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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萸摇了摇头:“这不是主要原因,他们收集值钱的东西,一方面是挑选其中珍稀之物献于秦王,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断绝贵族造反起事的本钱。”
姜挽云渐渐瞪大眼睛:“原来如此,竟是这样。没钱,便无法聚集兵力,连日常温饱都难以维系,更别提造反了,果然够狡诈。”
“所以这段时间,咱们就安分点吧。”楚萸捧起那摊宝贝,轻轻放进暗格,抬眸瞄了姜挽云一眼,压低声音道,“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夫兄。”
“不用你嘱咐我也知道。”姜挽云稳重地一点头,和她一起把木板摁回去。
现在这家中,真正能主事的,也就只有她们俩了。
“我听说,项将军逃到了淮南,拥立昌平君为新楚王,还在与王翦死磕。表嫂,你说,我们还有一丝获胜的希望吗?”
楚萸垂下长长的睫毛,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果然在三个月后,楚军残部大败,秦将李信率军,在垓下的一片山谷中,将项燕死困数日,以致其粮草断绝,无力再战。
项燕挥剑自刎,项梁逃脱,搜查数日不见人影。
而被拥为楚王的昌平君,被李信俘获,压入军帐后,死在了长公子的剑下。
“长、长公子?”楚萸声音陡然一颤,把为她讲述的姜挽云吓了一跳。
而后她想起,表嫂原本是要嫁给秦国长公子的,不由得唏嘘地叹了口气:“是的,那位长公子似乎获得了秦王的应允,跟随李信一同南下,追击项燕。据说攻楚之时,他也全程都在。”
这是楚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www.fuxiaoss.me
还有,他居然杀了昌平君,自己的外祖父——
她忽然感到浑身一阵阵发寒,脑海中浮现昌平君苍白忧悒、垂头慢慢踱步的样子,他当真杀了他吗?
她撑着额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脑子有些疼,还没等姜挽云回复,便跌撞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秀荷正在逗珩儿玩,咯咯的笑声在门口都能听见。
楚萸撑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稳住心神,才慢慢推门进入。
小孩子感受能力敏锐,她可不能让自己的惶恐,影响到珩儿,她更希望他每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
毕竟,她现在就只有这些念想了。
然而无论如何,平静了整整两年的心湖,还是被激起了重重波纹。
她从未想过,他居然会离她这样近。
本以为那日一别,便是死生不复相见,她虽然会伤心会遗憾,却也不必继续在感情漩涡中纠结、挣扎,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只当那段经历是一场梦,梦散了,人也该醒了。
然而今日,他的名字猛地一跳出来,她竟恍惚觉得,这两年的时光似乎都不作数了,他依旧像以往那样,令她胸腔溢满激烈的情绪,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胸背相贴、策马奔腾的上午,耳边全是他心脏跳动的节奏和温热清冽的气息。
他——会来寿春吗?
还是,直接折返回秦国?
那一夜,她没能睡着,心绪凌乱如麻,酸涩又痛苦。
怀中珩儿睡得香甜,还总拿小脚丫踹她,嘴里嘟囔着她听不懂的婴儿语言。
今天早上,他疑似吐出了类似“阿母”的音节,给楚萸高兴坏了,结果不出几个时辰,她又再度陷入了低落。
她俯下脸,贴住他的脸蛋,汲取着他身上的热度,总算稍稍心安了下来。
可是,就算他来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吻了吻珩儿的额头,缓缓合上眼睛。
他想必此刻,已经妻妾成群,享受着无限的荣耀与幸福,根本没必要在意一个用旧了的玩具。
就算他对她仍残留有一丝情感,恐怕也只会是恨意吧。
她曾让他放下身段,追赶千里却无功而返,这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很屈辱,何况是身为大秦长公子的他。
她又想起了大婚前日的那个梦。
其实那个梦十分荒谬,她也不知道是基于何种心里,才会梦见那样的情景。
长公子是不会那般对她的。
他只会对她,置之不理,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她睫毛微微抖了抖,沾上了几滴细碎的泪珠,在巨大悲伤的消耗下,竟也慢慢睡了过去。
后来秦军又上门搜查了几次,毕竟景氏是大族,各分家都没能幸免,有些分家中男主人逃走不知去向,全城搜捕无果后,对尚留在家的女眷严刑拷打,竟都没能撬开口,为了斩除后患,秦将下令将那些人家连带奴仆,甚至襁褓中的婴儿都一并砍杀。
听到这些后,楚萸吓得一整天没吃进去饭。
竟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也许是因为现代人的缘故,她主观上给秦国加了很多滤镜,实际上他们也和其他军队一样,是踏着鲜血厮杀而来的修罗,且处在掌管初期,不残暴是不可能的,且看头一个月街角巷尾,有多少个脸上被黥字、鼻子被剜去、耳朵少了一只的平民,就可见一斑了。
他们不过是因为不熟悉新颁布的法条,犯了些偷鸡摸狗的小罪,就遭受了严酷的刑法。
换做是楚军攻占其他国家,想必也会如此,乱世之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妄谈“仁慈”。
楚萸倒是对那些规定耳熟能详,毕竟在秦国时为了自保,认真地研习过。
她用了三个晚上的时间,给家里所有人都讲解了一遍,以免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犯错。
轻则身体受损,重则连累旁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景源的那两房小妾,原本听得直打瞌睡,在听见丈夫家暴、妻子可以主动提离婚的那条时,两人皆猛醒般地同时瞪大眼睛,屏息认真听着。
夏天转瞬即逝,秋风在一夜之间吹黄了树叶。
这天楚萸抱着珩儿,打算去三条街之外的裁缝铺,给他扯些厚实点的布料,做几件新衣服。
城中各处和先前一样,时不时就能碰见骑在马背上的秦军,或三五成群,或一小队并行,起初所到之处人人避让,生怕招惹是非,后来发觉他们只是例行巡逻之公事,只要不犯错,他们才懒得搭理,渐渐也就没那么怕了,上货、摆摊、叫卖,该干什么干什么,市场渐渐恢复平稳秩序,食物、衣料、生活用具等都再度畅销了起来。
只不过,楚币被彻底取缔,全部采用秦币交易,鸡飞狗跳一阵后,大家也逐渐适应了新货币,反正老百姓不管那么多,能活着、吃饱肚子就足够了。
楚萸正是得知裁缝铺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料子,才揣上好不容易从指甲缝省下的那点私房钱,寻思给孩子做两件薄棉衣。
珩儿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了。这段时间,家里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还要给景夫人买药,景源也不省心,整日喝酒,若是不给他买,他就大放厥词,说自己明个儿就逃走,让秦军把你们都杀了——
所以这两件新衣服,要偷偷地做,万一被那个混世魔王发现了,怕又是要搞事。
“珩儿,开不开心啊,马上就要有新衣服穿了。”她低下头,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腮帮子。
珩儿银铃般地笑了起来,黑溜溜的眼睛像两颗饱满的葡萄。
楚萸俯身在他脸颊亲了亲,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
忽然,一道阴影仿佛从天而降般地落在她面前。
心弦莫名被波动,震出绵远空灵的嗡嗡声,她脑中空白了几秒钟,回过神来时,看见阴影又多了两条,一左一右落于最初那条稍后些的位置。
那是三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目下楚国,除了秦人,没人敢骑马招摇,楚萸下意识搂紧了怀中的珩儿,心脏砰砰狂跳个不停。
她颤抖着抬起纤长的睫毛,一寸一寸向上望,而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愕地顿住。
她看见了久违的长公子的脸,就停驻在她面前五米开外的位置,正勒着缰绳,目光冷漠而又幽邃地向下睨着她。
她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可他却丝毫不显意外。
更准确地说,他面上除了刀锋般的坚硬与冷彻,没有任何第二种神情。
岁月如刀,几乎削去了他身上全部的温和,只余下一派冷厉,令人看一眼便心中发怵。
这样的长公子,让她毫不怀疑,会挥起长剑,杀死那个背叛了他、背叛了大秦的外祖父——
甚至还会,杀了她……
楚萸打了个哆嗦,全身僵硬如塑,凝固在原地,耳畔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
身边陆续有人走过,有马车的车轮碾过,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仿佛与他们不在一个图层,一个空间。
她看见长公子凌冽锋锐的目光,带着陌生而冰冷的审视,沿着她未施粉黛的苍白面庞,一点点向下逶迤,所过之处皆游走出一片夹杂着酥麻的战栗。
触到她怀中抱着的婴孩时,他停住了。
在她冻住般的视线中,他嘴角轻轻向上牵起,扯出一抹透着不屑与讥谑的冷笑。
楚萸头皮微微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很想杀死她——
就在她浑身打颤,红唇微抖之时,他蓦地收回了目光,在马侧腹上踢了一脚,从她身边缓缓而过,没有再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路边的一块顽石,一株偶然生长在他去路上的卑贱的野草。
跟随在身后的两名随从也连忙策马跟上。
那一刻,楚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心脏急速逆流,憋得胸腔又酸又痛,几乎要裂开。
果然相较于浓烈的爱和恨,无视才是最绝情、最断人念想的。
她呆滞地、双目空空地望着前方,似乎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直到珩儿发出一声响亮的“呜嗷”,才将她从那股诛心般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她用力擦去不争气涌流出来的泪水,小心掖好他身上的小被子,再次迈开步伐,朝着裁缝店的方向快步走去。
好久都没上过新布料了,若是晚了,可能就抢不上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给珩儿做件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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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抓走
◎……◎
楚萸也不明白,事到如今,自己为何还会感到那样难受,就好像心被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顿,鲜血淋淋,伤痕累累,余痛久久缭绕。
这一切,不正是遂了她心愿的最好结果吗?
他无视她,就像无视路边的野草,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么——可以让她彻彻底底死心,不必继续在纠结的漩涡中苦苦挣扎,而后,就像她之前打算的那样,心如止水地带着珩儿,在楚国好好生活。
他虽然憎恶她,但不至于针对她、以权力陷害她,他不齿这种行为,他只会漠视她,用冰冷的眼光从她身上扫过,不多停留一秒。
他在咸阳还是在寿春,与她而言,其实是毫无区别的。
但前提是,她对他彻底封心锁爱,毫无波澜。
可她显然做不到。
两年的了无音讯、不相往来形成的淡然,早在听闻他名字从他人口中说出来的那刻,就轰然坍塌了。
她并没有忘记他,而是将他深深埋进心底,就像是冬天的树苗,只能靠荒芜的东风吹去一切念想,短暂地维持着心田的清净与淡定,然而春天一到,树苗在春风的吹拂下开始疯狂生根、发芽,仿佛报复般,埋得越深,生长得越野蛮,不出几天就葳蕤繁茂、郁郁葱葱了。
然后便遭遇了一场疾风骤雨,残枝断柳落满地,说不出的凄惨。
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他的爱,并不代表她不再爱他,所谓的先心动者先输,说的就是她吧。
真是够懦弱的了,她埋下头,手指紧紧握住木勺,将掺了炭灰的香料洒进香炉里。
以往家中,香料都不要钱似的往里倒,如今却只能混合着炭灰,一点一点地分着用,落魄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楚萸揉了揉眼睛,将香勺放在一边,去外面吹了吹风,让身上的香味和烟火味散去,然后回到卧房,把正在婴儿床上自娱自乐翻跟头的小家伙抱起来,慢慢解开衣襟。
小家伙本能地扑了上来,手舞足蹈地享用着独属于自己的豪华晚餐,还不停地哼唧,很是得瑟。
近来他正尝试戒奶,早上和中午喂他吃碾碎的米粥,晚上则继续喂奶,直到他的身体完全适应了米粥和碎菜,再彻底戒断。
她满屋子的慢慢走,以免他喝急了呛到,不知不觉间,神思又飘到了长公子身上。
她还是想不明白,他看她的眼神,为何会冰寒至此?
若说其中没有恨,是不可能的。
分别时他那些杀人诛心的话,再度浮现耳畔。
明明他都承认了,她对他的吸引力,只有身体,他从始至终,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物件,一件器具,却为何还用那样森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鞭笞她、审视她,就好像她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
她真的想不明白。
明明整件事情中,受伤最深的,是她才对。
几天后,到了约定的取新衣服的日子,楚萸实在不想出门,便拜托秀荷帮忙去取。
新衣服特别漂亮、合身,珩儿非常喜欢,穿着摇摇晃晃地走在地上,像小企鹅一样。
看着他光溜溜的小脚丫,楚萸又犯了难。
这孩子走路走得越发频繁,冬天来临前,还得再给他做两双小鞋。
只是他个子长得飞快,这个月比上个月明显大了一小圈,她不敢做太早,鞋不像衣服,不合适了还能改,她可没有闲钱打水漂。
他们现在拮据得很,甚至比不上平民百姓,后者可以继续做生意、种地,可他们家,完全做不来这些,全靠着以前的家底在维持,还要养包括仆人在内的二十几号人,未来肉眼可见的捉襟见肘。
楚萸和姜挽云已经就这种情况,私底下商讨了好几次,挽云认为应该把不必要的仆人裁掉,但楚萸还是不忍心,家里剩下的仆人一多半是女性,就这样给人家踢出去,让人家如何在目下这种糟糕的世道下谋生存啊。
姜挽云也是迫不得已,楚萸看得出,她和自己最大的区别,是在关键时刻不怕得罪人,也不担心良心受谴责,怎么有利怎么来,而且挺有担当,属于那种在危难中能挑起大梁的类型。
其实她和景暄,真的蛮配的。
想到景暄,她又难过了起来,晚上照例去了他的房间,为他燃几支蜡烛,默默坐到蜡烛燃尽,才掩门离开。
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有时也会抱着珩儿来。
若是没有景暄和景家的庇护,他很可能无法安然降生,她吃进肚子里的那些海参燕窝、羊汤牛肉,哪个不是用钱堆的,她是知道感恩的。
距离见到长公子,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楚萸努力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抹去,可无论如何尝试,他那道饱含着讥谑的森寒视线,烙印一般难以擦除,时不时地就跃出来,践踏蹂躏她的心,令她脊背一阵阵发凉。
这天中午,刚刚结束例行的对账,姜挽云收好账本,忽然转头看向她,压低声音道:
“你听说了吗,最近不少世家大族家的小姐,被秦人强行拉过去陪酒侍宴了,也不知遭遇了什么,有几个人回来就自杀了——”
楚萸轻轻打了个哆嗦,点点头。
她自然是听说了,那帮秦人看腻了歌女舞姬,似乎更愿意欣赏名门闺秀屈膝服侍他们时,那屈辱又畏惧的情态,这显然比美酒舞伎更能满足他们的征服欲。
她们自杀未必是受到侵犯或者骚扰,她们只是受不了国破家亡后,还要供敌人取乐、戏弄,世家大族的女子从小可都是被宠大的,一时间承受不住这种屈辱,也很好理解。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女人在盛世中都坎坷浮沉,更别提礼崩乐坏的乱世了,能活下来就已经十分强大了。
她内心也感到了一丝不安,她不是世家女子,却是楚王宫的漏网之鱼,他们会对她下手吗?
她想到那日登记身份时,将她打量许久的中年将领,心脏紧紧绷了起来。
但愿不要。
可就算轮到她,她也不会选择自杀。她暗暗发过誓,无论遭遇何等屈辱,都要默默地吞下,为了自己,也为了珩儿,坚韧地活下去。
野草虽卑贱,生命力却异常顽强,她从今天起,就要做一株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然而就在刚刚发下誓言的第二天晚上,她就被毫无征兆破门而入的秦兵,目标明确地扯走了。
她才刚刚给珩儿喂过奶,衣裳凌乱,发髻松散,满眼懵懂。
珩儿昨日着了凉,今天有些发烧,她本想晚上搂着他好好睡上一觉,却连辩解都不允许说出口,直接被粗鲁地拉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里面已经坐了三名女子,有两名楚萸略眼熟,都是曾与景家交好的名门闺秀,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看上去好像都不到十五岁,瘦瘦的,缩在角落直发抖。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痕,衣袍微乱,一看便知也是被突然拖出家门的。
楚萸咬着唇,用力抱住双臂,忽然感到特别惶恐与无助。
昨天才发下的誓言,在冷酷直接的现实面前,如同蛛丝一样不可靠,一阵轻风就能轻易拂去。
他们要把她们带到哪里?会对她们做什么?
未知的恐惧,令她牙槽发寒,牙齿忍不住打起颤来。
车厢内啜泣声不断,没人开口说话,马车再就没停下过,急速而颠簸地飞驰许久,久到楚萸的双腿都开始发麻,才终于减速停下。
掀开窗帘,眼前是一片营帐,到处飘展着秦军的旌旗,与她梦中所见分毫不差。
她们像牲口似的被拽下车,不知是不是错觉,推搡她的那个人下手最轻,仿佛被刻意叮嘱过要注意分寸,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那个小女孩突然起了惧意,死死拽着门帘不肯下车,被薅着头发强行拖了下来,扔在地上。
士兵凶狠地扬起手,似乎要揍她,却又想到什么似的马上放下,厉声呵斥了几句,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来往前推。
看来他被下过命令,不能损伤她们的面容,所以说,她们果然要去供人取乐玩赏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她紧紧攥住袖笼下的手指,上去扶了女孩一把,强作镇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搀着她一起往前走。
她还是太天真了,想要低调、安稳地抚养珩儿这个愿望,其实是十分奢侈的。
她现在只求能活下来,至于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想是这样想,然而不断打颤的腿肚子和激烈搏动的心脏,还是出卖了她。
她的内心,溢满了慌张与恐惧,几乎连步子都迈不稳。
她们被带往最大、最壮观的那只军帐,在夜色下宛如一只黑色怪兽。
门口,立着几名手持长矛、身材魁梧的士兵,一位约莫四十来岁、身着浅色衣袍的楚国女子,正局促不安地徘徊着,她身边的石案上,放了一只头盔大小的铜匣子。
还有一名身披铠甲、腰间配有长剑的年轻将领,在一旁慢慢踱着步子,看似有些漫不经心。
领她们来的士兵朝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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