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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她的回答是与否,都会把这件事推向另一个深渊。
游滁说:“含星,你可以想清楚再回答。但不用想着欺瞒本座,本座之所以私下召问你们,是不想让你们受天权堂刑罚之苦。”
她们毕竟修为不高,想让她们吐出真话,天权堂有一万种法子。
无人注意那名唤桃瑶的粉衣女侍颤了下。
方含星微微抖动眼睫,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突然笑了笑。
游滁不由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轻轻朝下一拜,说:“长老既有此问,想必答案已有定数,含星回答与否,皆不重要。”
游滁半晌徐徐叹出口气,难掩失望神色,“你……”
与此同时,崔灵洗慌张地膝行两步,火红的衣裙挡住了方含星的大半面容。
她迫切地说:“师尊,徒儿知错了师尊……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师尊给徒儿一次机会,哪怕让徒儿从此做仙府的洒扫弟子也成!”
游滁定定地看着她,说:“本座虽不知那人为何要帮你,但你窃取旁人的天赋是真,你得到了仙府的顶尖资源也是真,你受到的赞誉都是真……如今事情败露,你却希望本座轻拿轻放?你是天凝大师姐,可知你今日之举,足以令仙府人心惶惶,败坏仙府名望、天凝立峰多年以来的风气!”
崔灵洗嘴唇痉挛了一下。
紧接着,游滁突然伸手指向姜照,声音朝向崔灵洗,如雷霆震怒:“你不仅骗了本座,还骗了你小师叔的道侣!你修炼如此多年,莫非不清楚道侣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倘若他真因你一念之差出了什么好歹,你是不是要拿你的命偿还!”
四下死寂。
姜照被骤然一指,下意识抓着宿主的手臂退了一小步。
手指触碰到那层肌肉的时候,他才发觉应璋是绷紧的。
他不由侧眸瞥了眼应璋。
剑修寡言,但眉目沉冷,周身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戾气。
良久,崔灵洗颓然跌坐在地,一直讷讷着“徒儿没有”“徒儿不敢了”。
游滁冷眼垂视,漠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现在说出来背后之人是谁,本座还能念及这一百多年的师徒情分,只将你赶出仙府了事;但若你仍执迷不悟……凭你所作所为,你们主仆三人,便都去天权堂走一遭罢!”
门外头,裴桁之失声道:“师尊!这——”
但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游滁猛地挥袖,紧接着咣当一声屋门紧闭,直接将裴桁之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
崔灵洗浑身一震,霍然抬头。
她双肩颤栗着,脸色分外苍白,轮廓锋利的眼睛盈满了脆弱的不可置信。
她喃喃说:“徒儿这辈子,一直以师尊为目标,为了拜入师尊门下,拼了命地想入仙府……徒儿珍惜这能够成为您弟子的机会,一百多年来事事谨慎如履薄冰……如今师尊却说,要将徒儿赶出仙府么?”
“你为了这个机会,抢了旁人的功劳据为己有,你把这叫珍视么?”游滁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
“抢?”
她惨笑一声,双目赤红,紧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嗓音嘶哑如厉鬼,咬牙切齿爆出凄吼:
“我没有抢!所有、所有的一切,自两百多年前开始——他的天赋、他的能力……不,他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用我的东西,何错之有?!”
随着她最后一字落地,屋内只余下她喘着粗气的急促声。
游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悲哀。
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姜照从她的话语中,终于读懂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看了始终维持着跪拜姿势的方含星一眼,压紧眉心,忍不住开口:“……可是没有谁的一切天生就属于谁的啊。”
喘气声遽然一滞。
“就算是生育你的至亲、陪伴你的兄姊、教养你的师长,也没有道理说你的一切都属于他们的吧?”姜照困惑地小声说。
他慢慢松开了紧紧扣住应璋臂弯的手,静静地看着怔愣的崔灵洗,轻声道: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你非要说这个人的一切都属于你,那你经历过他的人生、体验过他的困境吗?你感受过他的喜怒,知道他的伤悲,明白他的难处,懂得他的爱恨吗?如你所言,这些……也本该属于你的才对啊。”
崔灵洗呆呆地扭过头,慢慢望向他。
“仙子,你没有做到,对吗?但其实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啊,所以怎么会有人说谁的一切属于谁呢。”姜照犹豫了一下,小心说:“既然你不能悲他所悲,恨他所恨……你并没有认为他的一切都属于你,你只是想要他的天资和能力,作为你仙途的垫脚石而已吧?”
绯色罗裙将崔灵洗的面容衬得惨白如霜。
她呆滞地自言自语:“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姜照心觉不对,立马闭上嘴,脑袋里一根名唤警惕的弦陡然绷紧!
“——你懂什么!!”
崔灵洗泪淌满面,倏然尖锐地怒吼!
紧接着血红的灵光冲天而起!电光火石间,以崔灵洗为圆心,环形的灵力冲击无差别地朝在场众人迫面而去!!
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姜照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眼前一黑,因为在毫无保留的灵力巨浪中,他被应璋当机立断攥住手腕护进怀中,分秒之内疾退至墙角。
玄衣遮住了他的视野,令猩红成了在他眼中只一闪而过的瞬间。
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阖屋爆出咣啷啪啦的可怖动静,器物撞击声、瓷瓶碎裂声、木柜倒塌声、屋门坍塌声如狂雷骤雨砸在每个人的耳边。
烟尘伴随着锐响,日光再度扑进,许久才驱散了漫天尘埃。
在漫长的窒息中,从来亲切和蔼的天凝长老终于回过神来,他一把撤掉幽绿的光罩,而后面色扭曲地对着安然跌坐在中央的绯衣女子大怒厉喝道:
“崔灵洗!!你放肆!!!”
第 75 章
姜照被应璋完全护在怀里, 除了受到惊吓,连衣角都没破。
在游滁怒不可遏的余声中,姜照眼前的那片玄黑才向旁退开一步, 掩住他口鼻的手在尘埃散尽后也慢慢撤开。
下一刻满室凌乱便映入姜照眼帘。
屋顶被炸出了窟窿,碎屑还在扑簌簌地落,曾被爱惜擦拭过的精美瓷器皆四分五裂化作飞灰。
离崔灵洗最近的两名女侍受到的波及最大, 尽管在那一瞬间她们已经尽力支起了保护自己的屏障,但仍然因这猝不及防的一手而被掀翻在地。
方含星的状况还好一些, 只是衣衫破烂了几处,脸上变得灰扑扑的,在姜照看过去的那一刻还在擦着额角和唇边的血。
而桃瑶明显要比方含星狼狈得多。她痛呼不已,七窍流血不止, 瘫倒在地半天都没能爬起身,还是游滁弹了一指灵光过去,才勉强稳住了她的伤势。
游滁怒火中烧,他失望地指着崔灵洗, 喝道:“你是疯了吗?!你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来掩盖你的错误吗?!”
崔灵洗被骂得顷刻回神, 她浑身颤栗地紧盯着自己青白发抖的十指, 连头都不敢抬起,绝望又迷茫地喃喃:
“我……我做了什么?不……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
游滁气得难以平复剧烈的呼吸,“你”了好几声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师尊?……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屋门坍塌拦腰砸成两半, 裴桁之站在几步外茫然地张望了几秒,才踉跄着跨过已经不存在的门槛。
“——长老。”
与此同时,姜照陡然察觉到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轻轻一松。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宿主往前一步, 将他挡在身后。
“若我没看错。”剑修森冷着眉眼,语气沉沉, 直截了当:“您的徒弟,方才是要蓄意攻击我的道侣么?”
站在角落的剑修投来骇人的视线,他身形高大颀长,结结实实地将他的道侣藏在了身后。
崔灵洗转了转干涩的眼珠,不复从前的持重守礼,咬牙大吼:“我没有!是他什么都不懂,他污蔑我!!”
姜照在应璋背后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紧皱着眉探头出来正欲反驳。
应璋却抬手摁住了姜照的肩制止。
“……若长老不能给弟子一份交代。”他微抬下颏,冰寒的目光审视着面红耳赤的崔灵洗,轻声道,“那弟子只好以自己的方式,来为我的道侣讨一个公道了。”
崔灵洗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刹那变得惨白。
游滁嘴唇翕动了几下,却猝不及防地被扑身跪来的崔灵洗扒住衣袖——
“师尊,徒儿真的知错了,徒儿不该欺瞒您这么多年,师尊,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让徒儿留下来吧……”
昔日身份贵重前途无量的天凝首徒此刻声泪俱下,死死地拽着游滁的衣角不愿松手。
游滁见状,长叹一声,哀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你真心悔过,为何到现在都不愿说出背后之人的名字?”
崔灵洗痛苦地闭了闭眼,游滁的话似乎戳中了她心里的什么伤心事,令她不住哽咽:“不,我不想……”
姜照方才被崔灵洗那么一冲,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忍不住嘟囔:“长老都说了坦白从宽……”
屋里一阵窒息的沉默。
游滁深深吸了口气,在场诸人都是五感敏锐的修士,怎可能错过姜照的只言片语。
不过姜照向来不是因为不高兴就口出恶言的性子,纵然如此他心里仍颇不畅快,正在他垂头将闷着气默默消化时,有人攥住他细伶伶的手指捏了捏。
姜照瞳孔张大,旋即蓦地抬头,遽然与应璋四目相视。
他的宿主朝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识海中传来应璋的声音:“不能生气,仔细身体,记得么?”
姜照眨了眨眼睛,难得没有选择挣开。
这个过程仅仅是一两息,但他莫名地就觉得内心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下一刻应璋支过眼,冷声提醒:“长老,您意下如何?”
崔灵洗闻声重重一抖,拼命扯着那角纤尘不染的衣袖:“师尊!师尊求您……”
游滁阖上眼睛,不顾那点微弱的挣扎,神色纠结半晌,最终颓然叹道:“此事确属我识人不清、管教无方……桁之。”
裴桁之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吭声,此刻被点名才硬着头皮站出来作辑长拜:“请师尊吩咐。”
“把这三人都带去天权堂。”游滁再度叹了口气,“你将来龙去脉说清楚,这件事便全权交由天权堂处置罢。”
“什、什么?”裴桁之霍然抬头,惊问,“真的要交给天权堂?!师尊,您请三思啊——”
他声音还未落地,本还躺在地上哀呼嚎痛的桃瑶,登时噌一下弹起身尖锐地叫唤起来:“不!不行——长老、长老饶命!桃瑶不想去天权堂……求长老饶命!”
她颤巍巍地爬了两步,拖出一地血痕。
“长老恕罪,饶命啊长老!”
但任凭她如何语无伦次痛哭流涕,游滁心意已决。
他眼神沉暗,语气加重,道:“带她们走。”
裴桁之为难片刻,终是迈步走向崔灵洗,小声道:“师姐……我们走吧。”
“不、不……”
崔灵洗表情空白,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步后退,脊背贴紧墙壁,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化出一道殷红利剑,双手紧握剑柄费力地将之抬起,而后直指众人——
“我不能走。”
她似乎再次变回了那个沉静稳重的天凝首徒。
她重重地把剑挥了一下,幽幽指向游滁:“我是师尊的徒弟。”
游滁瞳孔微缩,失望而愤怒道:“崔灵洗,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她置若罔闻,紧接着挥了第二下,转向裴桁之:“我是你的师姐。”
裴桁之满面不可思议,抖声唤她:“师姐……”
她眉眼间满是阴戾,拼尽全力挥动了最后一下——
姜照漆黑的眼睛里,赫然倒映出直指自己的血红剑锋。
“我在这仙府,做了一百九十六年的天凝首徒!”她嘶哑着嗓音,压抑着愤怒和不平,“世人予我赞誉,家族以我为荣!师慈徒孝,人人称颂!我谨言慎行了这么多年,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而你们,你们却想在一夕之间,夺去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让我身败名裂么?!”
迎着那抹凌厉剑锋,姜照终于冷下了脸。
他轻声说:“如果仙子所说的努力,是指企图用劣品灵丹瞒天过海,是指将他人的果实占为己有……”
“这不是努力,是傲慢。”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连桃瑶痛哭的声音都渐小了下去。
崔灵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喘息道:“你胡说!”
姜照蹙紧眉心,说:“胡说与否,只有仙子自己知道。”
崔灵洗紧紧地瞪着他,这一刹那许是求生的意志起了作用,令她不知从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作为丹修竟朝前挥动了一道微弱的剑光!
“我不能去天权堂——你们休想,休想知道一切!!”
“住手——”“师姐!!”
游滁下意识挥出一缕青芒想要阻挡,但已然来不及!
下一霎那,只见应璋反手在掌心中凝出一柄玄黑小剑,剑身上附带一抹极重极稠的无上剑意,随着他轻轻一拂,化作咆哮的剑光与那赤芒轰然相撞!
不,不是相撞,而是毫无悬念的碾压式吞没!
所有的攻击在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丹修拼死凝出的剑光与剑修凝练多年的剑意相比只能称作班门弄斧。
诸人还未从心神俱震的惊异中回神,只见一击不成的崔灵洗被隔空掐住脖颈拎至半空中!
崔灵洗在空中不住地蹬腿挣扎,面色涨紫,已是濒临窒息——
游滁目露不忍,忽然回头道:“师侄!”
姜照瞥见长老的神态,犹豫了一小下,也扯了扯应璋的衣袖。
砰!地一声,崔灵洗直直摔落下来,她跌坐在地死死护住脖颈,发出粗粝的喘息和咳嗽声。
游滁显然不会忽略应璋冰冷的面庞,他知道崔灵洗此番彻底犯了他这师侄的大忌,于是连声催促裴桁之:“把她们三个人赶紧带走!”
裴桁之忙道:“是,师尊!”
崔灵洗作为丹修,挥出剑光已是极限,加之又被应璋的剑意覆没,更是令她受到了反噬,方才又遭扼喉,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不仅无法反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照见场面终于稳定下来,才慢慢松了一丝心神。
不过他压根不用看自家宿主,便知道应璋此刻心情有多糟糕。
因为刚才应璋的那个举动,明显是被激怒了,他有一瞬间是想下死手的。
姜照正踌躇着不知同宿主说些什么来平复他的怒气,下一瞬耳边陡然爆发出一道凄厉的哭喊——
只见桃瑶死死扒着裴桁之的黑靴,身体抖如筛糠,痛哭流涕:“长老恕罪,饶命啊长老!我说,我什么都说,求长老放过我!”
事态峰回路转,没有人会想到崔灵洗身边最亲近的人竟然背叛了她,要把她守口如瓶的秘密公诸于世。
游滁皱眉,急迫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女君……女君背后之人,是她!”桃瑶一把擦去泪痕,而后霍然抬手,直指阴暗处一直沉默坐在原地的方含星。
姜照愣愣地看向桃瑶,视线慢慢地越过她,投在那道暗沉的身影上。
灰衣朴素如旧,但众人看向方含星的眼神,瞬间都变了。
第 76 章
真的是她。
姜照此前已有了隐约模糊的猜想, 只是推测乍然被证实,心中难免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姜照忽然忆起, 方含星曾经对他说,崔灵洗不会想知道她擅长炼器这件事的,因为她的女君会认为这是“不务正业”。
如今想来, 这“正业”指的,便是替自己的女君炼丹吧。
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在空气中溃散开来, 姜照清楚地看见游滁的表情逐渐僵硬,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嘴唇蠕动片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话……当真?”游滁声音干哑,不可置信地喃喃, 眼睛慢慢飘向那片阴暗。
桃瑶拼命点头,泪如雨下,张了张嘴正欲再说些什么时——
“啪——”!
只见本该已是强弩之末的崔灵洗霍然暴起,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重重甩了桃瑶一巴掌!
她最亲近的女侍对此毫无防备, 猝不及防被一巴掌打偏了头, 尖叫一声松了手狠狠摔在地上!
整个过程在一瞬间发生, 崔灵洗动作快得几乎只有残影,力道之大令姜照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控制不住地后背一凛,下意识扣紧了宿主的手不敢放开。
“师姐!!你做什么!”裴桁之惊呼, 连忙弯下身想把她二人拉开。
“桃、瑶!!”
崔灵洗充耳不闻一把推开他探来的手,她双目赤红,脸色飒白如幽冥恶鬼, 边咳嗽边一字字道:“本君自认这么多年来待你不薄……你如今是想如何?叛主吗?!”
桃瑶捂着青肿的脸颊疯狂摇头:“仆没有叛主……女君,仆只是不想去天权堂……我想活下去, 难道有错吗?!”
崔灵洗怒极反笑,见状欲要再甩她一掌!
“够了!”游滁震怒大喝一声,手一挥放出一道灵力,将二人强行分开!
崔灵洗还欲挣扎,游滁当即用灵力把她捆住,甚至还下了噤声术。
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余下桃瑶时不时的啜泣声。
姜照觑了眼游滁阴晴不定的脸,趁此时机又偷偷看了下自家宿主,见他双唇抿得很紧,长眉下压,周身萦绕着一股“我很不爽”的气息。
姜照被这不善的脸色一冰,正欲收回视线,却无意中瞥见应璋空着的那只手上一直盘旋不散的一缕黑雾。
他瞬间屏住呼吸不敢再看。
好吓人。
姜照默默腹诽,又不由庆幸。
幸好他家宿主向来克制自持,还尊师重道,堪称全天下性格最好的剑修。
否则场面真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短暂的寂静中蓦地传来声响,姜照立即觅声望去,只见游滁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
便听他唤了声:“含星。”
置身于阴暗之中的人影顿了顿,才慢慢起身步入诸人的视野之中。
只见方含星虽一身浅灰凌乱狼狈,步伐却仍轻而从容。
游滁紧盯着她,问:“事已至此,你可还有话要说?”
方含星并未直视他,喉咙微微滚动,须臾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没有。”
游滁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来维持自己的心平气和。
他怒道:“你既有此等天赋,为何要做这等为人不齿之事?你可知此事传出去后,她便成了欺瞒世人的主谋,而你就是帮凶!”
方含星沉默以待。
游滁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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