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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燥热，蝉鸣。www.changyou.me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伤那个同学吗？”

对面沙发上，那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眼镜男微微前倾，表情十分认真地对坐在他对面的楚邪说。

“我对他没有恶意。”

坐在对面的少年跷着二郎腿，眼角眉梢都挂着一股古怪的颓废感，懒洋洋道：“如果我不动手，他下一秒就会拿起口袋里的刀杀了我，捅穿的位置是距离心脏三厘米，我将会在距离医院还有三千米的救护车上因抢救无效死亡。”

眼镜男听到这番高论，半天没说话，楚邪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控制脸部的肌肉，简称憋笑。

楚邪换了一条腿翘，抬眼看着那个便服的心理医生，说：“你现在一定在想‘病得不轻’，是吧？”

“无所谓。”

楚邪眉目间闪过一丝疲惫，嘴角轻轻勾起，“反正你也不是真的。”

眼镜男看着楚邪，微笑着开了口，“你是认为，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吗？其实这个想法在很多年前就……”

“你认为我是看书看傻了吗？”

楚邪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我不需要知道那些模棱两可的推测，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假的——我能看到所有的未来，譬如你接下来会去端那杯茶。”

眼镜男默默收回自己的右手，就听见楚邪那特有的讨人厌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包括你收回手的动作。”

“你还看到了什么？”眼镜男问。

“一切。”楚邪面无表情地回答。

眼镜男咽了口口水，斟酌着语气，“这样，你先听我说，你可能只是因为推理能力太强了，所有下意识的推理都具象表现为了直觉。你听说过福尔摩斯吗……”

“你是想暗示我是个天才吗？”

楚邪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高中数学物理加起来从来没超过100。”

眼镜男：“……”

你还真是个小天才。www.wxzhiguan.com

“这就是直觉，无数信息都告诉我这个世界是假的，它就是为了杀死我存在的。”楚邪语气笃定地说。

“你们随便怎么处理我，我无所谓的。”

楚邪放下腿，向后一倒，靠进沙发里，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眼镜男企图还抢救一下，“如果你认为我们是虚假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反复跟我们强调这件事呢？这是否说明你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我们是真的？”

楚邪叹了口气，“因为我需要与别人交流，虽然你们都是假的，相当于设定好的AI，但我很庆幸你们有交流功能，不然我真的会疯的。”

眼见楚邪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一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妇人从书房内走了出来，对眼镜男微微一颔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对楚邪柔声道：“你先去房间待一会儿，我和你舅舅有话要谈。”

楚邪懒懒点了点头，站起身，拖拖沓沓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不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他母亲和他那位毕业与B大心理学系的远房舅舅的谈话声。

“……表姐，这事情我真的没法解决，你也看到了他的情况，这已经不是一种心理障碍，这是一种很严重的被迫害妄想，而且伴随有其他的症状，他需要更专业的治疗。”

“他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有什么问题不能高考后解决吗？”

“……不行，好吧，我再说直接点，他已经对旁人造成了影响，如果不看管起来，很快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考上了，他也上不了大学。”

“………建议？我的建议是送去精神病院，不能再拖了。”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声音拔高了点，又似乎怕房间里的人听到，很快又变得很轻。

“表姐，我理解你的心情，谁家发生了这个事心里都不会好受，但现实就是这样，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

门外的声音不大，但楚邪的听力很好，更何况他闭上眼就能看到外面的画面。www.fengyuyd.com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只是设定好的对话而已，门外的人不知道，他们倾尽演技的表演，在楚邪眼里是多么僵硬。

楚邪垂下眼眸，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把美工刀上。

“……表姐，要是实在不行，我把我老师请过来再试试好吗？毕竟我还只是个实习助理，没接触过多少案例，如果还不行，那……”

楚邪伸手拿起那把美工刀，在自己的喉咙上比划了一下，根据曾经学过的人体结构图，很快找到了颈动脉所在的地方。

窗外是阴天，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隐隐约约的人声和鸟鸣。

无休无止的牢笼。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邪仰面倒在地上，逐渐模糊的视觉和听觉中，整个世界的风似乎停止了一瞬，所有像素拆解开来，又重新组合，最后归于湖水一般的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面无表情的中年妇女和眼镜男推开房间的门，正好看见喷溅而出的鲜血，撒满了墙壁。

………

楚邪惊醒，看见陌生的天花板，窗帘很厚，估计是为了正面无夜的特性专门设计的，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一幕了，他闭上眼，努力回想着他自杀后看到的短暂画面。

他失败了，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这很合理。

其实哪怕想得起来，过去这么久的时间，记忆也失去了真实性，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楚邪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时间，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应该是午夜。

现在已经没有睡意了，他索性靠在床头，打开了自己的游戏面板，正好看到了一条几分钟前发来的通知。

打开一看，是一个好友申请。

【申请人：叶梵（高级用户）】

【申请信息：嗨～～听说你的操作666，不如一起开黑吧！】

这是系统设置的默认信息。

楚邪手指在【拒绝】键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按了【同意】。

叶梵的信息马上就跟着过来了。

【不梵：哈喽，你想好了吗？我最近手头上正好有个副本，四人组，C级，PVE。】

【楚邪：不。最近很累，而且不缺钱。】

【不梵：好的，晚安。】

楚邪刚刚关掉好友界面，忽然，又一个好友申请发送了过来，头像是个黑色的猫咪。

楚邪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才刚刚来到这儿，游戏ID可以说是根本没人知道，系统在这方面的安全防护措施很完善，连梅卡尔教堂的工作人员都看不到完整的ID。

安德鲁说叶梵有个诡异的技能，所以他直接窥屏看到了他的ID，楚邪可以理解，但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他带着满腹狐疑点开了申请。

这个猫咪头像的名字叫【奈亚】，很正常的名字，这个世界的外文名非常多，其实也不能叫外文名，因为它们都是以中文音译的形式出现的，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只有中文，至于其他的语言，似乎都诡异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些常用语和字母。

【申请信息：嗨，小哥哥，我是你同城的玩家哦，可以加个好友吗？么么哒～】

好作。

而且话说这游戏居然还有同城摇人的功能？

楚邪内心吐槽，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拒绝】。

几乎是同一时间，奈亚的第二个申请又发了过来。

【申请信息：呜呜呜～～我就是找个游戏搭子嘛，不会经常打扰小哥哥的。】

楚邪这回犹豫了一秒，他微微蹙眉，如果他这次再拒绝，这个小姑……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不会一直烦他吧？

想了想，他点了【同意】。

加了好友，奈亚倒是没有再发一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只是淡淡地发了个【你好】，礼尚往来，楚邪也发了个【你好】，并且在对方回话之前，迅速编辑了一个【晚安】过去，然后关闭了页面。

…………

高耸的岩壁，充满混乱和矛盾的怪石，棱角分明，时而扭曲时而平坦的山顶上，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十二翼堕天使雕像，翅膀是红色的，蜷曲起来，蚕茧一样将里面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

一个人盘腿坐在雕像正前方。

他面前悬浮着一个镜子，镜子的边框盘曲着一条蛇。

镜子里是一个扭曲的游戏面板，上面奈亚两个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

坐在镜子后的人看着对面发过来的【晚安】，先是安静地看了两秒星，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莫名其妙极了。

他伸出手，在镜子上点了两下，也发了条“晚安”过去，然后，他等了很久，但对面没有再发来一条信息，最后他伸出手，在镜子表面轻轻一抹，游戏面板消失了。

他缓缓站起来，长长的灰白色长发垂到蝴蝶骨的位置，他举起手，将它们再次绑成一条低马尾。

“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以梦呓似的语调在他身后响起。

晏酒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只见堕天使的翅膀已经展开，露出恶魔伟岸如山脉的身躯，上面花纹仿佛活过来一样蜿蜒流动着，而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正望向云谲波诡的天空，似茫然似清醒。

那里什么也没有。

“你说什么？”

晏酒低声问。

“我说——神的家中，鹰在集合；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雕像没有张口，说话的是脚下的山脉。

“……你不能好好说话？”

雕像将目光向他投来，自上而下，似乎带着轻蔑，但晏酒觉得自己想多了，这种东西……真的会有轻蔑这种情绪吗？

如果有，那他还要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雕像摇了摇头，旋即耷拉下脑袋，恢复了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翅膀缓缓收拢，重新变回了一个红色的大蚕茧。

晏酒觉得无趣极了，不如去逗那个小星汅，于是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再次拉出镜子，抬步走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操作666”那句是借用农药的，没错我是农批～(￣▽￣～)~。神的家中，鹰在集合神的故乡，鹰在言语出自海子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