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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长街
自西而东的风刮过牧野苍岭, 穿过城中屋檐的琉璃瓦,卷着朝霞与晨中清雾拂面,一路穿过早起的行人,最终落在门口石狮的宅院上, 狮口衔着的圆球在乌溜溜地转。www.fengyunwk.me
谢哲睿用过早膳, 穿上漂亮华服, 乐颠颠地找自家哥哥。
谢渊玉正在院中侍弄花草, 透明的清水从壶中流出, 一个个圆润雨珠落在碧翠盎然的叶子上, 仿若莲叶衔珠,见谢哲睿身影,谢渊玉笑着唤一声:“阿景。”
谢哲睿跑去, 途中锦靴越过一盆花木, 肥翠叶子弯折, 谢渊玉道:“当心些, 莫伤了花草。”
他俯身查看,手指搭在破折之处, 青色与白色映照,谢哲睿看着真心实意道:“哥, 你真善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他哥是他见过最有君子之风的男人。
谢渊玉一顿,面上凝滞一瞬, 到底没接话。
旁边一声短促的笑声出现, 声音太快,以至于听着像是嘲讽, 楼津瞥一眼真心实意地问:“谢哲睿,你是不是瞎?”
他身上气质太过锋利, 哪怕是懒懒散散地倚墙而立,眸子斜乜,配上那张脸都显得阴凉。
谢哲睿怵他,像是耗子怕猫一般,看着就身如鹌鹑。
谢渊玉唇边有一抹笑意:“三殿下,别欺负阿景。”
楼津惊诧,微微瞪大眼睛:“我又没有用刀捅他,怎么能算欺负?”
谢哲睿头都要埋到地下,气若游丝地开口:“哥,我想上街逛逛。”他瞄一眼,小小声地开口:“不逛也行。”
谢渊玉对这种小事都满足他:“自然可以。”他问楼津:“殿下可愿一同前往?”
楼津见谢渊玉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就想笑,分明是个坏心眼的东西,偏生在这扮演一个温柔的好哥哥,他无所谓开口:“好啊,正好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王都长街比起望州来更加热闹,街上除了大楚百姓,还有一些身着异服之人,骨骼长相都有差异,使人一见便知不是大楚子民。
谢哲睿找他心心念念用绳子变戏法的人,来回东张西望,脸上还有少年稚嫩之气,谢渊玉和楼津站在一边,两人一个无所事事,一个唇边含笑,光凭气质就比谢哲睿成熟不少。
街上亦有卖零食果脯一类,肩上挑担,沿街叫卖,谢哲睿看见这个发现与望州也差不了多少。
大抵历朝历代百姓都是如此,在一片土地上繁衍生息,辛勤而又质朴的生活着。
谢哲睿用铜板买了乳酪,羊乳制成的膏体,加上油和蜂蜜,浓郁甘甜,他正吃着,却听到路尽头有惊叫声传来,抬头去看,一匹黑亮剽悍骏马奔腾而来,高大健壮又凶悍体肥,黑亮马蹄腾空而起,鬃毛翻飞,缰绳脱落晃荡,犹如一匹油亮的黑色绸缎。
这马受惊了!
谢哲睿血液凝滞,心中知晓要躲避,双腿却犹如灌了铅一般驻在原地。
眼见马蹄落下,谢哲睿紧闭双眼,心中想的是再也见不到望州的娘亲了。
预想的疼痛没有落下,反而是被人从身后猛踹一脚,谢哲睿被这道力气踹的身形踉跄,身体向前方倾倒,又被揪住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来回晃动两下,脖颈肉卡住衣领,他脸色一涨,侧头看去,楼津目光凌厉地盯着前方,双眼像是那空中游隼。
骏马昂首嘶鸣,嗓音粗哑,周围货倒人翻,一片凌乱,一位三四岁垂髫稚子放声大哭。
眼看马蹄继续飞踏,青枣大的眼睛中不复往日清澈温顺,腾腾凶光升起,谢渊玉手握了握,忽然伸手攥住晃荡缰绳,手上霎时一紧,火辣辣拉扯刺痛传来,马一惊,越发撒蹄狂奔。
臂膀扯脱感越发激烈,掌心几乎顷刻间磨去一层皮,谢渊玉眸色一沉,一手抓上马鞍,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拽住缰绳。
他双脚腾空,视线上升,街上一切收入眼中,一道道面孔,惊慌失措麻木呆滞,又有还不知何事的懵懂孩童,脸上还是天真笑容,分明只是几息之间,却好像已经看尽人生百态。
谢渊玉翻身上马,双腿加紧马腹,手腕翻转收紧缰绳,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而起直立而站,谢渊玉俯低身子降下重心,死死抓住长绳,把自己牢牢固定在马身。
马尾重重地鞭打身体,又开始疯狂摇摆,谢渊玉被颠的摇晃,他眸中闪过晦涩,手掌触在马头后方,掌心已是聚上内力,只等着下移后轻而易举地结果这匹不受控制的骏马。
触到油亮发硬的鬓毛时神情一凝,低头看去,只能见一道浓密的鬃毛,他眸中微动,最终还是放下手掌,只牢牢拽住缰绳。
良久之后,终于力竭。
马停下身形,四蹄抵住地面不动,湛蓝天幕下谢渊玉利落下马,身上淡蓝色衣袍似浪一般翻飞,颇有几分俊逸风流。
“哥——”谢哲睿小跑到前,紧张得厉害:“你有没有受伤?”他方才见自家哥哥上马,吓得心惊肉跳,要是一个没稳住被颠下来外加拖拽,不死也要落伤。
楼津施施然跟上,一双眼睛扫过谢渊玉周身,压着一层暗火,他喉结滚动一番,目光炙热。
“哥哥无事不必担心。”谢渊玉不露声色地蜷起手掌掩去伤痕。
楼津在旁边低低笑一声,故意伸手摸了摸谢渊玉掌心,得到对方警告性一眼后心情愉快。
人群中人影攒动,谢渊玉道:“谁的马?”
无人应答,只有黑马站起来,眼睛重新归于温顺。
有一人到众人面前,先是给楼津行礼,再客客气气地对谢渊玉开口:“我家主子请公子一聚。”
谢渊玉抬首看去,沿途二楼雅间上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容出现,年龄比楼津大上几岁,俊秀温厚,谢渊玉心中猜测,此人大约是二皇子楼河。
他看向楼津,笑问:“殿下可愿意一聚?”
楼津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开口:“想去就去。”
三人一同上楼,二皇子楼河已经站在门口,见到楼津后笑容一停:“三弟。”
楼津连唇都没有扯,不咸不淡地叫了声二哥。
谢渊玉倒是很有礼貌,拱手之后开口:“见过二殿下。”身边谢哲睿亦是有样学样:“见过二殿下。”
二皇子一笑,对着谢哲睿道:“你母亲是我姑母,叫殿下太生份,哲睿唤我一声表哥便是。”
谢哲睿面上露出羞涩的笑容,似是不好意思,总之没有开口。
几人落坐,二皇子道:“今日街上多亏了谢公子,若是骏马伤人,市集百姓又要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谢渊玉道:“二殿下谬赞,应该的。”
他脸上有笑容浮现,低低开口:“孟子有云,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举手之劳罢了,渊玉日后亦会自省。”
他一张口就是孔孟之道,说话又文绉绉,一看便知读了不少圣贤书,偏生是二皇子最不喜的模样,清高、书卷气、惯会纸上谈兵。
二皇子笑容一凝:“对,谢公子所言极是。”
结交的念头悄无声息地灭下去几分。
偏这时有侍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食物精细,香气飘散鼻中,二皇子道:“今日匆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谢公子,略备薄酒,只盼莫要嫌弃。”
谢渊玉面上有惊喜:“怎会?二皇子实在客气。”
几人吃着,楼津用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期间清白羊汤溅落手背,他吧嗒一声扔下筷子,当着二皇子的面把手往谢渊玉面前一杵:“脏了。”
谢渊玉于是就拿出丝帕为他擦拭手背。
一个停杯止筷,一个凝神擦拭,两人旁若无人一般互动,二皇子几次笑容都挂不住,最终还是忍着开口:“先吃饭,一会菜就凉了。”
等一顿饭吃饭后,二皇子真心实意感觉到一抹疲累。
他送别二人,独自一人坐在雅阁,见外面有东辰人经过,视线触在一起,对方冲他拱了拱手。
二皇子垂眸,默了一瞬,也回了个礼。
那人一笑,居然上楼。
窗台一盆青色鸢尾花,枝蔓已经繁盛,绿色枝叶生长出来,枝丫遒劲蜷曲,似是一尾吐着信子的绿蛇。
重新回到宅子,楼津便不见踪影。
一直到晚上,一方灯火燃着,烛火微微摇曳,谢渊玉似有所感,支着头对虚空道:“殿下何故学那梁上君子?”
楼津身形出现,也不尴尬,见谢渊玉已经休息,干脆挤上床:“挪一挪,我也要睡在这里。”
他丝毫不知界限为何物,伸手去勾系着帷幕的五彩丝绳,用力一拽后视线徒然变得昏暗,人影洒在白色帘影上,幽暗中又带上几抹暖色。
楼津手指缓缓摩挲着谢渊玉垂下的墨发,又沿着衣襟探入,被对方摁住手臂后低笑一声:“今日长街谢公子真是出尽风头。”他舔了舔唇,视线吸附在谢渊玉身上:“看得我都有反应了。”他低首,唇边擦着耳廓,沉沉吐字喟叹:“真骚啊。”
谢渊玉闭了闭眼:“殿下的启蒙老师真该以死谢罪。”
堂堂一个皇子,说话竟如此粗俗。
楼津毫不在意,一边琢磨着如何上手,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军中说话就是如此,我学的。”
谢渊玉目光掠过楼津,突然开口:“殿下身上有血味。”
楼津一顿。
谢渊玉闭上眼睛:“若是殿下刚从地牢中出来,请先沐浴更衣。”
楼津弯了弯唇角,闲聊一般开口:“刚才处死了一个老二安插过来的探子,已经跟了我许多年。”
他眼中翻滚着阴冷黏腻的暗潮,唇角弧度却是越拉越大:“起初还嘴硬着,等我把他关在地牢吊在铁棍上,没几天什么都招了,啧,还没用刑就求我给个痛快,我给了他一刀,喉咙气管断开,混账东西血溅了我一身,害得我擦了好一会。”
第052章 理由
帘外一豆灯火幽微, 绰绰人影映照在纱帐上,暖黄的色调将楼津肤色照得莹润,唇齿间咬出来的字词却漫上腥气,仿佛一块震颤的血肉被他生生咬烂嚼碎, 口腔到喉咙一路吞了下去。
鼻间缠绕着腥味, 身边人体温不算太热, 谢渊玉攥住的手腕骨微凉。
他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那道凸起, 目光落到楼津下身, 衣袍处沾了脏污, 指腹一摸,血迹都已是半干发硬。
地牢通风只用三四个手指宽细的小孔,常年不见天日, 灰尘虫蚁在暗处滋生, 发霉的气息与铁锈味混杂在一起, 不可抑制地沾染在楼津身上, 裹挟住周身。
谢渊玉低头一嗅,忽然开口:“殿下把外衫褪去吧!”
楼津一顿, 似是没想到谢渊玉会说这话,他神情霎时微妙几分, 手上倒是灵活地解开腰带,衣袍向后一卷后甩去,着一身月白色中衣, 领口大开风光泄露, 唇边笑意暧昧:“谢公子也一并脱了。”
谢渊玉视线滑过他肩膀,别开后执起榻上衣服遥遥一掷, 衣衫长眼睛似的搭在远处屏风上,他重新倒在榻上温声开口:“殿下歇息吧。”
楼津目光一顿, 顷刻间眉目便是一厉,他阴沉沉地剐了谢渊玉一眼:“玩我呢?”
他本就是放浪形骸之人,心中又无君子之礼,当下便翻身压在谢渊玉身上,手也不安分地向下探,谢渊玉脸色一沉,气氛霎时剑拔弩张起来。
眼看着两人又要再一次拳脚相争时,谢渊玉突然伸手摁住后脑,在对方下巴处吻了一下,男子生须的地方皮肤粗糙,却碰上最柔软的唇,仿佛是雪花入肤,一触即分。
楼津一顿。
他们吻过,激烈的、热情似火的、彼此角逐征服,皮肤相贴的地方充斥着让对方臣服的思想,像这等单纯安抚性的,又彷佛只是无意义触碰的,却是第一次。
楼津觉得新奇。
他咂摸回忆了一下这种触感,又觉得不差,当下对着谢渊玉命令道:“再亲一下。”
谢渊玉一笑,温声细语:“殿下何需如此,我又不会投奔二皇子。”
今日才见二皇子,楼津当夜便挟一身血味夜探,敲打之意不言而喻,他可不信对方专程而来只为这种亲亲蹭蹭。
楼津眉梢轻挑,被一语点破心思倒也不恼,只是微笑着开口:“世家择主向来两头通吃,譬如那朝中丞相,面上中立,实则大儿子投奔本殿下,二儿子又和老五交好,待他日无论谁登基,都可保自家安宁平稳。”
他面上浮现笑意,一缕墨发轻轻垂下,跳跃着落在谢渊玉肩头:“你谢家如何打算,暗中又投奔了谁?嗯?”
楼津的笑意总是很多,凌厉的笑容加上那浓墨重彩的容颜,拥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神姿魅力。
谢渊玉欣赏几秒,轻笑一声:“我自打来到王都就和殿下不离,阿景倒是独自出去过,殿下认为阿景投奔了谁?”
楼津:“就凭谢哲睿?”
分明语气中没有多少情绪,却偏偏让人感受到几分质疑。
谢渊玉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弟弟说话:“阿景只是心思单纯了些,殿下不必如此非议。”
楼津这回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就像是听到有人说自家养的小羊羔用羊蹄子抓笔读书写字然后一路高中状元。
谢渊玉:
他换了一个话题:“那匹骏马殿下可带回来了?”
闹市受惊的骏马一毛发油亮膘肥体壮,长相也是武威霸气。
楼津懒洋洋地开口:“好像带回来了。”
他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没有注意,隐约记得有人牵回来了。
谢渊玉起身:“我去看看。”
楼津伸手勾住他衣摆:“看那头畜生做什么?”他歪着头看谢渊玉:“良辰美景应当早些安息,而且”他脸上依旧浸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轻飘飘地开口:“左不过就是我的好哥哥、好弟弟,外加那些东辰之人,心中记上一笔便是,这有什么可看的?”
谢渊玉已经在穿衣,几息之间外衣罩在身上,他低头收拢腰带,那方玉佩还挂在身侧,烛火下浸着油一般,腻而润泽。
楼津被晃一眼,视线随着那块玉一动:“给我瞧瞧。”说罢伸手,等着谢渊玉送到他掌心。
谢渊玉只当做没看见,手指捋平几条褶皱,已经推开了门。
楼津一顿,旋即眯了眯眼,手腕一撑从榻上起来,一脸不悦地跟了上去。
谢渊玉挑着一支灯笼,红色蜡烛端凝在烛台,竹子撑成的骨架,外罩一层油纸,夜里看着倒也亮,轻薄而皎洁的光线烘亮了几米处,新生的嫩草绵软潮湿。
马厩在后院,这时辰马夫已经歇息,谢渊玉和楼津一路步行,马厩木门打开,内里被用木檐分成一个个单独的隔间,面前放着马槽,一匹匹或红或白,皆是四肢矫健体无杂色的宝马,周身干净,体无异味。
行到最末,一匹黑马躺在地上,胸腹起伏,鼻孔张大缩小,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楼津借着烛火一瞧,面露嫌弃:“睡得好熟。”
他偏爱枣红色骏马,养的大多如此,偶尔夹杂着一两匹资质极好的白马,像这如墨一般的黑马不喜。
马可站立睡觉,安全时仍旧会选择卧倒休息,但像这侧卧四肢着地、睡得鼾声如雷毫无防范之意,楼津还是第一次见。
谢渊玉挑高灯笼,高灯低照,马房刹那间亮了几分,他绕到马背后用掌心触了触头颅,又去摸鼻子,湿漉漉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心。
楼津问:“你会医马?”
谢渊玉如实开口:“不会。”
楼津:“装模作样。”
谢渊玉欲移开视线,却见马嘴边覆着一层水光,再看槽边清水已经没了大半,余一些底剩下桶中。
饲料倒是没怎么动过。
谢渊玉见楼津抱臂站在一边:“劳烦殿下找一支棍子。”
楼津是谁,油瓶倒了都不见扶一下的主,当下挑唇:“使唤谁呢?”
谢渊玉语气越发温和:“那烦请殿下看一眼,马粪是否成块?”
楼津皱眉,瞥一眼:“不成块。”
寻常马粪成块,常有人捡拾马粪,晒干了冬日可当柴火用,这匹马排泄物不正常。
驿站传递消息,若有十万火急之令,则给马喂食成团的盐巴,然后戴上束缚箍住马嘴,让不能饮水不得吃食,再用马刺踢扎马腹控制缰绳,如此一来骏马可日行百里,等下一站再换人换马,大多数马到驿站早已力竭,倒地后不再起来。
若是喂药,大抵也是如此。
谢渊玉想着拿所剩无几的水,皱了皱眉:“殿下明日让人熬些草药,泄火一类便可。”
他不会医马,又不知喂了何药,但见这匹马无事躺在这里睡觉,心中也有抹复杂,到底是心软放过的生灵,要是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楼津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嫌气味难闻,已是不耐,抬步站在通风之处:“你刚才怎么不自己看马粪?”
谢渊玉一顿,语气温和的像是夜空中拂过的风:“自是因为殿下目明。”
楼津目光在谢渊玉那完美无缺的笑容上一停,下一瞬便勃然大怒:“你是嫌脏!”
谢渊玉:
好吧,他的确是嫌脏。
楼津气得胸膛起伏,阴恻恻地开口:“好得很啊谢渊玉,你嫌弃脏我就不嫌弃?!”
他身形忽而一闪飘至谢渊玉面前,骤然伸手拽住腰间玉佩狠狠一扯,连接处丝线被蹦断,他朝谢渊玉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伸手抛了抛玉佩:“归我了!”
两条丝线最细处扯脱坠断,被夜风吹得随风飘扬,谢渊玉微笑道:“殿下喜欢便拿着吧。”他面上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不过普通一块玉佩罢了,能得殿下的眼也算的是它福气。”
楼津哼笑一声,玉佩被他从顶端滑到底端,手指灵活地转了一圈 :“普通一块玉佩你从望州戴到王都?也不知道谁送的,引得我们谢公子如此挂念?”
谢渊玉微微一笑,视线若春水拂过落花:“家传玉佩,日后要送给未来夫人的。”
楼津嗤笑一声,毫不客气:“你以为这样说我会还回来,天真!”他手指勾住丝线晃了两圈,又显摆般地哼笑一声。
这道笑声有些大,马厩旁边有人声响起:“谁在哪里?”
夜间巡逻侍卫脚步声匆匆而至,楼津心情极好地开口:“无事,是本殿下与谢公子秉烛夜谈。”
他们周边是草草马厩,鼻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上草料与马粪的气息,夜间一丝微弱星光,入眼看去,朴实无华,连半分雅致之意也无。
谢渊玉道:“殿下真会找地方。”
楼津笑一声。
谢渊玉突然想起,此时已到春日,正是马匹发情之时,他问楼津:“那匹马是公是母?”
楼津说:“公的,已经被骟了,是匹太监马。”
谢渊玉回忆方才所见,腹下并无马势:“应该是水骟罗切法。”
大楚骟马采用水骟,只取□□,推皮膜让血管与腱索分开,切断精索,刮血管直至断裂,冷水冲洗血污,用炒盐和食油灌于创口内,这种术后更易恢复。
而罗切便是全切,一般东辰采用这种骟马方式。
楼津显然也是想到这些,他眉梢微挑:“很好,恭喜谢公子盘出来了东辰。”
两人重回室内,楼津躺在榻上,见谢渊玉已经闭上眼睛,他伸手拍了拍对方:“再亲一下。”
显然还是记得刚才谢渊玉没亲自己下巴,谢渊玉偏头落下一吻:“殿下明日还有早朝,快歇息吧。”
楼津略满意,他伤还未好全,每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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