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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夏川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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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婉菁叹口气,坐直了身体,细声道:“那今日我便陪家主说说话罢。”

她面上乖巧极了,不叫侍女看出半分纰漏,心里却开始谋算着找到李寻仙逃出去有几分可行性。

三日前。

接到师父那边传来的信笺,李寻仙没有多犹豫,带着婉菁便先行离开了宋家所在的小城。

他本就因卦象对南越之行不抱什么好的预感,这会儿自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提前了林长辞等人两日的时间进了荒郊野岭。

奈何两人中途迷了会儿路,好不容易看着星斗找回正确方向,行至北面山丘时,忽然遇见一队侍女簇拥着马车经过。

马车豪华雅奢,檐角挂着镶了金边的四角宫灯,烛火在夜色里燃烧,幽幽香味飘得极远。风吹起车帘,露出里面一张倾城绝艳的脸。

李寻仙从前看过不少话本子,尤其是山中精怪化形为美人迷惑书生的传说更是耳熟能详,见此情景,恍惚以为狐仙显灵,差点就要取出桃木剑。

他和婉菁都不算高挑,往黑暗里一藏叫人难以察觉,默默等着这列诡异的人马过去。

可那个女人漫不经心看了这边一眼,随后目光一凝,拍了拍手,侍女们闻声停下脚步。

领头的侍女上前,听她低声吩咐了什么,也看向二人所在的方向,随后快步来到二人面前,行礼恭敬道:“见过二位少侠,家主与二位在此处相遇颇有机缘,希望请二位去府上做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她这话敷衍得一听便知是托词,李寻仙虽修为不精,脑子却机敏,立刻拒绝道:“不必了,我们还有事……”

他长于卜算,天生就有一些趋福避祸的本能。

侍女劝道:“只是做客几日,不会很久,我家是南越有名的富贵人家,不会亏待二位少侠。”

婉菁抓着剑柄,疑惑地看向马车,女人对她笑了笑,出乎意料地温柔:“唐突二位少侠了,这位小姑娘与我一位故人有些面善,因为我觉得有几分机缘……只可惜,故人此生无法再相见,此刻想起,徒增感伤罢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却片刻不离婉菁,分明温和追忆的目光,却叫婉菁莫名背后发寒。

她有极其强烈的直觉,若不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他们二人会遇到更诡异的事。

“我们不去做客。”李寻仙坚持道:“我们不是书生,怎么会招狐……你们的青睐?你们一定有别的主意。”

女子不语,只是拢了拢轻纱,淡淡血腥味夹杂在幽香之中,李寻仙还没来得及细想,见她袖口不经意露出一枚玉佩吊坠,立刻认出那是白西棠常佩在腰间的玉佩。

他惊疑道:“等等,我师父的吊坠怎么会在你这里?”

宋临风看了一眼,笑容更为温和:“自然是你师父也在我家做过客。”

李寻仙立刻就出了冷汗,师父去的不是宋家么,林容澄梦到宋家有位极其骇人的黑衣女子,莫非就是她?

他抬眸,发现宋临风目光幽深,丝毫没有笑意,心中更是一颤。

这时,婉菁从后面悄悄抓住他的手,安慰地捏了捏,对着宋临风细声道:“我跟你走。”

宋临风脸上终于有了真心的笑意,目光亮的吓人。她拍了拍手,侍女们让开路,将婉菁送上了她的车辇。

……

徐凤箫用最快速度带着林长辞与温淮回了山。

白西棠在宗门和他们分道扬镳,说是回族里一趟,打算借几个人去南越寻两个孩子的踪影。

这几日下来,林长辞发现宋临风并未虚张声势地吓唬他。

千金引的效用逐渐消退,险些自爆与宋临风对战的后果显现出来,他近日背着其他人已呕了两三回血。在灵丹和千金引的作用下,脉象不显,他却自知身体已经差了许多,没法与前世、甚至刚刚离开边陲深山时的状况相比。

他快死了。

尽管察觉到这一点,林长辞依然心情平静。

可知世间月不长圆,花不长开,死而复生本就悖逆天道,能有一次已是万幸,又怎能奢望次次如此?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温淮。

这人本就固执,前几日与宋临风的交手中,竟是受伤也要逞凶,足见性子之中的锋芒。

这锋芒从未对林长辞显露过,但他想,若华她们曾经说的话是对的,温淮像条拴不住的疯狗,无人看顾只会越走越偏。

回山后,温淮在自己的居所躺了一天,看着窗外竹影摇曳,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终于忍不住爬上了扫花庭。

扫花庭还点着灯,林长辞扔起爻板,在灯下细细卜算还剩多少寿数,听见动静,把爻板一收,宣纸合上,抬眸问:“何事?”

温淮径直走到他身边,拖了个蒲团坐下,伸手抱上来闷闷道:“睡不着。”

林长辞不露声色地把宣纸叠好压在镇纸下面,拍拍他的头:“白日睡多了么?睡不着便练功,自己去榻上。”

温淮问:“师尊为何还不休息?”

林长辞敛下眼睫道:“我不困。”

他想了想又道:“再过半月是你三师姐的生辰,我这么多年不在山上,不知送她何物,你帮我参谋一番?”

“三师姐么?”温淮随意道:“她不缺什么,只要师尊你平平安安,她大概就满足了。”

“我身为长辈,总要表达心意。”林长辞摇摇头,轻声道:“她及笄以前,每回生辰必定来找我讨要,我若不给,她还要闹呢。”

如今好不容易师徒团聚,他有心想弥补这十年,又要为身后事做打算,礼物着实应该妥善考虑。

听他这么说,温淮便认真思考起来:“若说妆饰头面,绫罗绸缎,三师姐自个打了许多,平时也常与二师姐一起下山定制成衣,一点也不愁;若说兵器,她手里这柄剑用的正顺手,不用师尊操心。”

想来想去,他最后道:“不过,三师姐几年前过年时倒是说过,师尊若是还在的话,一起吃顿团圆饭就好了。”

林长辞颔首,回山半年,似乎的确未聚起所有徒弟一起吃团圆饭,不是这个当差便是那个闭关,便道:“如此,便在她生辰那日吃顿团圆饭罢。”

“好,我明日与大师兄商量一下。”

温淮把头靠在他颈窝中,被他抵着脑袋推出去一点,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声音又闷起来:“师尊……”

“嗯?”林长辞看他还有话想说。

温淮拖长了尾音,一听追问,立刻抱怨道:“你都没有给我过生辰过。”

“不是提前过了么?”林长辞道:“在通观秘境的归海宫底下。”

那条玉河澄明璀璨,上面飘起的花灯载着美好的祝愿,若说心意,他自问并不输与今日。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温淮心悦着他。

温淮不认,较劲道:“可是生辰那日没有。”

林长辞挑眉:“为何没有,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倒来贪得无厌,能与你师姐比么?”

“没有就是没有,还要看原因么。”

温淮又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委屈起来:“好歹也同样分离了十年,师尊只给师姐过生辰,不给我过,师尊偏心。”

林长辞气笑了,道:“为师若这样也算偏心,早就给你偏的没边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屈?”

温淮打定了主意胡搅蛮缠,全当听不见,在他怀里当缩头乌龟。

“多大的人了。”林长辞拧眉道:“还这般缩在师父怀里,也不嫌丢人。”

他心中有些无奈,问:“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温淮立即抬头,眼巴巴看着他,看得他心里暗自防备,生怕一个不察便被这人亲了上来。

二人对视几息,温淮才翘了翘唇角,道:“只要是师尊送的,什么都好。”

林长辞闻言,心中有了个计较,淡淡道:“如此,你便再等等罢。”

……

南越,宋家。

婉菁在宋家又待了三四天,依然没见到李寻仙。

她心里恐惧极了,偏偏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宋临风每日都来看她,对她和颜悦色,说是她长得像生父,却从不谈与她生父有关的往事,每日只说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还给她带来幽香的茶水与茶点。

这些吃食婉菁一个都不敢尝试,每日等宋临风一走,便全数倒进埋在屋里的花盆内。

她开始有些后悔没有戴上师父送的花簪,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宋临风一直不放人,她要怎么样才能叫师父知道自己在这里?

婉菁毕竟年纪还小,经历的事也不如正儿八经的修士多,只是被软禁着,便日夜担忧,心绪混乱,连道心也隐隐有些动摇。

就在她以为要被宋家关到地老天荒时,某晚躺在床上,忽闻床下传来奇怪的动静。

她惊得跳了起来,还没叫出声,见床板下的土一松,一个脑袋冒出来。

李寻仙顶着满头的土,对她招了招手,悄声道:“师妹别怕,我带你走。”

第66章 闲谈

回山后,温淮夜夜留宿在扫花庭。

鹤回来才喘了口气又跟若华去寻婉菁,其他师兄师姐平日不常来,林长辞若不开口,没人能管得了他。

林长辞有心治一治,偏巧温淮每晚挑着他独自在扫花庭的时候上来,像个登徒子,赶着林长辞吹灯的时刻进门,一刻也不差。

虽然他很自觉地打地铺,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怕洒扫弟子无意撞见,林长辞赶过他几回。这人却总是故态复萌,早晨答应得好好的,晚上还来,叫他无可奈何。

林容澄回山后一直昏迷不醒,却查不出任何异样,林长辞将他搬了上来,暂时住在扫花庭偏殿,每日都去探望一回。

神机宗虽然不比从前,底蕴仍在,十余天中,林长辞在藏书阁查遍了古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林容澄患了失魂症。

他的失魂与寻常失魂不同,魂魄没有离体,反而深藏在识海之中,除非有人进去找到唤醒,否则神识将被一直封印其中,除非自己挣脱。

但进入昏迷的人识海中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林容澄还太过稚嫩,没有刻意修炼过神识,根本承受不了比他更强大的神识,识海会崩溃。

事情一下就进入了无解的局面。

林长辞四处搜罗能提炼坚韧魂魄的药材,打算炼制一些药汁。

但他这几日查询古籍本就夜以继日,知晓问题所在后更是没有任何休息便开了炉子熬药,几次睡在炉子面前。

温淮见不得他这样操劳,特别是某日撞见他呕血后,脸色难看得很,从此说什么也不要他亲力亲为,几乎搬到了扫花庭,只为整日盯着他。

林长辞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不算乐观,也不想让其他弟子担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便暂时停了手,打算等鹤回来后让他替自己继续炼药。温淮明白他的顾虑,偶尔也会去看看林容澄。

便宜师弟如今倒是不会醒来与他争夺师尊的宠爱了,可长睡不醒也并非他想要的结果,心底很有几分五味杂陈。

温淮很少这样安分地留在山上,他伤好得快,今日与师兄师姐一起准备若华的生辰宴事宜,明日被某个峰的长老请去切磋剑术,因着剑法出众,时常被徐凤箫拉去给外门弟子演示一番,也不总在扫花庭中。

若华一去便是半个月,一众师兄师妹已把生辰宴大半细节都敲定了,她的信才到卧云山。

信中提及她已找到了婉菁和李寻仙,但李寻仙情况十分危险,希望林长辞传信给白西棠,请他尽快去某地会合。

林长辞觉得奇怪,白西棠离开便是为了寻他的徒弟,按理说那孩子带着白西棠的信物,他寻找起来应当比若华更容易些,但最终确实若华先找到了两人。

他依言给白西棠去了信,结果又等了快十日,若华才领着婉菁回了卧云山。

“寻仙那孩子的情况太不妙了,我与小师叔碰了头,小师叔说要把他带回族中莲池秘境休养一阵,师尊不必担心。”

许是这些时日的奔波,她身上风尘仆仆,面目憔悴了些:“好在婉菁没有大碍,只是魔气又控制不好了。”

林长辞松了一口气,问:“他们怎么会在半路失踪?”

若华叹道:“不是失踪,是被宋临风捉去了。”

宋临风?摊上此人准没好事,林长辞心中一紧,道:“宋临风对寻仙动了手?”

若华摇摇头,面色凝重:“婉菁说,她被宋临风软禁在宋家多日,不允许送出任何信鸽与传书,连李寻仙也不能见。那孩子偷偷挖了地道带她逃出去,很快宋临风的人就追了上来。”

现在想起这事,她还有些后怕:“不知道宋家哪里养的一群地痞无赖,狗鼻子似的满城乱窜,差点就抓住他们了,若是婉菁落到他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林长辞已紧紧皱起了眉毛,问:“后来呢?”

“后来的事,婉菁说的不是很清楚。”若华道:“李寻仙硬生生凭借着卜算找到一条生路,二人在荒郊野岭流浪数日,才被我找见。”

林长辞是领略过李寻仙的卜算天赋的,当下沉声道:“他用了‘天算’?”

否则李寻仙那样浅薄的修为根基,不可能逃得过宋临风。

若华点点头,也觉得此行颇险:“那孩子受了很严重的反噬,七窍流血,神魂透支,我找到的时候,他意识模糊,全凭婉菁拖着他藏在山野。”

林长辞依然觉得不对劲。

纵使天算再绝境逢生,以宋临风的修为和手段,对上李寻仙便是绝对的碾压,要抓到他们并不是件难事。

李寻仙根骨不适合修炼,修为浅薄,上次给他卜算已反噬晕倒,这次卜算了数次,竟还有挽救余地,莫非……宋临风在故意放水?

可她为何要这样做?

他不信宋临风没有察觉到婉菁身上的魔气,也不看不出婉菁和巫真有不一般的关系。

想到这里,林长辞立即对若华道:“婉菁身上可有异样?宋家步步惊险,连用的香也分三六九种,当心她在给婉菁身上留了后手。”

若华闻言道:“此番回来得匆忙,还不曾仔细探过,待她醒了,我再寻医阁的长老为她检查一番。”

二人说话之间,温淮已从其他峰赶了回来,抱着剑进门,和若华打了招呼。

见天色不早,若华便告辞道:“师尊,我先回去照看婉菁,她多半已醒了,看不见我估计会怕。”

“去罢。”林长辞道。

若华转头看向温淮:“师弟要和我一起走么?”

温淮摇头,兴许是和林长辞倾吐了一路险境,若华放松不少,此时还有心情笑他:“日头都要落山了,你还不走,堂堂丹霄君又要赖在师尊这里蹭饭?”

孰料,温淮当真从纳戒中取了一些食材道:“正是如此。”

他取出一坛酒,在若华面前晃了晃:“还有几日便是师姐生辰了,我和其他师兄师姐准备了一桌好宴,还挖了大师兄偷藏在院里那棵梨花树底下的酒。到时候若被他追杀,师姐可莫要忘了维护我。”

红泥的封还没开,已能嗅到淡淡酒香。

若华本就好酒,此时噗嗤一笑,眉目间淡淡的愁容终于彻底消失不见,拉着林长辞的袖子晃了晃:“师尊也会来的吧?”

她好久没有像小女儿一般撒娇,林长辞很吃这一套,眼神温和许多,拍拍她的脑袋道:“自是要来的。”

“真好。”若华笑嘻嘻道:“真好啊。”

原本以为只会在梦里才有的团圆,如今却真的实现了。

林长辞又揉了揉她的头,看她脚步连蹦带跳地离开了扫花庭。

温淮走过来,碰了碰他的肩膀道:“师尊。”

林长辞回身往内室走去,道:“回来的正好,你那里可有册子,看看今年余下的月份里还有几人生辰?我一道将贺礼备齐。”

温淮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他在矮榻上的窗边坐下,也在旁边坐下来,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懒懒道:“准备这么早做什么?我算算,就剩大师兄、七师姐和八师姐三位还没过生辰罢了……对了,师弟的生辰是几月?”

林长辞道:“年前,早已过了。”

“过了么?”温淮没放在心上,道:“师尊不操心药材,又开始操心起师兄师姐的生辰了?医阁的人早已嘱咐过,师尊最紧要的是多休息,不要劳心费力,贺礼的事到那时再想不急。”

林长辞敛眸,沉默了一下道:“罢了。”

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了,也许……他还有一点余力,能支撑着他活到那个时候呢?

温淮见他嘴唇丝毫没有血色,直起上身将花窗关上,道:“外头风大,师尊先回屋,别染了风寒。”

他把林长辞半扶半抱地带进了内室,习惯性地摸了摸指尖,却见他手上斜斜一道疤痕,疑道:“如何受的伤?”

林长辞看了一眼,抽回手道:“无事。”

温淮仔细看看,暗红色的长痕,像是烫出来的痕迹,以为他又开始悄悄熬药,语气绷起了几分:“师尊舍得给师弟熬药,却舍不得给自己上药?”

“不是熬药。”林长辞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道:“涂过药了,不必管它。”

案上摆了本看到一半的剑诀,还有些宣纸与墨汁,看不出上面画的什么,细细长长,像是草药的叶,又像是长剑。

温淮收拾了一番,才坐到案前,不管林长辞怎么说,重新给他涂了一遍药。

他看着上好药的伤痕,很快抬起眼来,和林长辞对视了一会儿。

扫花庭静悄悄的,傍晚斜阳照进来,黄昏的日光分外柔和,倒映在眸中,宛如碎金点点。

眼见他凑近了几分,林长辞轻声问:“想做什么?”

温淮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好像被惊起的鸦羽,身子却靠得越来越近,声音低沉。

“自然是……做那日没做完的事。”

眼前人的面容无限放大,凌厉的眉目平和下来,眼底倒映着影子。

只有他的影子。

林长辞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他耳朵里再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能听到慢慢贴近的呼吸声。

夕照里,一双影子无限试探,接近,最终轻轻触碰在了一起。

第67章 弦外

过了几日,若华的生辰宴到了。

林长辞清早起来,见温淮已练完了剑,额角带着细密的汗,招呼了他一声便去净面。

他陪林长辞用了早膳,又替他熬了补汤,盯着他喝完,才回自己的居所换了一身衣裳。

林长辞照例去看了林容澄,和鹤交代了今日需要熬哪些方子,说着说着,便叹了口气道:“容澄原是最喜欢这些热闹事情不过的,如今他躺在这里,真是叫人哀毁骨立。”

“公子莫要太伤心。”鹤道:“若华师侄生辰,公子应当高兴才是,此处有我照看,定然无恙。”

他心里不太好受,林容澄亦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南越一行,三个后辈伤了两人,早知如此,之前说什么也要把这三人留在山上。

午时将至,有随侍弟子来请林长辞,他才离开此处,和温淮一同去了山顶偏殿。

杨月水已在那里张罗着了,偏殿的门大开着,檐下吊了风铃与圆形的灯笼,灯笼用软烟罗蒙住,里面早早点起烛火,柔和缥缈的芯子将殿内稍暗的角落照亮得如梦似幻。

殿前香炉塔焚着香烛,淡淡的檀香飘满院落,林长辞穿过缭绕的白烟,轻轻咳了一声,问:“一切都已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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