌云闭月,指的是遮月楼。”
谢幼旻指了指:“那旁边这根开了花的大葱呢?”
祝予怀顿了一下,无奈道:“那不是大葱,是水仙。”
“这意思是,到遮月楼来找水仙?”柳雍联想了一下前日的事,“我记得,与秋娘死在一处的那位秋婵姑娘,扮的就是水仙花神。”
纸上剩下的那些曲线和斑点,祝予怀也解读不出什么来了。
柳霜的眉渐渐蹙紧。
线索所指的“水仙”已经死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卫听澜犹豫须臾,还是将收在怀里的木匣拿了出来:“我这儿还有个线索。”
那张简陋的水系图一摆出来,事情就很明了了。
柳霜将透光的薄纸与水系图重叠在一起,赫然出现了一张简明易懂的线路图,而那些分散的斑点,则标识出了泾水沿线的几个城镇。
卫听澜的心跳得极快,秋姚突然遇害,定是把握了什么要紧的消息,对瓦丹构成了威胁。
她留下的这张图,会不会就是瓦丹输送百花僵的路线图?
图中标注的那些城镇,也许是细作的驻点,也许是那些卖国求荣的贪官的地盘,如果能赶在瓦丹细作进一步向大烨侵蚀渗透之前,斩断这条路,将他们一网打尽……
泾水沿线千千万万的百姓,就不会因水患饥荒而沦为朝不保夕的难民,被逼到易子而食的绝境。
大哥不会被派去“剿匪”,祝家也不会被构陷进贪污案中,家破人亡。
“濯青?”祝予怀倾身去看他的脸,“你想到什么了?”
卫听澜轻吸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线路图,将它牢牢记在心中,而后抬起头看向柳霜:“这些东西都烧了吧。你和柳雍就当从未见过这香方,对秋姚之事,也当作一无所知。”
第082章 疯劲
众人还没看出个所以然, 听他忽然来这么一句,都愣住了。
柳霜下意识伸手护住了香方:“你吃错药了?秋娘如此费心才留下的线索,怎可查也不查就付之一炬!”
“我只能告诉你, 秋姚的身份不简单。”卫听澜没理会她的反对,伸手将自己那枚木匣收了回来, “她和秋婵显然都是遭人灭口, 你若紧追不放, 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你了。”
柳霜神色未变, 只是渐渐攥紧了香方:“那也不能烧。”
柳雍却越听越心里发慌,忍不住开口:“霜儿,说到底这命案和咱们也没关……”
“哥!”柳霜有些愤懑,“你怎么也和爹爹一样,事不关己就装聋作哑了?两条人命,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
“谁说就这么算了。”卫听澜瞥她一眼, “这事要查, 但得交给靠得住的人来查。你一不能自保, 二有家人横加阻挠, 硬要插手, 只会打草惊蛇。”
柳霜还是不服:“净说些瞧不起人的话,你怎知我不能自保?”
卫听澜嗤了一声:“就算柳大小姐你抗打抗摔,可别忘了你在外用的是谁的身份。恶人行凶可从来不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到时横死街头的未必是你, 也没准是你兄长。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罢了,香方你想留着,那就随你。”
柳雍打了个寒颤, 抓住了妹妹的胳膊:“好霜儿,听哥哥一句劝, 不管是为了你,为了我,还是为了柳家……要不,还是把这东西烧了吧?”
提到身边人的安危,柳霜的神情才显出一丝迟疑,一时没再说话。
一直没插上话的谢幼旻终于逮着机会,试探地问:“我打个岔啊……卫二,方才那图,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你有思路便说出来,咱们也能群策群力啊。”
卫听澜抬眼一瞧,见几人都盯着自己看,尤其是祝予怀——那眼神中的担忧浓郁得都快化为实质了。
祝予怀见他沉默,在桌案底下轻拉了下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和我也不能说吗?”
卫听澜看着他的小动作,感觉自己似有若无的良心有点痛。
“咳,其实……”卫听澜不太自然地说,“我也还不太确定。但不论如何,我会查下去。”
“呵,嘴上说得好听。”柳霜显然不信,“话说回来,你这匣子是哪儿来的?”
卫听澜不动声色地编瞎话:“我觉得这命案奇怪,就额外关注了遮月楼的动静。昨日楼中仆役收检那位秋婵姑娘的遗物,要把这匣首饰拿去变卖,我就顺手买下来了。”
“原来如此……”柳霜若有所悟地眯起眼睛,“她是你相好的?”
谢幼旻正低头喝茶,听到这话直接一口喷了出来。
祝予怀震惊地转脸看去。
卫听澜被这莫名的一口黑锅砸得眼冒金星,呆愣片刻,气笑了:“柳大小姐怕是风月场里走多了,喜欢以己度人。”
“我跟你可不一样。”柳霜挖苦道,“你这样薄情寡义的臭男人我见多了,一开始都对心悦的姑娘死心塌地,可新鲜没多久就会厌弃。你看你,秋婵出事了你可有半分在意……唔唔唔!”
“咳,对不住,对不住!”柳雍捂紧柳霜的嘴,心惊胆战地道歉,“我这妹妹吧,从小说话就不爱过脑,两位别往心里去,哈、哈哈……”
卫听澜的脸色五彩纷呈:“我跟秋婵没关系!”
柳雍汗流浃背地应和:“对对对,是没关系。”
柳霜扒着柳雍的手眨巴了几下眼,戏谑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看吧,你急了”。
卫听澜心中窝火,偏又不能跟个姑娘动刀子,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
“爱信不信,我问心无愧。”他憋着气掷下这一句,就腾地站了起来,“九隅兄,我们走!”
话已至此,他自觉仁至义尽,柳家人的死活他也管不着,于是径直拉着祝予怀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去。
不爽,好生不爽。
不想个法子泄泄火,他怕是半夜睡觉都要被气醒过来!
他愤而推门,守在雅间外的易鸣猝不及防地被拍了个踉跄:“我去……谁啊!”
易鸣龇牙咧嘴地捂头痛呼,卫听澜愤怒的气焰陡然矮了半截。
他面不改色地把手揣到身后,趁易鸣不注意,抓紧拉着祝予怀偷溜。
祝予怀无奈:“濯青……”
卫听澜刚伸出食指想“嘘”一声,就听见易鸣在后头骂:“就知道是你,卫二!你有这牛劲,怎么不去犁地?”
卫听澜充耳不闻,暗暗往楼下扫了一眼。
遮月楼今日宾客寥落,十分冷清,连伙计都不见几个。
他探头观察了片刻,突发奇想地问祝予怀:“九隅兄,你之前说想让我教你骑马,还算话吗?”
这话题过于跳脱,祝予怀不明所以:“算啊。”
话音刚落,他看着卫听澜陡然亮起的双眼,忽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易鸣走近了些:“你跟公子说什么悄……”
不待他问完,卫听澜伸臂迅猛地一捞,把祝予怀打横端了起来,拔腿就跑。
“易兄,你家公子借我半日!”
两道人影眨眼消失在了楼梯口。
易鸣呆若木鸡。
他不可置信地冲到栏杆前,瞠目结舌地看着往楼下飞蹿的卫听澜,发出一声崩溃的爆鸣:“又来?!”
那边两人已马不停蹄地下了楼。
“濯青,你……”祝予怀慌张地抓住卫听澜的衣襟,生怕自己摔下楼去,“你、你要去哪儿?”
卫听澜将他揽紧了些,信口道:“带你去跑马啊。”
祝予怀哪儿见过如此心血来潮的人,连忙劝阻:“别胡来,闹市不可纵马!”
可卫听澜这执拗的疯劲一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他不以为意道:“不走闹市,我们走人少的道,抄近路出城。”
祝予怀见说不通,只得退而求其次地恳求:“那你先放我下来,这青天白日的,你我这般,这般,实在是……”
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一想到楼里兴许还有不少伙计和姑娘们在看,他就越发不敢抬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起来。
卫听澜张望一圈,促狭道:“怕什么,没人注意到我们。”
说话间,他寻了个偏门飞快地溜了出去,直奔马厩。
一直到两人同乘一骑从侧门离开遮月楼,拐上与主街相对的一条偏巷,祝予怀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濯青,阿鸣他……”
“易兄机灵着呢,一会儿就能驾车追上来了。”卫听澜眼也不眨地给易鸣戴高帽,“你放心,他就算不来,我也能全须全尾地把你送回去。”
马行得并不算急,嗒嗒的蹄声轻巧又松快,好似载着两个人在遛弯。
“怎么突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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