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衡并不急着发起攻击。www.chenhuizhuzuo.me他死死地盯着褚逸，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本该是全神贯注的时刻。可不知为何，周边人的议论声却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就是褚颜良写信提到的那个孩子？身子看起来怪孱弱的，你们猜她能在褚衡手下撑过几回合？”?

“撑过都难。给他们二人的可都是开过刃的真刀，我不认为这个小姑娘能活着完成这场挑战。”

“未必，你看那小姑娘的眼神，也是认真的啊。还记得我们的猜测吗？若果真如此的话……”

被人议论着会被对手杀死绝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可是褚逸却又控制不住的想去听听那些老人们说了些什么。

但是她没机会去听了。因为褚衡的剑已经带着破空的风声对着她的脸呼啸而来！

根本来不及挥剑阻挡，褚逸只能灰头土脸地滚着躲过了这一击。

随手捏了个最基础的火球术甩了过去，却被褚衡轻巧地挥剑化解，动作优雅从容得仿佛他只是斩断了一片轻飘飘的花瓣。

可褚衡的进攻对褚逸而言可就不是什么花瓣了，那简直堪称狂风暴雨。她像一只还没有来得及学会飞行的雏鸟，笨拙地闪避着来自老鹰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少年的剑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一下又一下地直指要害。她的手臂和小腿上已经开始有了细小的血痕，褚衡的剑想要贯穿她单薄的身体也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真蠢。干嘛要答应那个什么狗屁的长辈去接下这个挑战帮褚颜良呢？他要是会被关在褚氏就让他关着好了，关自己什么事？

“唔！ ”

褚衡的进攻本就让她毫无招架之力，此刻轻微的走神导致她动作一慢，尽管避开了要害，可是却结结实实地一刀砍在了腰上。

鲜血飞溅，少女素白色的衣衫上，一抹正在逐渐扩大的红色触目惊心。如果刚才褚逸动作再慢一点，这伤口就会是位于她的胸口了。

“停！我们认输！ ”褚颜良再也无法忍受了，这根本就不是挑战，这完全是褚衡单方面的施暴。

可他愤怒的话却像是砸进了一团轻飘飘的棉花里。无人在意他在说什么，长辈们怡然自得地招呼着侍女为自己斟满酒杯，笑呵呵地彼此议论着这场完全谈不上势均力敌的战斗。

“ 你看，我就说这小姑娘撑不了多久的。www.randianyd.com她不会真死在这吧？”

“真死在这里又能怎么样？若是碾死一只蝼蚁自然无需担心，若是还未长出羽翼的雄鹰的话，趁其羽翼未丰之时除去，岂不是更好？ ”

“青尘宗那边…… ”

“区区一个小宗门，这几年才有了些名气，真以为能与我褚氏抗衡不成？那钟梓群若是懂事的话我们倒也不妨补偿一番以示拉拢；若是不依不饶的话，呵呵，我看他这青尘宗的宗主也是做到头了…… ”

“ 靖远兄所言极是。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

长辈们交头接耳，传来低沉的笑声，仿佛置身在什么有趣的大型表演之上。

砰！

少女的身形轻得像是一张纸，被褚衡一脚踹飞了出去。

他心中有气，脚上也格外用力。凭什么？这小家伙凭什么能入“长辈”们的眼？他自四岁握剑，到今天为止十二年多，他从未有一日懈怠于练习，为的就是来到松竹堂让“长辈 ”们看到他的价值！

他自幼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孤儿寡母本就日子难过，他也不算嫡系的弟子，若想翻身，松竹堂今日的挑战是他唯一的机会。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废物在长辈面前有表现的机会！

可不知道为何，面前的少女虽然脚步踉踉跄跄，动作也狼狈又难看，他却偏偏无法一举将其拿下。

“很顽强啊！ ”褚衡的声音里带着恶毒：“ 你很耐打吗？怎么还不去死啊！”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不要一举拿下这场胜利，那太便宜她了

他要一刀一刀地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留下痕迹，让她遍体鳞伤，让她哭着喊着求饶认输。

少女的动作再褚衡猛戾的攻势之下愈发沉重，呼吸也因为疼痛和失血愈发底沉重起来。

自己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吧。

她的额角之前在地上撞出了血，顺着额头流到了睫毛上，感觉视线都逐渐模糊起来。

也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流了太多的血而感到头晕眼花罢了。褚衡像是一只玩弄着手中老鼠的猫咪般乐此不疲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远处被“ 长辈”们强行隔开的褚颜良嘴巴一张一合，冲着自己说着什么。微微上扬的眼尾此刻泛着淡淡的红，仿佛曾经哭过。www.shuxiangzj.com

褚颜良本就形貌昳丽，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明明浑身上下都疼得要死，可是在与褚颜良对视后褚逸却不知为何无声地笑了出来。

好像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褚颜良。

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是她来到青尘宗以后的事情吗？

“ 看起来你还有笑的力气呢！”

少女的不经意间的笑颜让褚衡愤怒，下一刻，剑刃贯穿了褚逸的腹部！

大量的血迹渗出，少女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毫无血色。

可挑战仍然被没有终止。褚衡的攻击再次袭来，而腹部的疼痛令她本就笨拙的闪避变得更加迟缓，这一次，被贯穿的是她的肩膀。

“我说停！我们认输了！ ”褚颜良拔出腰间银白色的长剑，准备强行结束这场荒谬的挑战。

“ 离开家族整整十二年，你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嗯？”

没人看清之前身居首位的白衣人做了什么，松竹堂里的所有人只看见了褚颜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压在了身下。

比褚颜良褚颜良更强的人，这世界上或许还有不少。可是能够在别人都看不清的情况下一击制服褚颜良的人，寥寥无几。

望舒褚氏众长辈之首，褚云灼。听说他上一次出手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如今为了褚颜良，他居然亲自出手了。

“ 急什么，我们要看的戏还没看完。”褚云灼说着，一脚踩住了褚颜良的头，附身在他耳侧说道：“ 还不明白吗，褚颜良。就算你长本事了，也不过是家里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家族不和你计较，只是因为嫌麻烦而已。可是若是真就此以为你可以与家族的意志抗衡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褚云灼说着，拿过了褚颜良手中的剑，狠狠地把褚颜良的右手钉在了地上。

疼痛令褚颜良清秀的面庞狰狞得有些难看，白皙的脸上被印下了红色的鞋印──褚云灼的鞋底不脏，却踩的很用力，来回地在他的脸上碾着。

松竹堂的晚宴仍在继续。耳边传来人们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却无人在意她和褚颜良的死活。

连褚浔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踩在脚下后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挤出最亲和的笑脸同着身边的“长辈 ”热切地套着近乎。

她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染得斑斑点点，每一处伤口都在传来让她恨不得尖叫的疼痛，而腹部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渗着血。

大量的失血让她眼前发黑，浑身发冷。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过年时待宰的鸡，再怎么扑棱着翅膀四处逃窜都没用的，褚衡迟早会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杀掉。

褚衡抬脚把她踹飞了出去，后背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腹部也流出更多的血来。他还不想这么快地结束这场挑战，可面前的少女却已经快要死了。

耳边的喧嚣似乎逐渐安静了下来，褚逸已经失去了躲避的力气。她今天绝对是会死在这里的。

对不起啊师尊，早知道这样的话平日里修炼自己不该偷懒的。现在不但她要死在这里了，连师尊也要被囚禁在这个鬼地方了。

她挣扎着回头看向褚颜良，大概是嫌他不老实，褚云灼掰断了他的一条手臂，整条胳膊此时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可是他依旧死死地盯着褚逸的方向，对着褚逸说着什么。

他薄薄得唇因为疼痛而苍白，一开一合地说着什么。可是她完全听不清。

模糊的视线里，她居然看清了褚颜良的口型。

他说的是：“快走。 ”

快。

再快。

走得远远的，不要被他们抓住。

快啊，离开这里，别回来了。

像是有闪电划过夜空后照亮了什么，一些模糊的，支零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褚逸的脑海里疯狂地涌现着。

她看着少年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着手中的剑，白色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翻飞着，像是一朵流动的云。

她看着少年歪着头趴在桌子上，黑亮的眼睛清澈得像是森林深处最干净的湖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指轻轻地摸自己的头。

她看着少年被一群人一拥而上地拳打脚踢着，而她却躲在某个上了锁的栅栏门后无法出去帮忙，只能看着少年的脸一次又一次地被人狠狠地打歪过去，可少年却每次都只是沉默而倔强地抬起头与施暴者对视着，一言不发。

……

好多好多个瞬间，像是散落却不成串的珠子一样，滚落在她的脑海里。

记忆里的褚颜良还是少年模样，小小的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原来她那么早就认识褚颜良吗？可是她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那褚颜良呢？没有认出自己来吗？

层出不穷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画面里全部都是少年的褚颜良，开心的难过的愤怒的沉默的……她想要努力抓住些什么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什么也抓不住。

画面定格在一个雨夜，少年褚颜良的脸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逐渐地与褚颜良现在的脸交叠，重合。

“快走啊！ ”

雨水冲刷着少年脸上被人踩下的污泥，他怒吼着抱住踩着他的人的腿，拉着对方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身形远比他要高大，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它在哪？嗯？藏得这么好你很得意吗？ ”

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可是他连看都不看，扭过头看向自己：“快走啊，不要被他们抓住！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啊，我打不过这一群人的！ ”

一群人围着他，踩着他的脸，对着他拳打脚踢。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如他所说，逃。

要是有力量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不用一味挨打逃命了。

她回头看向被人围殴着的褚颜良，少年不说话，口中却还是忍不住在重击之下发出一声声闷哼。

杀了他们……把这些欺负他的，追逐自己的人全都杀掉！

她不想再这样一味地逃跑了，那些人……他们怎么敢？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胆敢这样挑衅自己的威严？

愤怒与不甘在心中升起，如野火一般飞速蔓延至全身……她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

褚衡厌倦了这样的单方面殴打，准备举起手中的剑，结束这场荒唐可笑的挑战。

可之前还躺在地上的少女不见了！

松竹堂中的喧嚣戛然而止。

金色双眸的少女手持着燃烧着烈火的剑刃，不知何时站到了褚衡的身后。

剑气裹挟着扭曲了空气的热浪，向着褚衡的脸上袭来。

她的身上还止不住地流着血，衣服也被割的破破烂烂的。可是她金色的双眸却明亮如跳动的火焰，有着令人不敢直视威严。

“ 轮到我了。”

她轻轻开口，声音清脆如碎瓷相撞。

火焰已经将四处围成了一圈，高温之下褚衡双颊通红，可是直视着那双金色的双眼，他却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少女明亮的双眸威严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般不可直视，可那张带着血的稚嫩小脸上却流露出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样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