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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又三年，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张不慈昏睡的时间越发长，偶尔少见的清醒时刻还遇上云凌霜闭关修行。www.changduwx.me

又是不知睡了多久之后的一次醒来，迷迷糊糊间听见云凌霜的声音：“......今日我见院中桃花开了，边想着摘几束带去给桃菲看看。”

紧跟其后是林曜不满地抱怨：“你到底要和我闹到什么时候？修剑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苦了，我是为你好，有我在我可以保护你的，你到底为什么一定执着于剑术呢？”

“我没有闹.......”云凌霜的语调倒是很平稳，只是平稳中带着一丝疲倦。

“够了！”

张不慈看着林曜一把将云凌霜手中的桃花打散在地，溅起一地的桃花花瓣落入泥土之中。

“每一次你和我有什么矛盾你就找各种理由去祭拜桃菲，不就是想提醒我桃菲的死和我有关，从而让我愧疚吗！？”

是了，尽管张不慈醒来的时间并不长且断断续续，但这些年来林曜和云凌霜之间的争吵越发频繁，尤其是在关于云凌霜修行方面，两人的分歧格外大。

虽然每一次都是云凌霜一脸兴奋同林曜分享自己的心得，换来林曜以各种理由劝阻她弃剑从医，发展到后期云凌霜便开始背着林曜修炼，被林曜得知之后又是一次争吵。

张不慈每到这时就会想起陈霄来，花似锦有段时间一直躲着陈霄走，原因是他比花似锦的母亲还要罗里吧嗦，因为师傅在早会上说了几句花似锦“天赋有余，勤奋不足”，导致陈霄每日早课都盯着花似锦对练。

那段时间花似锦找各种借口不去上早课，甚至躲到张不慈宿舍里。直到现在花似锦对陈霄的评价都是：“这小子以后的道侣，不得是剑灵修道成人才配得上他？”

想到这些张不慈笑着笑着又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不过算着日子距离魑魅娘子被封印的时间也近了，或许等到云凌霜封印魑魅女后自己就能回到丹山破庙的墙上。

在两人，应该说林曜又一次单方面和云凌霜不欢而散之后，云凌霜蹲下身来，小心翼翼收集起泥土上残缺的花瓣。

张不慈沉默地打了个哈欠，感觉困意又涌上心头，谁知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眼前一片水汽朦胧，隐约还能听到小声的抽泣声。

“......哭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一生的梦想就是成为你。”

大概是巧合，在张不慈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小声压抑着的哭泣声变为嚎啕大哭，云凌霜宛如当初被宣告搜寻无果，得知桃菲可能尸骨无存之时一般，趴在地上泣不成声。www.gaokang.me

院子周围看守的摘月楼弟子对此无动于衷，对于这个由林家少主一手推上来的摘月楼楼主，他们的态度是轻蔑、是好奇、是畏惧，唯独没有敬重。

对于摘月楼上上下下来说，云凌霜掌门的身份全系在林曜身上，毕竟一个女人，怎么能独当一面做一宗之主呢？

“桃菲......我什么，都做不到。”

断断续续的春雨终于在三日之后彻底停下，被乌云遮盖的天空也透出一丝亮光出来，而那日甩袖走人至今未踏入摘月楼的林曜气冲冲闯入摘月楼宗门大殿之中。

“我不同意！”

云凌霜无视大殿中摘月楼长老们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从容起身道：“林公子，这是我们摘月楼内部自己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林家来干涉。”

林曜一愣，随后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拉住云凌霜，却被一把利刃挡住。

一时间不止林曜及摘月楼的一众长老们，连张不慈都有些震惊。

林曜不可置信望向那名利刃的主人，那是不知何时起一直寸步不离跟在云凌霜身边的摘月楼女弟子，顿时怒不可遏拔剑直冲那名女弟子面门袭去，而身居高位的云凌霜轻挥衣袖荡开林曜剑锋，随后一掌推开林曜。

“林公子，这里是摘月楼的宗门大殿，在场也都是摘月楼的各位长老，您一个外人在此对摘月楼弟子大打出手，是否有些于礼不合？”

还不等林曜开口，一名长老立刻站出来指责云凌霜：“云凌霜！若非林少主的倾力相助，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作为摘月楼掌门的，是我。”云凌霜轻吐一口气，缓慢的灵气从她身边逐渐蔓延至整个大殿，宛如一座大山压制在大殿中每一个人的头顶，“至少现在摘月楼，我说了算。”

云凌霜体内的张不慈完全不受这股灵气的影响，透过云凌霜的双眼饶有兴致地观察大殿中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尤其是林曜。

林曜撑着剑在霸道的灵气中艰难起身，深情款款望向站在大殿之上的云凌霜：“凌霜，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丹山那名女妖太过厉害，你亲自前去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完全可以替你代劳。”

云凌霜脸上神情似有所松动，林曜连忙乘胜追击补充道：“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使用水凝镜，由你坐镇全程指挥，我只求你平安。”

早知道结果的张不慈始终一副吃瓜心态，不过在听到水凝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水凝镜是一种可以远距离实时观看对面场景的灵器，不说其对使用者灵气的要求，就说制作水凝镜最重要的材料之一——水。www.meihaowx.com

这水并非是稀松平常的江湖河海中随处可见的水，而是每日清晨建木树叶上流淌下来的露水，因为需求的水滴数量之多，制作过程之麻烦，全燕国不过只有三面。

一面在皇宫之中，一面在杜家，而另一面就在林家。

林家将那面水凝镜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可见林曜为了不让云凌霜去丹山下了多大血本。

云凌霜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一定要去。”

听闻此言，林曜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都已经三年了，她不过只是一个不能使用灵气的侍女而已！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

云凌霜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背过身去，收回灵气，一字一句道：“此次丹山镇魔，有谁随我一同前往。”

被云凌霜的灵气压制在地不能动弹的长老们，仍没反应过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均不作声，只有始终站在云凌霜身边一言不发的那名女弟子走到云凌霜身后，单膝跪下道：

“弟子顾飞燕，愿追随尊者。”

随后是站于大殿边缘处的弟子一齐上前跪下，一声声掷地有声的宣誓在大殿之中此起彼伏：“弟子愿追随尊者。”

张不慈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许久才发现自胸腔而起的血液沸腾感，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由这具身体产生的。

林曜遥遥望向云凌霜，像是拿她没有办法一般宠溺道：“凌霜，我也愿意随你一同前去。”

如果张不慈有实体的话此时大概会翻个白眼，但这句话着实让云凌霜的态度松动许多：“谢谢你，林曜。”

大概是林曜在丹山一事妥协并为之前的事道歉的态度，冷淡了几日的云凌霜也主动求和。摘月楼众人对此倒是乐得其成，但在云凌霜体内的张不慈却欲哭无泪。

按照之前，云凌霜同林曜恩恩爱爱的时候，张不慈会选择闭眼睡觉，而现在已近云凌霜丹山封印魑魅娘子之时，她一睡便不知会是多久，无论是不是回去的契机，总归要先试过再说。

云凌霜靠近丹山之时，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便扑面而来，远远望去整个丹山都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众人面色凝重地朝丹山村走去，入口处的老槐树，如今却只剩下了焦黑的树干，枝叶被火焰吞噬，散发着焦糊的气味，而通往村落的石板路裂开了无数细缝，仿佛是大地的哀嚎。

整个丹山村内的房屋门扉几乎全都被粗暴地撕裂开来，随意朝一间房屋内望去，都能看到散落一地的破碎家具，以及早已同泥土混在一起的米面粮油。

此次跟随云凌霜出来的弟子大多都是新入门不久，还是第一次目睹这样惨烈的场景，尤其配上幸存村民断断续续、语不成调的叙述之后，更是对那从未蒙面的妖女产生了浓烈的杀意。

比起这些脑袋一热就要杀上山去的摘月楼弟子，通过云凌霜双眼观察后的张不慈倒觉得有些不对劲。

首先便是这名妖女伤害的全都是青年及成年男性，大多都被割去男性特征器官；此外与丹山村相邻的村落甚至附近的驿站均没有受到影响；最后根据村民的描述这名妖女并非丹山村人，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魔修，丹山也没有魔修所需的天材地宝，似乎对方只为了杀戮而来。

而在历史上对魑魅娘子的描述只有只言片语，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后世认为魑魅娘子是由丹山冤魂凝聚而成的山妖，笔墨更多着重在云凌霜身上。

云凌霜本人则在封印魑魅娘子之后，闭关半年，出关后一改之前怀柔作风，大刀阔斧对摘月楼制度整改，更是同始终扶持摘月楼的林家割席。

想到这里，张不慈心中冒出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念头。

而这个念头在众人登上丹山，重新迈入张不慈见到红衣女子的那座庙观之时，得到了验证。

此时的庙观还没有破败，准确来说才新建不久，庙观正门正对的镀金佛像慈眉善目地望向众人，在佛像怀中坐着一名整张脸都被利器划破的女子，她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甚至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红布，露出的肌肤密密麻麻布满了青紫的印记。

她垂眸望向自己的腹部，口中轻哼不知名的童谣，垂落的双腿随着节奏一前一后的晃动。

摘月楼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云凌霜就已经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了那个名字：“……桃菲。”

“桃菲……是你吗？”

而女子只是抬眸望了一眼云凌霜，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完全不理解对方话语的意思。

张不慈已经了然，她是桃菲，也是魑魅娘子。

在云凌霜准备上前的时候，一把穿着符咒的利箭破风而去，直刺女子心脏部位，随后符咒化作丝线将女子缠绕其中，女子大概是感受到了威胁，低吼几声，身体便散发出阵阵黑气，试图挣脱束缚。

顿时，摘月楼所有弟子均已知晓，面前的女子便是那名屠杀村民的妖女，立即拔剑摆阵势必要将妖女绞杀于此。

见此，云凌霜立即上前一步，拔剑转身挡在女子面前：“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前！”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林曜却神情自若从众人之中走出，用他向来如此的怜悯眼神望向云凌霜，仿佛他是那个会始终包容云凌霜错处的好人。

“凌霜，你清醒一点，她是魔，不是桃菲。”

“她是桃菲。”

云凌霜态度坚决，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桃菲。”

林曜苦笑一声，用一种宠溺却无何奈何的语气附和道：“你说她是她便是。”

“她就是桃菲！”

云凌霜被林曜的话刺激地加重了一遍语气，而林曜仍是敷衍地点点头，随后轻声劝慰道：“就让她是桃菲好了，但她也是妖女，是我们此行要除去的妖物。”

“凌霜，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见云凌霜没有反应，林曜上前一步拉住云凌霜的手，却被云凌霜一把甩开：“林曜，你真的爱我吗？”

“好好的，怎么问这个？”林曜不以为意地笑笑，甚至抬手亲昵地挂了一下云凌霜的鼻头：“我当然爱你啊。”

云凌霜摇摇头：“不，你不爱我。”

“你爱的不是云凌霜。”

“云凌霜是不服输、不屈服、牢牢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是自私、是要强、是狠毒的人，她不是你打点衣装的饰品，也不是你挥之即来的宠物，更不是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云凌霜直直望向林曜的眼睛：“你真的爱我吗？”

林曜罕见地皱了皱眉，伸手欲抚摸云凌霜的发顶：“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好吗？”

云凌霜立即抬起剑，抵住林曜咽喉：“好，那我们解决眼前的问题。”

云凌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睁眼下达命令：“所有人，退至山脚处，违令者杀！”

命令一出，顾飞燕立即带头往山脚撤退，随后接二连三有人离开，最后只剩下云凌霜、林曜和桃菲三人。

林曜不复之前那般气定神闲，语气中都带上些急躁之意：“你执意保她？”

云凌霜点了点头：“是一定要保她。”

林曜看着云凌霜，随后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定，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好，我尊重你。”

听闻此言，云凌霜松了一口气，收回剑刚想对林曜说一句抱歉之时，林曜的剑便已经出鞘刺向云凌霜心脏部位。

在林曜挥剑瞬间，一道人影从云凌霜身边，带着呼啸的风声，出现在林曜的攻击路线上，以身体挡住了林曜蕴含十成十功力的致命一击。

云凌霜猛地瞪大双目，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看着桃菲用满是疮痍的脸别扭地摆出如同三年前告别时的微笑，那只被用利刃从中划开的唇僵硬地比划着发出嘶哑的声音。

“抱歉。”

“不能给您做桃花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