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汽笛长鸣声中，火车缓缓停在了省城西郊毛纺厂边的小站……

张嫂先跳下火车台阶，在车下接娘递给她的鸡蛋篮子！

今天这个站上车的看着挺多，有些人还没下车，底下上车的人就开始往上挤了！

一时间，人头攒动，吵吵嚷嚷。www.bolanqunshu.me

娘和张嫂两人好不容易的下了车后，便挎着各自的篮子，开始在车站路边叫卖，寻找买主。

“卖鸡蛋了，新鲜鸡蛋谁要？”“个大新鲜鸡蛋来咧，先看后买嘞！”……“土鸡蛋咧，谁要新鲜土鸡蛋涅？”

车站附近人来人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和旁边不远处马路的汽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一片的喧闹嘈杂。

看到今天车站人多，娘把篮子放在铁道旁边的槐树荫下，边吆喝边看着过往的人，观察着像买主的人！

旁边的张嫂那边，已经有人在询问价格了。

这时，从铁道东边走过来一对老年夫妇，看年龄，应该都有五十多岁吧，看穿着，像是退休的城里人。

女的提着一个包装带编织的提篮，一副冷冰冰的神情！

男的胳膊上搭着一件衣服，有点秃顶，不多的头发拢到一边，一副笑咪咪的模样，看着很面善！

边走边东张西望，主要是看卖鸡蛋的！

娘看着老两口像是要买鸡蛋的人，就对着他们喊道“新鲜鸡蛋，个头大，物美价廉勒……”

那个一边倒发型男人，和身边女的嘀咕几句，就朝娘这边走来……

“卖鸡蛋的，鸡蛋咋买的？新鲜不？”

“一块钱七个半，你看，这鸡蛋个头多大滴，”

娘看到买主上门，高兴的推销着自家鸡蛋，

老两口蹲下身子，秃顶男人说道“让我先看看，合适了咱再说价钱……”

娘解开篮子上边的遮布！

那两口各蹲在在篮子一边的位置！

女的手里拿着鸡蛋，一边问鸡蛋一块钱几个，实价多少钱能卖？是自己家里的还是买人家的拿到城里来卖的……

那个秃顶男的一边拿着鸡蛋摇晃，检查鸡蛋新不新鲜……

一边挑着鸡蛋，放到篮子旁边的地上，也不时的把搭在胳膊上到衣服提溜一下，应该是怕衣服掉地上弄脏了吧。www.duyixs.com

这老两口买鸡蛋的过程很磨蹭！

这时，张嫂从旁边过来，催促娘，赶紧把鸡蛋收好，后边有收费的来了！赶紧走……

娘一脸歉意告诉那老两口，鸡蛋一会再卖，一会还是在这个地方等她们！

娘迅速收拢地上的鸡蛋，提着篮子站了起来，随着张嫂往西走去。

这个过程中，娘隐约感觉到，秃顶老头狠狠瞪了张嫂一眼，然后朝东边走了，娘心里还有点纳闷……

走了不远，张嫂回头看了一眼，让娘赶紧看看鸡蛋少了么，娘用疑惑眼神看着张嫂……

“嫂子，刚才那是第一个买主，还没卖，你就说有收费的来了，我就赶紧收拾咧。”

“你赶紧先看，我又不害你！”张嫂催促着说道！

娘放下篮子，鸡蛋装的时候，是和篮子基本持平的，现在看着，好像是少了点，对！应该是少了几个……

韩平娘看向张嫂说道“嫂子，好像是少了几个吧，”

“嗯，少几个那就问题不大，那两个人经常买鸡蛋时偷鸡蛋……”

“女的分散注意力，男的会偷鸡蛋，毛病应该在那个秃顶老汉胳膊上搭的衣服里……

经常卖鸡蛋的都在他们那里吃过亏……”

“啊？”娘猛然回头，朝着刚才那老两口朝东的方向看去，准备去追……但已经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了。

张嫂笑道“妹子，算了，就当买教训了，这里卖鸡蛋的，基本都被偷过，你这算最少的…”

“弄啥都得交学费么，对吧？咱们出门在外，就是为了挣点辛苦钱，”

“还有，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跟人翻脸，借口不卖就好！

能干这事的人就是无赖，直接翻脸，咱一个女人家，容易吃亏……”

张嫂好意的叮嘱着娘。www.huanyusy.me

娘还是有些生气！但也无奈的接受现实，娘诚挚的感谢着张嫂，询问她生意咋样？

原来，张嫂开始还不错，第一个买主买了三块钱的鸡蛋。

正和第二个讨价还价时，无意中看到那两个人蹲在娘篮子边挑鸡蛋，就推了人家，赶紧过来了……

娘满是感激，对张嫂连声道谢！

这时刚好有个人问娘鸡蛋怎么卖的，娘心怀感激，就把买主让给了张嫂，张嫂咯咯大笑着说道“妹子，没看错你呐！好品性。”

娘摇摇手！看着张嫂和买主谈价时，娘和张嫂告别。

自己朝前走去，准备一路转着吆喝，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这个时候，车站附近已经快没人了。

槐树村，娘锁门走了以后，因为早上起的早，又吃饱喝足了就开始泛起瞌睡了！

韩平又爬到炕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着有女人在哭，声音从屋子旁边的进村路上经过自家门口，向村子中间而去！

韩平被哭声吵醒，坐起来，揉揉眼睛……

看到妹妹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哥……哥哥……我饿了，我要尿尿……”

韩平赶紧穿衣服，开始帮妹妹穿衣服……

自己先溜下炕头，再接着她下到炕觉地，穿好鞋子，打开后门，让她去院子小便…

韩平回到屋里，来到灶火旁，给洗脸盆兑好水！

等妹妹回来！一起洗完脸，给她用娘的木头梳子随便梳了几下头！

从锅里舀了一碗拌汤，拿了一小块锅盔馍给妹妹，自己也拿了个锅盔看着她吃了起来。

吃饱后，妹妹用袖子擦了擦嘴，含含糊糊说道“哥哥……额要去耍涅。”

韩平点点头，端起妹妹没喝完的拌汤，大口喝完，用手抹了下嘴，就去卸门槛……

钻出家门，装好门槛，兄妹俩来到街道上……

向村子中间看去，原来是村子里死人了，今天应该是要埋人咧！

那家门口的街道上几个乐人，在“吹鬼子”，两个拿着铜喇叭的正在吹的起劲！也有人正在装“棺罩子”……

在农村，埋人的前一天傍晚，都会有乐人和死者家属去坟地里接灵。

昨天应该是兄妹俩睡的太沉，没听见“鬼子声”，所以，不知道今天村里埋人。

拉着妹妹，两个人向村子中间跑去去看热闹。

小孩就喜欢人多的地方，埋死人也会放鞭炮，可以拾没有点燃的小炮……

在坟地，人下葬时，可以抢摘花圈上的纸花……

下葬时，主事的人，会把灵桌上祭献的供果和副食，带到坟前抛洒，任由娃娃们哄抢。

来到死者家门口街道上，街道上摆着一个木头供桌……

上边放着死者牌位，牌位两边焊着两个白色燃烧着的蜡烛！

桌子上放着几个碟子，里面有点心、麻花、饼干、花生、水果糖……等几样祭品！

桌子两边的地方放着装了麦草的蛇皮袋子，上边跪满了身穿白孝衫的男女，男女各跪一边。

灵堂东边摆着一张桌子，坐着四个乐人，两个吹喇叭的，一个敲恰吧，一个敲小鼓。

如果有穿白孝衫的亲戚来，乐人们就开始吹奏，等上香磕头后，乐人就停下来，喝水抽烟闲聊，有人来了就又继续……

韩平和妹妹站在乐人旁边，看着他们吹了一会！

又走到铁架子的棺罩子旁边，看棺罩子的主人，在安装铁架子前后的龙头和龙尾……

妹妹拉着韩平的手，看着棺罩子四面下垂的帷幔！

上边画着一圈驾着云彩的神仙，有拄拐的、有骑驴的、有提着篮子的、还有拿着荷叶的仙女……

这时候，主事大总管招呼门外抬埋的乡党们进屋！

一群青壮年肃然进屋，从抬起棺材的那一刻，孝子们猛然大放悲声，女人们更是哭的惊天动地。

抬埋人的齐心协力呼喊声，男女孝子的各类哭叫声，乌拉乌拉的鬼子喇叭声，和四周看热闹的男女老幼的议论声……

人群涌动，现场一片嘈乱。

棺材安放进铁架子上的棺罩里后，在一声“起灵咧”的呼喊中，

头戴长孝的长子，一个手里抱着死者的灵位，一个手里拖着丧把，低着头大声哭嚎……

长子在别人的搀扶下，开始往前慢慢走去！

旁边有人捧着用纸钱包着的瓦盆，瓦盆里放着一个瓷碗，碗里的筷子上插着一些小面团！

一众男孝子按长幼顺序走在后边……

几十个抬埋的人，一半人抬起棺罩。一半人跟在旁边，准备随时替换乏力的人！

棺罩旁边，女子媳妇一帮女家属哭天喊地……

“我的妈耶，你怎么没有咧？……饿滴姑啊，你还没享福就撇下娃咧……俺滴姨呀，你咋说走就走了尼。”

还有哭喊着“我滴我呀……”也有光嚎没眼泪滴，用手帕捂着脸干嚎的……

各种哭法都有！送葬队伍缓缓的向村外移动……

村外十字路口旁，路边跪着一个死者长子的媳妇，身边放着个木斗，里边放着几个高粱穗！

旁边地上一个用麦草拧成的粗大草绳燃烧着，冒出股股青烟。

送葬队伍来到十字路口，捧着瓦盆的人，高高举起瓦盆，使劲摔在路中间。

“啪”的一声，瓦盆粉粉碎。

一群人继续向村子南边的老坟缓缓而去，后边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和娃娃……

韩平拉着妹妹！也跟在送葬队伍后边，准备到坟地折店纸花抢点点心饼干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