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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恒:“……多谢父皇。”
他见沈昱仍满脸不乐意,无奈地笑了笑:“父皇,要出宫看看吗?”
沈昱瞬间振奋起来:“去!”
他兴冲冲拉着沈明恒就往外走,离开时路过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四皇子沈珏。
沈昱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讽刺道:“你倒是乖觉。”
见情况不对就退出纷争,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珏与这件事无关。
沈珏犹豫了片刻,咬咬牙道:“儿臣不知父皇曾给皇兄赐下龙袍,未知全貌便妄下断言,请父皇责罚。”
这就咬死了自己与陷害一事无关,只肯认一个“不知者无罪”的小过错。
沈明恒叹了口气。
四弟又错了。
父皇向来欣赏少年血性,四弟要是认下来,与五弟共进退,父皇说不定还会高看他一眼。
而有他在,父皇也不会罚他们,至少不会罚得太严重。
可四弟偏偏否认了。
难道他否认,父皇就看不出他一开始怀的心思吗?且五弟还在,他将自己择得这样干净,五弟会怎么想?
是得教教了。
沈明恒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不怪这两个弟弟想陷害他,只觉得这两人实在太不聪明。为何他只是昏迷十个月,醒来辛苦教的弟弟变蠢了这么多?
沈明恒一把拉住要继续嘲讽的沈昱,推着他往外走。
“四弟,五弟,皇兄现在不便招待你们,你们晚上用完晚膳后来寻我。太医,五弟的伤就麻烦你了。”沈明恒不放心地叮嘱。
太医恭敬应“是”。
在太子手底下干活就是如沐春风,他可没忘记之前太子殿下没醒,他每次把脉的时候陛下的眼神让他时刻怀疑自己要被拉下去陪葬。
*
在宫内巡逻的喻季元不知此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低估道:“莫非有人在背后骂我?”
“统领,”远处的下属忽然大声喊他:“那边有两个小贼在翻墙!”
喻季元大怒:“什么?”
居然有人敢擅闯皇宫?
他一边往那边跑,一边低声吩咐:“弓!”
暗处几个弓箭手悄然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只待喻季元一声令下。
“大胆小贼,还不快束手……住手!”喻季元差点没把自己吓死,他赶紧向四周挥了挥手,语气急促:“都把武器放下。”
下属不明觉厉:“统领?”
墙上的两人一身简单常服,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喻季元远远朝他们躬身行礼,两人收回目光,跳下高高的宫墙,喻季元心又是一紧,险些惊叫出声。
下属谨慎地低声道:“统领,那两位莫非是?”
早听前辈说起陛下和太子有翻墙偷溜出宫的习惯,原来是真的啊。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大方地从门走呢?
喻季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该问的别问,剩下的巡逻交给你了,小心点。”
他飞快回去换了身衣服,出宫去找陛下和太子去了。
——就算知道他这两位主子身手都不错,他也不敢让他们两人自己在外面。
“爹,你输了,我就说喻统领一定能发现吧?”沈明恒得意。
到底是皇宫,要是真学过几年武功就能随意进出,那也太不把禁卫军放在眼里了。
沈昱苦着脸:“难不成当了几年皇帝,我身手真的变差了?”
沈明恒纠正道:“是禁卫军尽责,爹你该赏他们才是。”
“好好好,都听你的。”沈昱自无不可。
他说完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明恒,你在东宫的时候,是不是在想‘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沈明恒:“?”
这么明显吗?
他不承认:“我才不会这么想弟弟们。”
“跟你爹我装什么?你脸上的表情写着呢,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沈昱得意。
沈明恒恼羞成怒:“不许卖弄对我的了解!”
沈昱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爹不说了。”
不说是不可能的。
他感叹:“你是不知道,你刚才的眼神和你一岁时候第一次送我离开那时一模一样。”
沈昱第一次回裴家见沈明恒,只待了七天。
但他们两个,大人幼稚,小孩成熟,相较起来年龄也差不多,于是七天足够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谊。
沈明恒那时候的形象包袱可比现在更重,他板着脸,负手站在门口,平淡道:“爹,你去吧,再见。”
他那时候小小一只,站直了还不到沈昱的膝盖。
裴家将他养的好,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语气软软糯糯,但偏偏还要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势。
沈昱没忍住,伏在马背上笑了起来。
沈明恒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聪明,但他这样的小天才,居然也想不通沈昱的脑回路。
沈明恒被笑得有些羞恼:“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沈昱的笑声更大,他捂着肚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沈明恒有些慌张,忙过去搀扶,虽然以他的力气只够拉起沈昱的一片衣角。
沈昱笑得喘不过气,他捏了捏沈明恒胖乎乎的脸:“舍不得爹爹?担心爹爹?”
沈明恒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嘲笑了,他愤怒地甩开沈昱的衣袖,闭着眼睛用力深呼吸。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又是一副平淡傲然的模样。
一岁的沈明恒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地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刚开始识字的沈昱没听懂,他也不嫌丢脸,躺在地上无赖地让沈明恒给他解释:“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明恒瞥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凡人,你实在愚钝得让我心惊”,还要加个感叹号强调的那种。
沈明恒说:“因为有爱才会心生忧愁、恐惧、烦闷,我既不爱你,便不会在意你,更谈不上舍得与担心。”
沈昱仗着沈明恒人小,强行将他薅过抱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小孩子总板着脸老得快。”
到底没回应那句爱与不爱、在意与不在意的话。
他把沈明恒放下,重新翻身上马,方才那难以止歇的笑意随着他的动作忽而如潮水般退去。
——他好像开始舍不得了。
沈昱强自振奋精神,朗声道:“明恒,别老是在屋内读书,小孩子就该贪玩些,大好风光,你也多与裴定山到外头走走。”
沈明恒点了点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会的。”
沈昱又道:“倘若有人欺负你,你记下名字,下次爹回来替你报仇,你人小,可别莽撞。”
沈明恒又点了点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不会冲动的。”
沈昱又开始觉得他儿子这么说话很有趣了,他咳了一声,敛住笑意:“你还是个小孩子,是闯了祸都能被原谅的年纪,就该把握机会,上房揭瓦的事情全干一遍。”
沈明恒严肃地摇了摇头:“守身必谨严,凡足以戕吾身者宜戒之。”
沈昱哈哈大笑,策马而去。
第157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14)
沈昱回到军营里的第一件事, 就是找了军内识字的账房,将沈明恒说的那三句话背出来,问对方是什么意思。
从前他觉得读书是权贵们附庸风雅的事, 既不能当饭吃, 也不能当钱用,学来何益?
与沈明恒相处七天之后,他忽然萌生了要读书识字的心思。
最开始没有太大的目的,当时还是个小兵的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帝王治理天下。
一开始,他只是不希望他听不懂自己儿子说的话。
他向来有股倔强劲,下定了决心之后, 哪怕他已经年过三十,连热心的账房都劝他不要为难自己, 说已过了启蒙的年纪, 他识字要艰难许多。
沈昱全都不理会。
他学起来确实比他想象中要难许多,尤其是一开始, 他翻开书, 全是密密麻麻他看不懂的横竖撇捺。
他用着最笨的方法,请账房替他将不认识的字读一遍,他强行记下来。
幸而他还有可以引以为傲的记忆力。
那段时间他在马背上都在看书, 下了马就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划拉。
他一度想要放弃, 后来他告诉自己, 至少要给沈明恒写一封信吧?
他也不想学成大文豪,等他能给沈明恒写一封家书,他就不学了,他要像以前一样, 闭着眼睛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目标,读书再难, 他好歹也撑了下来。
但是在给沈明恒寄去第一封信之后,他收到了沈明恒的回信。大抵是沈明恒知道他刚开始读书,那信写的并不晦涩,连字都大多用的常用字。
沈昱能看得懂,在他看到沈明恒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对他愿意继续读书的喜悦之后,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只能继续学了,总不能让沈明恒失望?
不过万事开头难,沈明恒给他寄来了许多书籍,嘱咐他按照顺序看,每一本还有沈明恒专程留下的批注。
遇到不懂的,他也不去问账房了,直接给沈明恒写信。
这么下来,倒也学得挺有乐趣。
后来书看得多,慢慢就知道了读书的好处,不用沈明恒督促,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读书。
人只有读了书才能认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浅薄,才能看到世界有多大。
后来他打下的疆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久负盛名的文人来投,他有时也会生出恍惚之感。
好像他这一生,所有至关重要的转折,都是因为沈明恒。
沈昱收回思绪,他回想起来,记忆里沈明恒那种看傻子的目光只出现过一次。
在那之后,不论他问出多傻多无知的问题,沈明恒也只会耐心解释,眼里闪着浅浅的光。
再之后,留给小孩儿长大的时候仿佛就一瞬而过,等他回过神,沈明恒已经可以独自撑起一方天地了。
小少年仿佛忽然意识到太尖锐的锋芒也容易刺伤别人,他便是这样善良温柔到极致,一身风华皆内敛起来,见人总带着三分温和。
这当然很好,不过小时候那个“聪明而自知”,自恃才华,毫不心虚也无需谦虚地说自己是天才的锋芒毕露的沈明恒,沈昱也挺怀念的。
*
“爹?”沈明恒疑惑地看着出神的沈昱,“在想什么?”
“在想,你没有小时候好玩了。”沈昱遗憾地说。
沈明恒:“……”
我不是给你玩的。
临近新年,宫外的街道上熙熙攘攘。
这些年在沈昱的治理下,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不错,也愿意在这种大日子多花点钱给孩童买些从前觉得浪费的零嘴。
路边卖吃食的小摊较之从前要多了许多,沈昱带着沈明恒从街头吃到街尾。
沈明恒看着沈昱的食量胆战心惊。
他们出来之前就拿着烤肉当下午茶,现在又吃了这么多东西,沈明恒很怀疑他爹的胃到底有多大。
沈明恒阻止:“爹,消消食,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沈昱瞪眼:“你这孩子,怎么连你爹吃什么都管。”
两人都是闲不下来的卷王,逛着逛着又开始关心起民生来了。
沈昱已经过了会直白问“今年日子过得怎么样”的笨拙时候,这种问法只会引起百姓的警惕,而后说一堆歌功颂德的语录。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帝了。
沈昱自然坐到了小摊旁的座椅上,他拍了拍桌子:“老板,来两碗馄饨。”
“一碗就好。”沈明恒忙阻止:“爹,我吃不下。”
沈昱满不在乎:“吃不下我吃。”
坐对面的人于是笑道:“你们父子感情真好。”
“那是。”沈昱毫不谦虚,“私塾今日放假,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什么私塾这么晚才放假,束脩很贵吧?”
“还好还好。”也就是几位当世大文儒多对一指导,沈昱嘴角扬起,“你说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在外累些苦些都不算什么,不就是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好前程。”
其他人自然也是十分善解人意,纷纷附和起来。
“可不是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
“我家那孩子明年也该开蒙了,宁可多花点钱,也要找个好夫子。”
沈昱混入其中毫无违和,他拍了拍沈明恒的肩膀,豪迈地说:“老弟,不是我自夸,我儿子的文采那可是人人都夸的,明年参加科举,我跟他说了,一定得当个造福乡亲们的好官。”
“哟,好志气,小公子一看就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呐!”
“巧了,我儿子也是明年应试的举子,与令公子也算同门。老兄,改日上我家了,让两个孩子见见?”
沈明恒故作腼腆地笑了笑。
沈明恒重视读书,从前沈昱打天下,每打下一片城池就交给沈明恒治理,而沈明恒总会把兴修学堂、号召百姓读书放在第一时间要做的事项之一。
可以不必文采斐然,但至少基本的文字、简单的数算得会。
如今开国已六年,看起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沈昱已经和附近的人打成一片,眼看再这样下去就要当场结为异性兄弟了。
那“老弟”神神秘秘凑到沈昱耳边:“老兄,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令公子的夫子可是城北的万松溪万老夫子?倘若不是,你定要备上厚礼,为另公子觅得如此良师。”
“为何?”沈昱茫然:“万老夫子文采极好么?倒是不曾听过他的名声。”
要是这么有能力,得薅进朝廷给他干活。
“诶。”那“老弟”见他如此不上道,眼神恨铁不成钢,他声音压得更低,提点道:“文采是其次,重点是——万夫子有门道,你懂吧?”
沈昱懂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是科举舞弊?不行不行,这可是重罪啊,老弟,这官可以不当,但别把命给丢了,当今陛下那可是对科举舞弊深恶痛绝啊。”
“老兄,我会害你不成?这哪里是舞弊,万夫子一句话的事。”他言之凿凿:“万夫子的女儿,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
沈明恒:“……”
要救的弟弟又多了一个。
沈昱愈发纳闷,他挠了挠头:“可我听说,跟三皇子定下婚约的那位淑女姓徐啊?”
他亲自下的赐婚圣旨,未来的三皇子妃是徐国公如珠似宝的小女儿。
徐国公也是开国班底之一,虽然和沈昱的关系不如周言安、于策、左文渊他们三个亲厚,但也是沈昱十分重要的老弟兄。
他记得当时还是老三亲自求的旨,他瞧着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才赐婚,怎么这其中突然多了一个万松溪的女儿?
莫非有人敢假造皇室身份?好大的胆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三皇子多次出入万家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事,这传言也是万家先开始说的,八成是真的。”“老弟”感叹:“不过那万家闺女确有倾国倾城之貌。”
沈昱出离愤怒了。
原来这还是他儿子动的手?
消息传的这么广,他儿子简直是把徐家的脸面放在地下踩,这要他怎么面对他的好兄弟?
“你怎么了?”周围人奇怪:“老兄,你的脸扭曲了诶。”
沈明恒忙掩护:“无事无事,我父亲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看不惯这种事情,故而气愤。”
周围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老兄,你气性也太大了,那位到底是皇子,多几个娇妻美妾也正常。”
“就是就是,要是我儿子有婚约在身还不知收敛,我定然打断他的腿压着他去寻亲家赔罪,但皇子你我也管不着。”
“三皇子妃啊,这等泼天富贵,看来万老夫子确有门道,唉,不然我也攒点钱把我儿子送过去吧,今年得省点了。”
沈昱脸色愈发扭曲。
不,他的其他皇子不这样,尤其明恒不这样!
老三敢坏明恒风评,他死定了!
而且别说是三皇子妃,就算是三皇子本人,敢在科举动手脚也是一个“死”字!
沈明恒付了馄饨的钱,赶紧拉着沈昱离开。
要不然他怕再晚一点,就该出现“一平民当街大骂三皇子”引来皇城司办案了。
不久之后,在家里拿着糖葫芦逗小女儿玩的于策收到了下人的通报。
“有对父子求见?可有提前递拜帖?”
于策素来不耐烦官场上那一套你来我往的官腔,平日里耐着性子寒暄也就罢了,大过年的还要他加班?
下人道:“年轻一点的公子说他是您的学生。”
于策嗤之以鼻。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学生,那就是当朝太子,难不成外面那对父子还能是皇帝和太子?
……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策面无表情:“有请。算了,我亲自去请。”
第158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15)
大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沈昱那张大脸。
于策暗骂了一声“晦气”。
但沈明恒他还是很欢迎的,如果只有明恒一个人来就好了。
于策躬身请他们进来,“不知大人前来, 有失远迎。”
既然是微服私访, 他自然不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沈明恒很有礼貌,也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唐突上门,多有叨扰,还请老师恕罪。”
“不会,你何时来都不算叨扰。”于策满眼喜爱。
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成就,便是有这样一个学生。
沈昱就很没有礼貌了, 他大步迈进府门:“老于,差不多了, 装模作样真麻烦。”
“这叫知礼!”于策大声反驳。
等进了客厅, 于策挥退下人,才出言抗议道:“陛下, 臣刚从太宸殿离开不久。”
大过年的, 放过他,他就算再喜欢工作,也比不过这两个大夏卷王。
沈明恒保证:“老师, 不是工作, 我们就是出宫游玩, 顺便来看看您。”
“出宫游玩?”于策奇怪:“方才也没听你们说起,怎么忽然临时起意?”
沈昱语气森然:“因为养了几个不孝子。”
于策:“……”
他没法接。
既然是天子家事,他就没心情了解了,毕竟那到底是皇子, 沈昱可以骂,他们做臣子的可没法附和。
于策看向更靠谱的沈明恒。
沈明恒将刚才听到的万夫子与科举的事情说了一遍:“太傅可有听到传闻?”
于策吃惊:“这倒是不曾听闻。”
沈昱虽然双标又护短, 但在朝堂之上,论及权力大小,跟他们这些心腹重臣比起来,三皇子算个屁啊。
把他两只手剁掉接在一起都碰不到科举。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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