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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谢玉娘默默做着离开的准备,那边厢,沈继宸亦每天与随驾太子府官吏们忙于政事。www.bujuanyd.me
今日削了自郡守起至各县许多人的乌纱帽,明日指挥本地新任水师都督追击残存海盗,后日将本地盐、铁、茶、各种漕运一并清理,至于本地与海盗有勾结、日常欺负百姓、欺行霸市的势力人家,自然也不会放过。
不过虽则问的是泉州郡事,沈继宸却一直留在南安县,因此常会唤谢玉娘去话,但大部分时候是他手下的长史问,他在屏风后,边做事,边静静地听她的回答。
沈继宸能在屏风上望见日光或灯影描摹出的她的身影,但也极少开口和她搭话;屏风另一侧的谢玉娘知无不言,亦知道沈继宸就在屏风另一端,却也从没问起过他。
就这般过了几日,沈继宸唤谢玉娘的次数渐少,她离开的准备亦做得差不多了。
“如今泉州官场都空了,孟县令亦被免官,不过他只是问了个收受贿赂,不查贼情什么的罪名,念在检举有功,免了罚罪,只回原籍去了。”
这日,谢玉娘最后一次整理跟她去京城的绣娘名单时,迎云坐在对面,边喝茶边给她说外面的消息。
“有走的人,自然有来的人,”谢玉娘最后核对完名单——那名单上还有昔日孟县令的那个外室,茗姑——递给绣坊掌事后,笑说,“世家子,读书人千千万,朝廷难道还缺做官的不成?”
她晃晃发酸的肩膀,想着诸事再无疏漏,便问迎云:“今日能去见桓声吗?”
走之前,还有最后一桩事情,她必须确定下。
“王校尉说了,只要那小子没押解,姑娘随时可去。”
之前王捕头因谢玉娘的提点,竟真在沈继宸抓贼时立了功劳,终被安排到水师去当了校尉,因此谢玉娘提出想单独见桓声的时候,如今的王校尉立刻同拍胸脯保证可以。www.damingxf.me
“就现在吧。”
*
如今南安县监牢人虽对,但为防桓先生这等贼首串供,还是能住上单间牢房。
谢玉娘再见桓先生时,他头发凌乱,戴着重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倨傲,但身上的囚衣还算整洁。
只是当谢玉娘出现的时候,桓声眼底仍闪过一抹厉色,阴恻恻道:“玉娘子好心机”
新琵琶尚未做成,是以谢玉娘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坠,但很快便放下了手。
“桓先生说笑了,”她款坐在牢门前的板凳上,“我做事只为求财,太子贵人既无事,我又何必要改换门庭,争做阶下囚呢?”
听着她的嘲弄,桓声不怒反笑:“好,那桓某就祝娘子日后既不会做阶下囚,也不会做被烹的走狗。”
“狡兔有三窟,桓先生可不配比啊。”谢玉娘抿嘴嫣然一笑,懒得和他斗嘴,只道,“以前听人说桓先生智勇博学,如今看智勇不过尔尔,所以我也只能问问先生博学的事了。”
“什么意思?”桓声不明所以,只好如是问。
“不知先生可听说过本地有种密药,吃了之后先是身如火烧,浑身无力不能动,但神识却清楚?”
桓声愣了半晌,才不可思议道:“娘子只想问这个?”
“古书上瞧见的,遍寻不着,所以才想问问人。”
屈辱的回忆再次袭上,谢玉娘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端着傲慢,不在敌人面前露一丝痕迹。
她不可能直接问桓先生是否与沈惟良有来往——这话只怕沈继宸都问不出来——但她在走之前,必须多确定一番。
“……哈哈哈!”桓声忽然发出刺耳的尖笑,边笑边道,“听闻娘子与花娘甚有结交,既已遍寻,怎么就没问问她们?”
谢玉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m.sanguwu.com
“这味药叫情心百转,是花楼对付不听话的女子所用,一碗药灌下去,人清醒却不能反抗,还不是任人摆布?”桓先生也不卖关子,“用时还可添上些媚药,到时无论多么烈性的女子,也不过尔尔。莫说是我,莫说是本地,娘子随便找个花娘来问,都会知道。”
谢玉娘的五脏六腑顿时揪在了一处,刺激得她只想吐,藏在袖中的手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好在她坐在阴影里,桓先生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沈惟良,竟然用这种脏药来对付自己。
引她来泉州的线索,今日听来竟然是京中也能得的东西,还真是讽刺。
可转念再想,沈惟良一句“泉州新茶”,反让自己逃出京城来到此地,非但让自己生了羽翼,也断了他赚钱的臂膀,牵扯了孟家进来,何尝不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桓先生果然是博闻。”谢玉娘平静地说着,吩咐迎云道,“哥哥听到了?去问。”
而后,谢玉娘就这般坐在监牢门口盯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直到迎云折返。
“妹妹,这个。”
谢玉娘也不接那药,只是一抬手,指着牢中的桓先生道:
“哥哥,喂先生吃药。”
桓声眼见着迎云进了牢门,顿时暴怒起来:“朱玉,你敢!”
“用过才知道对不对,”谢玉娘冷眼看他挣扎得重铐锁链都在哗啦啦地作响,冷道,“怎么?小女子用得?先生用不得?”
“朱玉!你这个毒妇,我做鬼也不会放……”
谢玉娘充耳不闻,只看着迎云捏着桓声的下巴将药灌了下去,看着桓声晕死过去。
也不过一炷香多点儿的时间,他便睁开了眼睛,眼睛溜溜得转,人却半分不能动。
“瞧瞧,这不是没死吗?活人都斗不过我,竟指望做鬼?”谢玉娘站起身,曾经萦绕心头的无助与绝望再不能让她疼,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如死尸般的他,“你们这群走狗,也不过如此。”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
“姑娘放心,我特意问翠云阁要了没加脏东西的,不然太恶心了。”迎云隐约猜到谢玉娘为何如此,只她想来不太会劝人,因此只能如是没话找话。
不过配上牢里浑浊的气息,谢玉娘反觉得更恶心了,忍着快步走出监牢大门,拐过前面的街口后再也忍不住,扶着不知谁家的院墙,干呕了两下。
她从不忌惮用最坏的心思揣测沈惟良,这五年她着意查到的许多事情,都说明沈惟良正直君子的外表下,藏着何等肮脏的心。
谢玉娘以为自己看透了,只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竟还能让自己觉得更恶心。
只有一个疑问五年前到五年后,她都没想明白过——沈惟良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凭着谢家的背景,他既然有意大位,留下自己不是更有用吗?就算谢家不会只因自己就卷入储位之争中,但对他而言,自己也是张有用的牌。
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让他要这样对待自己?可她查了五年,也没查出自家是谁得罪了那位齐王。
路对面有卖桂花糕的小摊,香气传来,想得头疼的谢玉娘闻着那味道,终于缓过折扣起来,便推了推给她顺后背的迎云:
“哥哥,去买几块桂花糕吧,”她对迎云道,“我只吃一块。”
她不大爱吃甜食,只是现在想吃。
她扶墙站着,望向迎云匆匆跑去的背影,心思杂乱无章,唯有天上的那轮初升的圆月,能让她稍微安宁一二。
谢玉娘忽得记起今天是八月十五了,中秋节,她忙着赴京的事情,连节都忘了。
人月,自己和亲人相隔两地,相隔阴阳,对面都未必会识得,又哪儿来的两团圆呢?
就像如今从她身边路过的商队,浩浩荡荡的七八辆大车,趟子手和镖师们大声地聊天,口音有京城的,也有晋地的。
都是外乡人,和自己一样,在这样的日子里,不得与家人团圆。
商队中有人看见了谢玉娘,先是被她轻薄面纱之下的伤疤吓得一激灵,旋即又忙拱手,友善而歉意地一笑。
心累的谢玉娘从不为这个生气,也对着那人颔首还礼,却不料就在这时候,忽一人从那商队的车上跳冲过来,口中大喊着:
“朱玉!受死吧!”
匕首的寒光在谢玉娘眼前一闪,商队的大车不但隔开了她和迎云,更已经将她困在了墙角。
眼前的人影来得那样快,心知躲不过的谢玉娘想要挡时,才惊觉抱了五年的琵琶早就不在手中,而新琵琶尚未做成。
错神之间,谢玉娘的腰撞在了大车上,连蹲下躲避都不能,而来人的刀尖已经到了她的心口前。
完了。
五年来,谢玉娘多次陷入险境,却第一次感到这等绝望。
多少念头不过转瞬,就在来人的刀尖碰到她衣衫的时候,谢玉娘只觉得被人揽腰一抱,双脚已经离地,没等她惊呼出声,便踩在了个软塌塌的布口袋上。
有金线绣成回纹的宽大黑缎挡在她的眼前,谢玉娘再看不见眼前的情景,只能嗅到沾染了清淡桂花香气的龙涎香。
直到她再次被来人抱着,落回结实的地面上,衣袖仍然遮着她的眼睛,连周围的声音,似都被那衣袖遮拦,安静了许多。
惊魂未定的谢玉娘抬头,目光所及处,只有沈继宸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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