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后来想，有人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让人出乎意料的话，大概也是一种天赋。www.wxzhidian.com

这种让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天赋的结果是，盛一月不仅加了他的微信号，还加了他几百年没登录过的企鹅号。

对此，盛一月给出的理由是，忘记自己哪个账号里面有钱了，要两个都加上去试试。

周肆拿出手机，当场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接着便听“叮——”地一声。

您有一笔来自January的转账。

他没有让女生付钱的习惯。

从前和三个表姐两个堂妹出去吃饭的时候，也都是他一个人买单。毕竟某位刘姓女士从小就教导他，男生就要有男生的担当，让女生付钱的男生是最没谱的。

因此，此刻红色的转账大字，显得格外的刺眼。

周肆本想划拉着退出去，没想到手滑直接点了一下盛一月的头像，进入了她的主页。

她的头像是一只非常可爱的橘猫，小小一只，眯着眼睛笑，周围洒满了阳光，一看就让人心情很明亮。

头像下面是个签。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早起又是好天气。

有种莫名的耳熟，但是他暂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你记得倒是清楚。”周肆没点接收，只是淡淡来了这么一句。

盛一月却丝毫不为所动，只低着头在手机上面划拉着，漫不经心道：“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

她后面那句话没能说完。

因为葛小卉拿了几张图片过来，像是让她选什么图案，两人凑在一起看了好半天。

周肆：“……”

更何况什么？？你倒是把后面那半句话说完再走啊！

不过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更何况我们只是同学？”“更何况我们只是同桌？”

我们只是暂时亲近了一点，若是真论起来，又能算是什么正经关系。

走了半分钟神之后，耳边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还没收到，是我网不好没发过去吗？”盛一月说着，就要探头过来看。

她的语气一本正经的，一点儿让他能拒绝的空隙都没有。

周肆只能面无表情地点了个接收。

此刻的盛一月也终于有了时间看周肆的个人主页。

他的头像和网名一样简单直白。

一个黑色背景，再加上黑色的姓氏缩写“Z”。

主页背景图和个性签名都是空的，从这里根本打探不到任何一点关于他本人的信息。

怎么说呢，就挺安全的一个账号。www.wxzhigong.com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忽然有些满意。

*

临近月考的日子往往像开了倍速一样。就连盛一月，也迫于大王的压力久违地翻开了物理书。

大概是因为一句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大王早已经定好了惩罚措施，让倒数第几名去打扫楼层的厕所。

盛一月觉得自己最起码的侠义精神还是要有的，她自己一个人受苦受累也就罢了，不能拖累着身边的那位。

尤其那位看起来养尊处优惯了，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双莹莹玉手去打扫厕所的模样。

周四晚自习。

盛一月终于将这开学来学习的物理知识点全部过了一遍，然后顺手打开了一套模拟题。

这一套动作下来，把前面坐着的顾肖吓了一大跳。

“老大你要做题？”顾肖睁大眼睛问。

“嗯。”盛一月淡淡回了一句，“怎么，你大哥还搞不定区区一套物理题？”

顾肖假装作揖：“拜服拜服，不打扰了不打扰了。”说完默默扭头过去。

看到第一题的时候，她和所有人一样，带着攻略整份试卷的决心，郑重地落下了第一笔。

没想到这场战役结束得有些快。

第二道知识点有点模糊。

第三道不会。

第四道是不是超纲了？

……

把全部试卷过完一整遍之后，她发现自己能写上去的题目，甚至都不到一半。

尤其是后面几道大题，简直就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题目没做多少，倒是腰酸背痛眼睛花。

看着空白的试卷，有些无力地往桌子上面一趴，憋着一口气似的，简直就是小松鼠上身。

正在转笔的周肆斜了她一眼。

难得看到她吃瘪，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我之前让我妈算过一次八字。”她疲惫地拖长语调，“大师说我和物理八字不合，原来命运的齿轮，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转动了。”

“唉。”

周肆：“……”

前面的顾肖听到这声音也转头过来看热闹。

“什么八字？”

看到盛一月的试卷之后，又非常夸张地来了一句：“老大，你怎么空的比我还多？”

“第一道大题不至于不会吧。”他不仅要说，还在试卷上面指指点点。

盛一月本来就烦，这下更想一拳把他打到火星上面去。

就在她准备抄起试卷乎在顾肖脸上的时候，试卷忽然被什么东西一压。

“哪个题目不会？”

周肆将自己常用的那支黑笔抵着她的试卷，一双斜长的眉眼微微上挑，眼眸中并没有什么情绪。

“你要给我讲？”盛一月发出疑惑。

“不然呢？你准备带着我一起去扫厕所？”他眉眼淡，语气也淡，但就是让人一些无法拒绝。

原来这人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那些流言蜚语也听得入耳。

“行。”盛一月同意了。

她向来会察言观色，虽然不是自己求着对方讲题的，但毕竟是自己有所得，占用了周大少爷这么宝贵的时间，但是该有的礼貌和崇拜感还是要有的。

因此周肆再次转头时，就看到了一个巴巴的，略带着一点儿小可怜的目光。

“……”

盛一月第一次觉得晚自习可以过得这么快。

上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在高一在一班的时候。

一班讲课节奏快，老师留下的作业难度也大，有的时候，一节晚自习一道题目也做不出来。

后来来到了十三班，晚自习不是聊天就是睡觉，起初还觉得挺舒服的，但是时间久了，倦怠感和无聊感来了，时间也像无限拉长，永远也看不到终点。

“懂了？”

“懂了。”

周肆讲题的思路很清晰，一整张试卷顺下来几乎没有停顿。盛一月理解得也快，跟着他的思路唰唰地往下写，很快就把难题都解决了。

不过脑力劳动永远是最累的，放下笔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累成了一摊棉花。

棉花摊在课桌上面，一双眼睛还不忘继续盯着周肆。

这还是盛一月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周肆。

脖颈白皙修长，下颌线清晰而分明，白色灯光落在他的眉眼上，肩上，干净又不失少年气。

“你说我们两个会不会拿第一？”独自趴了一会后，她忽然抬眼望着他，期待地来了这么一句。

周肆：“……”

“建议做梦之前先算算平均分。”他非常冷静地回复。

“要不这样。”她突地一下坐了起来，郑重其事道，“我努力拿第一，到时候你给我奖励。”

“好不好？”

周肆扫了她一眼：“什么奖励？”

“放学别走。”

“？”

“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盛一月弯起一个笑，纯情得不行。

“……”

周肆心生警惕，眉峰微拧着问：“你想干什么？”

盛一月：“什么想干什么？”

周肆：“放学想干什么。”

盛一月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说门口那家剧本杀的店，叫‘放学别走’，那么四个大字，晚上还一闪一闪的，你眉见过吗？”

周肆：“……”

周肆彻底无语了，脸色也忍不住跟着冷了几分。

盛一月被逗得笑，仰头看他，眼睛弯得像月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过你放学要是愿意等我，我也很乐意。”

周肆被她说得没脾气，打定主意不再看她，只把目光放在书本上。

顾肖向来对这种事情非常有兴趣，听到“剧本杀”三个字，立刻停下手中的游戏过来凑热闹，“什么？你们要去玩剧本杀啊，带上我带上我。”

“是门口那家吗？听说她家上新了好几个本子，有恐怖的有搞笑的，到时候一起去啊！”

盛一月没说话，只是斜眼看了看周肆，意思是，搞定他再说。

顾肖得令，立刻把战场转移到了周肆这儿，一开始周肆态度还非常坚定，到了后来，实在是被顾肖烦得不行，随便点头同意。

怕周肆不认账，顾肖当场就建了个群，把他们三个拉了进来。

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一个是老大，一个是大哥，就自己一个小弟，到时候跑腿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下余暖要不要一起，没想到小姑娘竟然答应了。

三个人都很震惊，尤其是顾肖，和余暖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她的正面回应。

他立刻把余暖也拉进了群聊，顺手改了个群名——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

剩下的三个人：“……”

顾肖这个人就是不经理会，余暖第一次主动搭话，让他半天没缓过神，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嘘寒问暖。

“你喜欢哪种风格的剧本杀？”

“之前玩过吗？本格还是变格，我之前玩过一个欢乐本，老好玩了，可以推荐给你们。”

盛一月很想劝一句别把人吓到，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还低声回答了几句。

“没……”

“等月考结束。”

“有点复习不完了。”

顾肖大手一挥：“没问题，我们这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就是搞学习。”

盛一月乐呵呵地看着两人说话，转头一看，周肆却只是神色冷淡地盯着手中的练习题。

周肆垂着眸子不搭理任何人，为了看清楚他，盛一月只好把脑袋贴在课桌上面。

“不高兴？”

周肆只是转了下笔，没有任何要理会她的意思。

“哎——”

“这个给你可还行？”

说完，用手戳了戳他。

周肆这次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白白净净，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